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大壽
景淑媛偷偷瞧了面無表情的燕王一眼,在座各位怕是只有這位的容貌能跟顧秀麗比一比,可惜燕王不是尋常女子,若單論女子的秀麗,顧秀麗更勝一籌,但燕王出身高貴,那通身氣度顧秀麗就是修鍊一輩子也比不上,二人倒是不好比的。再說,撇去燕王的名聲不說,外面的人可都傳燕王是天人之姿,尋常人比不得。
旁人都還收斂些,玉貴嬪的眼睛卻要噴出火來,恨不能將顧秀麗燒成灰燼。她怕的就是這個,若出身好她也認了,偏偏是這個無知村婦得了妃位,壓到她頭上來了。別人或許沒瞧見,她可是瞧見了,那村婦的手比宮女們還粗糙。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也能做妃子,她怎麼忍得下去?
此次秀女大選到此時算是結束了,共冊封一妃、一昭儀、一昭媛、一昭容、一婕妤、三美人、一才人、一寶林、一常在,計十一人。總的來說,皇帝很滿意,太妃太嬪們也很滿意,皇帝的妃嬪們也算滿意,雖然出了個顧秀麗,但只留下了十一人,要知道文帝十五年那次大選可是留下了六十八人,這多虧了投壺。天子玩笑之言,卻使得投壺遊戲大興,凡貴族皆以不會投壺為恥,這已是后話了。
秀女們都回外宮收拾行囊,落選的明日遣送回鄉,得了封號的明日進宮,或是悲傷或是歡喜,總算了了心事,而皇帝卻還要想著給新進宮的妃嬪們撥住處,好在考慮到大選後會有不少新人住進來,大多數宮殿都已經修繕過打掃乾淨,否則還要頭疼許多日子。
「陛下,麗妃娘娘住西寶宮是否合適?」萬吉的筆停在麗妃的名字旁。
品級低的不必一人一間宮殿,謝才人、周寶林、董常在住芳華宮,張美人、呂美人、陳美人住芳德宮,王婕妤住劉淑儀的芳容宮側殿。新封的九嬪之三,李昭儀住海棠宮,溫昭媛住金縷宮,薄昭容住芳菲宮。至於麗妃,已居妃位,寒酸不得,與妃位相配的自然是先帝四妃的宮殿,其中錦繡宮已被瓊妃住了,而寧馨宮被玉貴嬪住了,萬吉左思量右思量,定了西寶宮。
燕瑞蹙了蹙眉,「有些遠了,雲緲宮呢?」
「雲緲宮用的是雲太妃的名諱,雲太妃還健在,若讓麗妃娘娘住進去,勢必要改了名,可就因為雲太妃還健在,卻是不好改這個名。」萬吉疑難道。
可不是么?雲太妃這才搬了宮一年多,人還健在呢,就安排人佔了她以前的地兒,於情於理都不妥,若是尋常宮殿倒也罷了,偏偏宮名還用的老人家的名諱,若安排人住進去,勢必要改了宮名,可老太太還健在,改名就是在駁她的面子。所以難啊,只能讓雲緲宮空置著。
燕瑞明白萬吉的意思,點頭道:「你考慮得周全,就西寶宮罷。」
萬吉連忙標註好,將單子呈給燕瑞批閱,若是沒有錯處,就要擬旨了,明日一早就該傳旨了。
燕瑞一邊漫不經心地看,一邊問萬吉:「你今日瞧得明白,給朕說說。」
萬吉應下,細細道來:「李昭儀的功夫是極好的,依老奴看尤善射箭,想必那標著妃位的壺也難不倒她,難得的是她知進退,只選了與她身份相符的九嬪。溫昭媛中氣不足,想來身子嬌弱些,幸好有燕王相助,燕王殿下那氣用得巧,增一分過了,減一分不足,不偏不倚,就中了九嬪。薄昭容的性子老奴瞧著有些像流香郡主,她看起來弱不禁風,卻是善於此道,也是奔著那妃位去的,可惜被燕王阻了一把,能讓燕王殿下如此,想來昭容在來京的路上就不太安分。倒是麗妃娘娘真真是好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不懂投壺,空有一身庄稼人的氣力,卻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燕瑞顯然也想到了顧秀麗,笑道:「她是個有福氣的,留在宮裡也是好的。」
