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互相傷害

腳踏飛劍的弟子穿梭在樓台雲霞之間，有羽衣星冠作道人打扮的，還有寬袍大袖衣衫松垮宛如魏晉士子的，衣衫不同，風格迥異，有的簡直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然而卻在逍遙宗顯得分外和諧。

空中漂浮著幾座仙島，猶如半遮面的美人一般，在雲霞夕日下隱隱約約透出幾分絕色。

殿堂華美宛若天工雕成，隱隱排做五行八卦的次序，從三人身側飛過的弟子見著明真，無不加快腳下法器的飛行速度，恨不得多安幾個引擎在飛劍法器上，生怕被明真大師姐抓去當壯丁幹活。

閑漁子穿的宛如鄉野村夫，站在仙境中卻絲毫不顯氣弱，周身氣息彷彿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竟讓人絲毫注意不到她的穿著，甚至容貌。

她坐在靈舟上神態飄渺，彷彿世外高人般的與真元界第一宗門祖師爺並肩坐著……啃雞腿。

「前輩，我逍遙宗乃是萬法之宗，瑞氣靈秀，並非他處能及，您若有看上的地方，儘管挑。」

明真笑著對閑漁子拍胸脯。

看樣子逍遙宗沒啥規矩，就連性格有點古板的明真也不講究多少禮節，這倒是挺不錯的。

閑漁子含糊不清的嗯了聲，咽下最後的一口肉，道。「你看著來吧，有沒有靈氣無所謂，只要有水有魚就好。」

現在她最強烈（雖然也沒怎麼強烈）的執念就是，正兒八經釣上一條魚。

自己身上的秘密？摸魚子身上的疑點？算個啥啊，反正現在又不礙事，為這個勞心勞力動腦子不值得。

明真頓時苦了臉，她最怕就是看著來這類空泛的要求。挑好了沒事，萬一不合心意賊麻煩。

「好的前輩，各個山頭都擱裡頭了，您自個兒看唄。」

「別說話口音這麼彪兮兮的，你趕緊回去和你師父去處理宗門事務，身為掌門真傳弟子怎麼能白天在宗門瞎逛盪？」

摸魚子不耐煩的打斷道。

「搞得跟堂堂祖師爺能大白天瞎晃蕩似的…」

明真低聲念叨。

「滾犢子，哪有你這樣說宗門扛把子的啊，我這麼靠譜白天逛盪逛盪咋了…？」

摸魚子笑著彈她腦袋。

「沒咋沒咋，關愛孤寡老人，從我做起。」

「你說啥？再說一遍？」摸魚子作勢要打。

「不不不其實弟子沒有要說的了，弟子告退，再見～(ー_ー)～」

明真溜了之後，摸魚子也熟練的往靈舟上一癱，從袖子里摸出個黑漆漆的果子啃的汁水四濺。

「還有嗎？」閑漁子等她啃完果子騰出嘴后問道。

「真巧我今天帶了倆，給你，我從後山種出來的，千辛萬苦就種出來了五六個果子。」

「那多謝了，改天我釣魚給你烤了吃。」閑漁子分外淡定的接過果子，剛吃了一口，接著就表情安如泰山的把果子塞進袖子里。

「太好吃了，我收起來以後吃。」

「真的？」摸魚子問道。

閑漁子認真的點點頭，心道，物極必反到好吃。

「你是第一個說我果子好吃的！我給我那些不孝徒子徒孫吃，他們說吃出了亂葬崗里泥巴的味道！我就納悶他們怎麼吃出來的？難道他們還有人吃過土？」

「當然我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畢竟全宗門神經病就我一個正常人的感覺不大好，現在你來了，正常人又多了一個。」

摸魚子興高采烈的說道。

閑漁子心中暗暗腹誹，一般看所有人都神經病的往往自己才是神經病，能被這麼一個自認正常的神經病當成同類，難道說她也神經病了？

好吧，這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過不了多久，她就會發現，摸魚子和明真真的算得上正常人。

二人說了一陣話，地方就到了。

摸魚子笑呵呵的把靈舟停到內門最後頭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旁，此處樹木參天陰涼非凡，懸泉飛瀑彷彿從九天落下一般，在山下竹林匯聚出一眼清透寬闊的大湖。

此處山水相應，全無人跡，靈氣充裕，在修真界也是塊寶地。

「你看，此處如何？魚特別多，扔塊石頭下去，都能砸暈幾條。這座山因為在我那逍遙峰旁，他們又都以為我當初就收一個徒弟是喜歡清靜，都不敢來，你過來我就有個嘮嗑的人了。此山無名，你若看中了取個名字唄～」

閑漁子心想孤寡老人真可憐，都孤單成這樣了，心裡不由得生出來一種芝焚蕙嘆的悲哀感。

等下，她怎麼就孤寡老人了？她就算長了一頭白頭髮也不是老人吶！君不見隔壁殺馬特派還有紅頭髮藍頭髮綠頭髮紫頭髮白頭髮銀頭髮金頭髮橙頭髮的。

「既然無名，那為何要強加給它一個名字呢？罷了，我勉強給它取個名，就叫太易峰吧。無即太易。」

閑漁子望著山道。

「哈哈哈太易不就是宇宙開始啥都沒有的狀態嗎？鹹魚可偷得好懶。」

摸魚子打趣道。

「說來這地方確實不錯，這水裡的魚看著就好吃。」閑漁子雙眼挪不動的盯著魚瞧，瞧的越出水面的魚渾身一冷又趕緊鑽進溪底。

她盤腿坐在岸邊，抱著魚竿垂著釣，與摸魚子閑談。

「我有位故友也喜歡吃魚。」摸魚子嘆道。「可惜…」

「她走了。」

「生與死都是一樣的，人死了，神魂逍遙於天地間，未必也不如生。」閑漁子看見她黯然神傷的模樣，忍不住安慰了兩句。「何必生之為樂，死之為苦？」

「她並非死了，對她來說，生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摸魚子抬頭望向幽遠的天際，微嘆了一聲，彷彿在懷念那位友人。

