第一百四十五章：沙盤彙報
據說，秦在部署攻滅六國時，始皇帝嬴政親自堆制研究各國地理形勢，最終在丞相李斯的輔佐下，派出大將王翦進行統一戰爭。後來，始皇帝嬴政在修建皇陵時，在自己的陵墓中堆建了一個大型的地形模型。
模型中不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還用水銀模擬江河、大海，用機械裝置使水銀流動循環，這應該就是最早的沙盤雛形，至今已有兩千多年歷史。
南朝宋代范曄撰《後漢書·馬援傳》亦有記載：漢建武八年（公元三十二年）光武帝征伐天水、武都一帶地方豪強隗囂時，大將馬援「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使光武帝頓有「虜在吾目中矣」的感覺，這就是最早的軍事沙盤作業。
議事大堂，堂中擺放著一座長三丈、寬一丈三的沙盤，將西起黑水河、東至合浦郡、北至新興郡、南抵林邑的整個交州地形展現了出來。但是，中央部分，即是九德郡、九真郡的最為詳細，四周的多是簡單幾處要點，還留有不少空白之處。
沙盤工藝絕對是一門技術活，之所以九德郡、九真郡能夠如此詳細，還是因為如今九德郡是自家地盤，更有不少原九德軍的官吏、士卒輔助，配上官府圖冊藏書，九真郡也是類似原因，降將梁及等正愁沒有機會表現自己，對於徐回交代的任務自然盡心儘力。
這段時間以來，徐回經常獨自一人在屋內盯著沙盤思考，如今要召開軍事會議，自然離不開這東西了。
生動形象！
此刻，年輕的徐將軍靜靜的站在沙盤輿圖前方，到了此時，反而心中平靜了許多。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當初決定邁出那關健一步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料想陸氏會有強烈反應。
時間不等人，放眼天下，沒有人能夠和徐回站在一個歷史的特殊高度度看待問題，如今大齊這種局勢之下，稍有不慎，星星之火炸起，將會是如何激蕩的風雲變幻。
眼下大齊的那些豪門世族都還認為，雖然朝廷已經無法控制地方，皇帝政令出了都城便沒有多少人把它放在眼裡，但他們依然覺得，世家大族控制了地方，各軍府之間相互制衡，大齊至少還能有個百年的天下，世族豪門享受權力的天下！
在那等風雲變幻之中，若是他只能困於九德郡這個南疆偏地上，那麼毫無疑問是一頭待宰的羔羊，刀柄握在別人手中！
無論如何，擊敗林邑大軍，護南鎮軍擴充備武，收服典雲所部，在九德郡立穩腳跟，徐回回頭看時，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走出非常重要且艱難的第一步。
至於陸氏，哪怕拋開海猴子這條暗地為陸氏辦事的哈巴狗，綜合老魚頭的說法和俘虜口供，零零總總，自己應該吞掉陸氏四分之一左右的軍隊，更別說之前的胥浦襲擊戰，以及舟島船坊掠奪，狠狠咬了陸氏顏面一口。
而現在，意料之中，陸氏以前所未有的態度和實力來攻打他了。如果海上正面決戰，護南鎮軍加上九德郡確實也不是縱橫交州海面幾十年的陸氏戰船的對手。
可是，那位陸氏家主擺出如此浩大陣勢，絕對不僅僅是在海面耀武揚威，恐怕沖入陽遂縣河道都不能滿足，必然要徹底吞下九德郡，狠狠把徐回、典雲踩在腳下，乃至用這兩個人的腦袋傳首示眾才是最好的辦法。
陸氏傾盡全力發大兵來攻，對於護南鎮軍來說卻是一個重大危機，但是，護南鎮軍也並非一年多前那支發配流落到木蘿寨的幾百人的小部隊了。
況乎，陸氏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護南鎮軍如此迅速吞併林邑降兵，並且林邑降兵不僅沒有太多抵觸，反而躍躍欲試。
據石升彙報，林邑出身的輔兵求戰心理極強，士氣可用，不過徐回估計應該是和這幾天的小道消息有關，先前的傳言只是跟隨大軍到九真郡轉上幾圈恐嚇，便是計參與一次大戰，後來又傳著陸氏海盜跑過來九德郡了，斬殺幾個便能獲得大賞錢。
對比盤算起來，儘管不確定陸氏是否具備一副好牙口啃掉護南鎮軍，但陸氏絕對會崩掉幾顆門牙。
一旦自己撐過這一關，交州大地可就真要變天了。
沙盤桌案兩側，何愈、典浚、陳渾等鎮軍文武都圍在沙盤邊，但是內容與陸氏沒有什麼干係，而是從南陵縣趕回來的劉曲正在簡單彙報南下作戰的戰果。