翌日,朝上宣讀了此次秀女大選的結果,眾臣雖然對投壺封妃的荒唐做法表示異議,但事成定局,只得作罷。眾臣對結果勉強滿意,到底還留了十一個佳麗,以天子的冷情性子,他們幾乎以為會一個也不留下。
然後討論的是燕王雙十壽辰的事,天子寵愛胞妹是人盡皆知的,因此燕王的雙十壽辰自年初就被列為議事重點,壽宴將在宮中舉辦,禮部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現在討論的都是些微枝末節,前來賀壽的郡王貴族們陸續抵京,他們的衣食住行都要拿出來討論一番。每逢此時,雲相便冷眼看文武百官為了討好一個二十歲的小女子你爭我奪,而正主卻坦然享受著眾人為她的生辰操勞,心底滿滿的是不屑。
一晃三月十七到了,無雙沐浴完畢,便見碧雲托著衣裳,田蕊托著玉冠,這些都是御賜的,從去歲末宮裡御衣房就開始趕工,前些日子才完工,後燕王試了又稍作修改,最後衣裳全部漿洗熨平,昨日才送進燕王府。
鶯歌喜氣洋洋地為無雙拭乾長發,仔細梳通,綰上男子髮髻,再取了那玉冠戴上。這玉冠造得精巧,玉是羊脂白玉,玉上卻鑲了一條金龍,玉石質脆,難雕複雜花樣,這龍栩栩如生,雖只一指長,每一片鱗片都看得清清楚楚,用質軟的黃金來造是再好不過的,只是這金鑲玉的手藝民間難尋。
梳的是男髻,很是簡單,要不了一盞茶的時辰,鶯歌不禁有些遺憾道:「公主總梳男子髮髻,奴婢再巧的手也派不上用場了。」
無雙聞言露出些笑意,卻不接話。
鶯歌見她連敷衍都不肯,不再多言,取了那華麗的金袍為無雙穿上。金色是極搶眼的,是以金色為底卻難用別的顏色綉紋,因而這袍子瞧著是沒有綉紋的,待走近細看才會發現是用金線繡的暗紋。襟口袖口在滿目金色雖瞧著差不多卻不是金色,而是明黃,明黃上又綉以金龍,富貴難言。當今大燕,除了天子,只燕王敢如此裝扮,若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被按上個謀逆的罪名。
鶯歌收拾妥當,越看越覺得自家公主似天人一般,歡喜得不行。
無雙不忍拂了她的興緻,只道:「日後這些事都讓他們小輩做。」
鶯歌知道無雙是在心疼她,心中一暖,雙眼頓時有些濕潤,不禁有些埋怨:「瞧公主說的,您呀自小就不要人服侍,奴婢難得有一次機會。以後這些小輩接了手,可是他們的福氣,放眼京城都找不著公主這樣好伺候的主子。」
碧雲和田蕊連忙笑著說:「姑姑說得是,全天下也找不著咱們殿下這般天人一樣的主子!」
鶯歌也笑著稱是。
說話間,田園急急地進了門,呈上一封信,道:「八皇子的信。」
無雙接過一看,信上大抵說了琥珀的思念之情以及不能親自為阿姐賀壽的遺憾憤憤之情,最後是祝壽的吉祥話。想到琥珀那不忿的模樣,無雙不禁笑了,將信交給田園收起來,嘆道:「琥珀也長大了!」
無雙回到京城時,容州已有七封信到了燕王府,估摸著她該回京了,信來得越發頻繁,沒幾日就是一封。容州離京城太遠,一封信絲毫不耽擱在路上也要走上兩個月,琥珀是算著時日寫的,使得無雙看信時並無滯后之感。至於回京祝壽之事,年初的時候琥珀就讓金鉤用暗衛聯繫的方式詢問了她,她沒同意,到今日表達哀怨不滿的信才到她手中。以往也是個嬌生慣養的皇子,稍有不順心就跟她撒嬌叫苦博她同情,現在來了這麼多信卻沒說一個苦字,收服異國蠻族,豈會不苦,他越是不開口,想來過得越是苦,卻學會了自己扛著,果真是長大了。
「走罷,該進宮了,吳嬤嬤該急了。」無雙吩咐道。
幾人應下,連忙出門。