閑漁子大大咧咧的坐在石頭上，抱著魚竿垂釣著，聞聲，只微微閉目道：「萬事萬物都在變化，只有變化是永恆的，所以為什麼要為朋友的離去而傷懷？這難道不是變化的一種表現嗎？這也是朋友的選擇啊。就像是我釣出一條魚，把它烤了，對魚來說，何嘗不是自己的選擇導致的變化？」

「也是，你說的很對。這都是自然的規律。」

摸魚子點點頭，突兀的問道。

「不過話說你釣魚不加餌料，真的能釣上魚來？」

閑漁子長久的沉默了。

那麼多年就釣上一條魚來，難道是她釣魚懶的加餌料的原因？

「願者上鉤。」閑漁子微微閉了閉眼，高深的說道。「所以，為了讓魚更加想上鉤，摸魚你不若為了晚上的烤魚去找點餌料？」

摸魚子給她氣樂了，從袖子里摸出個藍幽幽的果子，用法術削成十來片扔過去。「這是弟子孝敬我的，裡頭有靈力，你用這個釣，保准上鉤。」

那果子一拿出來魚群就沸騰了，爭先恐後的往岸上跳。

摸魚子撿了幾條，問道。「你看這些行不？咱先烤了吧。」

「不行，我們在乎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閑漁子義正辭嚴的地摸了幾片果子就往鉤子上掛，掛上后直接往水裡一甩，魚群瞬間涌了上來。

接著只聽彭彭幾聲，吃了果子的魚無不爆體而亡，一瞬間，清澈的水中漾起了血色，血肉碎末到處都是。

「你這別是個魚雷吧？」閑漁子沉默了半晌，心疼的摸著炸壞的半截魚鉤問道。

「這能是魚雷？話說你怎麼知道魚雷的？你不是隱居了很長時間？魚雷這玩意剛給我逍遙宗器峰的人搗鼓出來。」

「……」閑漁子長久的沉默了，她咋知道她咋知道的？

「我咋知道。」閑漁子把魚竿扔到一邊，打個響指湖水就恢復了原樣。

她袖子輕飄飄的一揮，竹林中飛出十來根細長的竹枝，懸在空中去了葉與碎枝，落在地上穿了地上的那些魚。

「你幹啥？」

「烤魚。」閑漁子分外淡定的指揮著穿了魚的竹竿飛到湖邊空地上。

她又打個響指，一團火騰的燒起來。

「你不是說不吃魚？要享受過程嗎？」摸魚子插嘴道。

「過程個啥子？我魚竿壞了要啥過程？」閑漁子沒好氣的說道。「我說了要請你吃魚，一定得讓你吃到。」

摸魚子看著邊角已經焦了一片，散發出迷人焦香的烤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要是說肚子疼修鍊出岔子了，能不能躲過去？

「你沒擇內臟吧？魚內臟都在裡頭，你這麼烤了，能吃嗎？」

摸魚子嘴唇微微顫抖，面色蒼白的問道。「你不是說你隱居垂釣了很多年，釣上來的魚，都這麼吃？」

她突然有種深深的慶幸感。

這個朋友能活到碰見她真是不容易。

「哦，我這些年就釣上來一條魚，我看他有靈性就給放了，說來這是我有記憶起第一次烤魚，你嘗嘗。」閑漁子呵呵一笑，道。「別客氣，千萬別客氣，不一定好吃，但肯定吃不死人吶」

摸魚子看著不斷往外焦里不熟發展的烤魚，暗自腹誹。

這不是吃不吃的死人的問題，吃了這魚，死人都得難吃的活過來不可。

閑漁子覺得烤的差不多了，從袖中掏出一罐從楊彥那順的鹽，不要錢似的灑上。

這下好了，焦魚徹底成了鹹魚。

閑漁子：「我特意給你烤的，來，嘗點魚…」

摸魚子大驚失色，不等她話說完就忙不迭的道：「我突然發現身為祖師爺我不能摸魚，要給弟子做個好榜樣。我回去好好修鍊早日飛仙界弄死他們去了，閑漁道友我們改日再會！」

摸魚子心道她就不該相信這位故友的廚藝！

「都是朋友，別跟我客套。你邊吃邊走吧，我再多烤幾條給你送去。」

閑漁子說著在她即將踏雲飛去前往她嘴裡塞了一條烤魚。

頓時，苦澀腥咸一言難盡的味道從口中蔓延開來。

摸魚子不等咽下去就飛速離去，生怕閑漁子再給她塞一條。

閑漁子毫不在意友人的臨陣脫逃，拿著她留下的靈果往水面上探探，愣是引上岸了十幾條生龍活虎的魚。

她一招手，竹林里又飛出不少竹枝，穿了魚就自動落在火上空炙烤。

她佔了摸魚子那麼些便宜，總得給她點回報。比如說幾十條烤魚什麼的。

長鳴復太息，荏苒功在是。

神靈身既死，鬼雄誠勇武。

剛強去不反，但逐世清明。

廉貞化高士，除賁歸真宅。

九泉三光隔，君子作太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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