昨天終於從南陵縣返回的右營司馬劉曲著重彙報南下威逼恐嚇林邑國與遷徙安置林邑降兵家屬的內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示著沙盤地圖，在沙盤上指點著各處城池和山川，大體作戰過程是順利的，也有那麼幾點需要重點說明的，道：
「說是盜匪，其實就是不甘的林邑貴族偽裝的，襲擊劫掠百姓后隊，押后的只有前營一隊和兩百林邑降...輔兵，鎮軍戰歿八人，傷三十七人，包括十三人重傷，可是有四人不願離開軍伍，其中有兩個是從寧州跟過來的老兄弟。」
將軍都沒有說話，反倒是陳渾臉頰氣得鼓鼓的，幾欲拍案求戰，恨不得率兵報仇。可是，這個山豹子渾人再莽，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況且就算要發兵報仇，排隊都輪不上他，要知道當時北撤部隊足足有兩營戰兵和兩千林邑僕從兵，足足小五千人馬，稍遠一點還有駐紮南陵縣的莫庶司馬。
交州陸氏才是當前大敵，換一種徐回的心裡想法，那才是主要矛盾。
「戰歿者及退出軍伍的重傷者，按規矩撫恤，千萬不可怠慢，不能上陣的弟兄，也可以適當安排，這幾個人都有上陣廝殺的經驗，輔佐訓練新兵或官府巡卒皆可，咱們也不能涼了弟兄們的心，況且這對提升新兵也有益處。」徐回斟酌道，又補了一句，「至於戰損的林邑輔兵，也發一半撫恤，石從事，你協助一下。」
末尾處，本是充當文書的石升匆匆接令，心中也明白將軍要自己宣揚一二，在這幾天的流言中添加進去。
靜默片刻，護南鎮軍一眾文武都看向自家將軍，先前決定出兵對付陸氏，大家就早已經明白會有今日的結果。
雖然如此，可真到了此時，大家依然是忍不住將目光全望向了將軍。不同於與冒險奇襲陽遂縣，也不同憑城抵抗敵軍，與在南陵縣藉助山勢水利蕩平林邑大軍，更別說是小小的海猴子......這一戰，必然將是一場真正的硬碰硬的正面大戰。
護南鎮軍的前途命運，也就是在座眾人的前途命運，在此一舉，如果敗了，那就什麼都完了。
陸氏大軍壓境，眾人心中難免忐忑。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徐回此時就是全軍的主心骨，盡量表現的輕鬆，笑道：「我們不是已經預測過今日的結果嗎？應對之策不說萬無一失，可是也絕非如同破洞爛船，如今事到臨頭，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更何況，我們已經和賀家達成結盟協議，賀家在北邊多少能夠幫我們牽制一些兵馬，我就不信陸氏真敢一點兵都不留著防備賀家，此次不就只來了一萬多兵馬么。」
瞧著眾人若有所思，他語氣又猛地嚴厲起來，「陸氏大軍壓境，只要全軍上下戮力同心，必定痛擊惡賊！蒲侗，給諸位介紹一下情況」后一句話明顯是對著自己的親兵頭子所說。
聞言，負責整理魚尾島情報工作的親兵頭子蒲侗拿出文檔，大聲向堂內參加會議的眾人道：「基本已經打探清楚了，陸氏這次是下了血本的，出動了總兵馬一萬五千至一萬七千，戰兵起碼有一萬，其餘輔兵有三四千，大小船隻一百多艘，剛剛離開元江口水寨，再過幾天就該到陽遂縣入河口附近的海域了。」
大家都不由微微驚嘆，陸氏看來還真是被刺激到了，居然出動總兵馬至少一萬五千人、大小船隻一百多艘，最緊要的是動作如此迅速，幾乎來不及了。
「將軍，是否按照可以原本設想分兵進攻九真郡？或襲擊騷擾船隻運輸補給線？」后營司馬典浚提議道。
「不，時也易也。如今應對之策，唯有堅守做戰才是我們的優勢。如果我們看著九真郡空虛，按照原計劃出擊，只會分散我們的兵力。在九德郡，我們佔優勢，若是兩線作戰，且不說九真郡城城堅兵足，圍攻耗時耗力，從九德郡抽調兵馬，守衛力量削弱，如何應付陸氏的傾巢大兵？」
堂內文武一時側目，紛紛下意識看著說話者，然後繼續一本正經，沒辦法，誰叫剛剛開口的竟然是空頭中營司馬項亢（中軍是徐回直屬部隊，沒有徐回的命令，誰都難以調動中營兵卒），這個項亢可是在九真郡投降沒多久的。
但是，這話確是極有道理的。
此戰，關健的還是陸戰，迎擊陸氏大軍必須要有厚實的兵力，況且將軍也透露過，以消滅對方有生力量為根本目標，徹底動搖陸氏在交州的地位，使其日後都不敢和護南鎮軍交鋒，望風而逃。
在這般戰略之下，就算奪了幾座縣城，地盤擴大些許，又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