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何為束縛
「…何如神凝者,夢消達虛真!」
酒至酣時,流波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長笑一聲,圍著林子開始…狂奔,身上松垮的皮肉顛的晃來晃去,彷彿隨時隨刻他的靈魂就會離開這具身體一般。
「應時順天地,投簪向自然。」
閑漁子也站起身來,醉眼朦朧,踩在清流激湍之中,身形微微搖晃,似乎也是喝醉了
要別的仙俠文女主在配角面前衣衫凌亂倆人喝大了…肯定沒法純嘮嗑,只可惜閑漁子不是個正常人,流波不是個正常人,作者更不是個正常人。
這本書更不是個正常書…
「說得好!鹹魚道友果然豁達!」
他放聲大笑,突然高高舉杯,彷彿要邀請明月下來同飲一般。
「我以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
「世間規…嗝…矩又耐我何?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他倒過酒葫蘆來,放誕不羈的拿嘴去接酒…
然後…他直直的,把酒倒進了鼻孔。
「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咳嗽著,天邊卻忽然劃過一道流光,一個青衿佩儀劍的青年踏雲落下。
「流波!你這豎子真當無禮!本尊宗門豈容你在這胡鬧!」
那青年身形頎長,貌比潘安宋玉,卻板著一張臉,穿著無一不遵循世俗禮法,全然不似修真界的修士,反倒是像凡間的搢紳君子。
此人是杠精派現存僅五的大乘老祖之一,空濛,是流波的好友。
「吶!我當做是誰來著…原來是小蟲子空濛啊…到我這做甚麼?」
流波湊上前去,伸著脖子打量了他一遭,接著絕了咳嗽,酒葫蘆往他面前一伸。
「喝酒嗎?酒里快活比飛升啊!」
「沉湎於酒,算什麼快活!堂堂大乘老祖,藐視規矩,如何得道?如今還拉來其他道友一起胡鬧,簡直是荒誕!」
青年怒目看著流波,神態嚴肅的連那張貌比潘安的面龐都失了顏色,令人只看得到他的橫眉怒目。
「哎呀…我們逍遙宗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只要不損傷別人,愛咋咋地,關你屁事兒~」
流波搖頭晃腦的收回酒葫蘆,往地上一坐,捧著葫蘆仰頭便灌。
「沉湎於酒然而不沉湎其心,這才是酒賦予我們的神全道德,空談規矩算個屁…」
閑漁子搖搖晃晃的踩著水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說道。
流波樂呵道:「沒毛病,可不嘛~你覺得我荒唐,我還覺得你荒唐吶」
空濛聞聲,面色微沉,斥咬牙切齒的道:「你來我們杠精派賴這麼些年還好意思與我說道!」
「方才你突然不辭而別,我還道你是發覺了自己的無儀無禮,羞愧之下不告而逃,未嘗想到你竟還回來了,當真是…」
他義正言辭的斥責著,話未說完,流波就道:「…酒沒喝到,自然不能走。」
「你這不是喝著酒呢嗎?」
「我來就是為了討要一杯你的禮清酒,誰讓你一直不給我。你要什麼法器丹藥我都給你,你就給我一壇酒就是。」
流波舔著嘴角又坐了下去。
空濛沉聲道:「你剛才說的是酒沒有喝到,並沒有點明是什麼酒,你現在喝著酒,你的目的嚴格意義上講是達到了的。你也可以給你的這個酒命名為禮清。
況且,我的酒怎麼能給你這種不知禮法的小人喝。」
「…禮法是什麼?你又知道了嗎?我們就不知道了嗎?」
閑漁子不嫌棄地上泥濘,也一屁股坐了下去,搖晃著葫蘆中的酒液,反問道。
「我知道禮法是什麼啊,所以我們才不拘泥於它。禮法是為了幫助人而不是為了約束人,可它現在幫助不了我們,我們又為什麼要把心關在小籠子里,聽你在這裡搖唇鼓舌,看你在這裡奮袂攘襟咬牙切齒地跟我們陳說是非禮法呢?
你又真的知道嗎?」
「你用禮法維持著自己的修為,用輩分束縛著自己的行為,習慣於維護自己…這也是你的道啊,你為什麼不能安穩的走自己的道而非要來約束別人的道呢?」
閑漁子敞著衣領,無拘無束的伸展著手腳,捧著酒葫蘆酩酊大醉,不再理會那人,只管喝酒。
「那我們不說禮法,就單說二位道友男女混坐一處,一個敞著衣領,一個赤…著…身子,這是不是不要臉面的舉止呢?」
空濛一時間想不出辯駁她的話題,只得轉移話題。
「我把這天地當做衣服褲子,如何算作沒有穿衣服呢?我倒是還想要問你,你如何鑽我衣服里來了?鑽入他人衣服,這豈不是更不尊崇禮法?」
「照你這般說,那麼這位道友不也是在你的衣服里,不知禮法了嗎?」
空濛如此反駁道。
閑漁子暢快大笑了幾聲,不知道是在嘲笑空濛還是因為她心情好。
「然而被禮法束縛的,自始至終只有你一人啊…我本就不知禮法,在天地還是在衣服里,又如何能拘束到我的精神?」
她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個鮮肉靈菇鍋盔,嘎嘣嘎嘣的啃著,就著高雅的清酒,非常不像樣子。
趁著空濛愣神的功夫,流波又說道:
「況且,我沒有穿…嗝…衣…服,那麼這也只是回歸到人剛出生時的狀態來了而已,你計較我這個幹啥。」
流波大笑道。
「你覺得我們兩個罔顧禮法不要臉面,可這些都是你所認為的,你所說的禮法是你所賦予的定義啊,難道要用你的定義來評判我們嗎,你又如何知道我們不要臉面呢?