雖說是宮中操辦壽宴,但畢竟是燕王的私事,燕王出宮多年,宮中誰也不知她的喜好,是以請了燕王府中的人來坐鎮,鶯歌與田園這些日子日日都要進宮,今日從早上起就在宮裡忙了,方才是算準了時辰回去伺候無雙的。待二人進了宮,果然見吳嬤嬤有些焦急,鉤子大約忙去了,並不見身影。
吳嬤嬤見他們來了,終於鬆了口氣,淡淡道:「各自忙去罷,宮中多了不少新人,不怎麼利索,你們幫襯著些。」
二人應下,連忙各就各位去了。
天色尚早,賓客還未到,無雙先去見皇兄燕瑞。燕瑞今日難得沒有忙政務,在坤儀宮中逗弄鳳王,燕王進去的時候裡面正熱鬧著,除了被禁足的顏嬪,天子的妃嬪們一個不落,都在這裡,見燕王到來,品級低的連忙起身行禮,還齊齊地說了不少祝壽語。十幾個嬪妃並上帝後燕王及殿中伺候的宮女太監有近三十人,聚於一室,不免有擁擠之感,虧得她們的貼身宮女和太監都在外頭守著,否則燕王連站的地兒都沒了。
眾人見燕王一身金袍,與天子的明黃比在一處所差無幾,頓覺天子寵愛燕王非凡。玉貴嬪大著膽子說道:「就沒見過像陛下這般疼愛妹子的,讓臣妾這個沒兄長的嫉妒得恨。」
麗妃出身鄉野,聞言大大咧咧道:「年長的照顧年幼的也是應該,臣妾的父母去得早,弟弟年幼,都是臣妾照顧來著。」
李昭儀也笑道:「都說長姐如母,這是常見的,可長兄如父卻是少見了。玉貴嬪也不必羨慕燕王殿下,那是陛下脾性好,我那兩個哥哥總以欺負我為樂的,我在家中常言有姐姐才好。」
羅皇后難得也來了興緻,笑著說道:「李昭儀說得是,本宮的哥哥才多呢,卻從來都是玩自己的,就沒照顧過本宮。」
燕瑞不由取笑幾句,眾人又是一陣笑。玉貴嬪笑得勉強,姐姐?她想到寧家的女兒們,如今一個被囚在宮中,其他的都做了鬼。
先前麗妃雖是隨口一說,燕瑞卻記在了心上,問道:「麗妃,朕聽你說過,家中只有弟弟一人,如今你進了宮,你那弟弟可是寄住在親戚家的?」
麗妃坦然說道:「臣妾與親戚並不來往,沒有親戚願意照顧弟弟,縣令答應臣妾讓弟弟在縣學讀書,平日里都住在學館里。弟弟日後若能高中,臣妾也能如景淑媛一般與弟弟重逢了。」
若是有些根基的,一朝登上妃位,必然給家中兄弟安排好了前程。若是沒有根基的,天子既然問起,怕是就借著這個由頭,趁著天子心情好,求個恩典,不用等到他日高中就能到京城來,可麗妃不懂這些,說過之後就罷了,也沒想到求天子開恩。
燕瑞笑道:「你也是一宮之主了,怎麼就沒想著照拂娘家弟弟?堂堂宮妃的弟弟,怎麼能寄住縣學的學館?今日是燕王生辰,朕給你個恩典,改日下道旨給你,你命人將你弟弟接到京城來,置間宅子,送到燕京書院讀書,總比在縣學好。」
此話一出,玉貴嬪的心中頓時酸得冒泡,景淑媛的事剛過,麗妃又來了這一樁,天子開了口,麗妃的弟弟日後前途不可限量。本就品級比自己高,若日後有兄弟扶持,怕是要穩穩地壓在自己頭上了。
瓊妃最會順皇帝的心意,當即附和道:「京城裡書院極多,都比那小小縣學好上許多倍,燕京書院是京城最好的書院,放到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麗妃你還不謝謝皇上的恩典!」
麗妃這才明白自己得了個大賞,喜不自禁地謝恩。
燕瑞笑道:「可不必謝朕,今日是燕王壽辰,朕是為燕王積福,你要謝就謝燕王罷。」
麗妃當即又謝過燕王,起身的時候突然一拍腦袋,笑道:「臣妾差點忘了給燕王準備的壽禮。」說著喚了守在外頭的貼身宮女。
只見一個宮女捧了個托盤,托盤上蓋著紅布,倒不知紅布下面是什麼。待宮女走到跟前,麗妃掀了那紅布,原來只是一雙靴子,眾人當即有些失望。玉貴嬪笑得嘲諷,到底是鄉野村婦,只能拿出這種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