這些是給外人看的啊…穿…嗝…衣打扮既然是給外人看的,那我們幹啥要去干呢?為什麼要讓衣服變成一種束縛?
是不是?鹹魚道友?」
閑漁子聞聲,連忙就著一口酒,吞咽下手裡的鍋盔,道:「沒毛病。」
空濛看著這倆神經病般的男女,突然有點懷疑人生。
他要被氣死了…
如果不是身為流波的損友,有把他從火坑裡撈出來的義務,他真想轉身就走。
md遠離精神病別給傳染了!
前些年這流波還是一個人發瘋,現在又帶上了另個人一起瘋…
果然,逍遙宗除了當年那位被尊為萬法之宗師的疑獨子,全特么精神病。
不能黑疑獨子,一是因為她還算正常,二是因為她弟子出去開宗立派成立的杠精派,這是他祖師爺。
正當杠精派的空濛老祖絞盡腦汁尋思咋樣杠得過把閑漁子這個捧哏拉過來的流波時…
閑漁子又開口了,這次的話她是對流波說的。
「然而,你把無衣當成束縛了。」
得,這妹子貌似跟流波又開杠了。
「願聞其詳。」
流波卻沒有如常態一樣作癲狂狀,把所有人的話都當成耳旁風,竟放下酒壺,直起身來問道。
閑漁子溫和的笑笑,從袖裡乾坤掏出一壇酒,抬手拋給他。
「我另位友人贈我的酒,你嘗嘗…」
她話罷見流波要喝,又道了句:「別喝多。」
「……你祖師爺的酒,喝多了,怕是要去見你的其他師祖…隕落的那種…
畢竟,生與死都是人生的過程…強求長生是違背自然,作死找死也是違背自然。」
流波聞聲大驚,手一哆嗦,差點摔了罈子。
空濛聞聲也大驚,本以為是同層級的人物,這邊來了個直接扯上疑獨子她老師的…
「…好酒!」
逍遙宗的人大多是瘋子,沒什麼規矩階級的意識,流波聽見祖師爺這三個字,也只愣了一瞬,接著就又把酒往嘴裡倒,慨嘆了一聲好酒。
這是他嘗過最美妙的酒了,一口下去,昏昏然混同物我,等一開始的盡頭過了去,世間萬物都彷彿不存在了一樣,天地之間只剩下他的精神存在著,順應著自然和同生死…
果然是祖師爺的酒,好喝!
「確實是好酒啊…只是喝酒的人,還不明白何為自然。」
閑漁子起身,目光似乎落在這一方洞天天際的盡頭,實則飄忽的,無有所依憑…
「人的身體總歸是有束縛的,用道作用於身體,固然可以讓身體更上一個層次…
然而酒醉后的神遊,聚成風,散作氣,無所依憑,以游無窮,這才是真正的逍遙…
沒有身體,也不存在於精神…
有衣是給人看的,無衣也是給人看的,你若覺得穿衣舒服,那便穿它,覺得它不舒服,在洞府脫了便是…
然而你為何要以為衣服是一種束縛呢?你若以天地為衣,那天地不也是一種對你的束縛嗎?
我聽摸魚講,大部分人修真,是為了得道飛升,超脫出天地…
你的天地就是我們現在所看見的天地,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天地外面還會有天地嗎?或許仙人生活的所在,也是有不一樣的天地,他們也可能把仙界當成束縛啊…
那麼你把天地當做衣服,不也是一種束縛嗎?你認為不穿正常的衣服來達到自然逍遙的境界,你的精神難道不會被身體束縛嗎?
你還是心裡有衣服,把有衣與無衣區別來看啊…」
「你若是不區別來看呢?何苦因為追求自然而不穿衣服呢?自然從來不是追求得來的。
我站在這裡,我說話,我躺在這裡,我睡覺,活著就活著,死了就死了,活著我就做遊客,雲遊四方,觀察事物的本真,死了我就回歸真宅,安息於自然之中,他們就像是有衣和無衣一樣,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
我盤起頭髮,穿上衣服,也不會被束縛,我脫下麻衣,也不會被束縛…因為我心中無衣。」
流波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麼,曾經朦朦朧朧的東西,突然清晰了起來
然而這種感覺,極其不容易為語言所束縛,只能從他的舉動上表現一二。
他突然抱著酒罈一仰頭,不管酒是流進了鼻孔還是嘴巴,邁開短腿,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飛出了這一方大能洞天。
我家附近的鮮肉杏鮑菇鍋盔太好吃了啊啊啊啊
另外,祝讀者鄴華高考順利,奧利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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