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衣素手（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世人求他一脈，需得千金相請，求他一卦，需得以命來換。

他的醫術，他的聰慧，讓他絕世而獨立，驕傲而高貴，清冷孤傲，詭譎難測，唇角一笑便可轉動天下齒輪。

「陌塵，」竹夫人看著剛醒來的兒子道：「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讓雲姑娘幫你看看。」

雲沁聞言，立馬點了一下頭，李逸疏也說到：「是啊大哥，雲沁的醫術真的是很好的，你要是有哪不不舒服，一定要說。」

蘇陌塵道：「娘，逸疏，你們放心，我沒事，只是剛醒，還需要恢復些體力罷了。」

「這樣就好，」竹夫人點頭道：「沒想到雲姑娘竟然是你的師妹，開始竟然都不知道，還是邊疆神醫告訴我的，陌塵，你真的有個好師妹啊。」

蘇陌塵在眾人的攙扶下坐起，看向他們，微微一笑，如同清風明月，讓人安心不已。

「娘說的是。」蘇陌塵看向正在吵架的兩個人，說道：「師父，師伯，我累了，麻煩你們都先出去可以嗎？我想休息一會。」

兩人聞言便都停下了聲響，無為散人說到：「那明日你好好休息，師父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拉著清凈散人走了，其他人也紛紛告辭。

「蘇兄你多保重，我們先走了。」

「大哥，那我先送娘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陌塵，好好休息。」

「公子你好好休息，我……，」雲沁也迷迷糊糊地跟著說，但話還說完，便被蘇陌塵打斷：「小師妹也要走？那誰來照顧我？」

雲沁一怔，什麼？

「公子你說什麼？」

待所有人都離開后，他道：「麻煩你，把門關上。」

雲沁關好門，看向蘇陌塵，這時蘇陌塵就一改了剛才喊小師妹的隨和態度，變得十分客氣，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定當沒齒難忘。」

雲沁連忙說到：「公子你不用這麼客氣的，我本來就是要來救你的，這有什麼好謝的。」

「不管怎麼說，若不是姑娘我和風姑娘只怕都活不成了，日後若姑娘有任何需要蘇陌塵效勞的地方，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蘇陌塵如此客氣，雲沁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說著：「言重了，言重了……」

不過她倒是開始好奇，竟然她並不是蘇陌塵的師妹，那他怎麼會一醒來就喊她小師妹呢？

看到雲沁疑惑的神情，他問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今天會喊你是我的小師妹？」

雲沁立馬點頭，她當然想知道了！

蘇陌塵解釋道：「在你給我施針以後，前我的意識就已經開始恢復了，就像半夢半醒的狀態，但你們說什麼，做什麼其實我都能感覺到，我師父一直守在我身邊，也察覺到了，便和我串謀好了，戲弄清靜師伯一把，而我身為師父的徒弟，自然是要幫師父的。師父是天下第一神醫，許多東西他能瞧出來，別人卻不能。更何況，他老人家也是真的收你為徒了，所以我也不算叫錯。」

「原來這樣子啊，」雲沁恍然大悟，「怪不得師父敢那樣跟清凈散人老前輩說呢，當時真的嚇死我了。」

蘇陌塵笑道：「你放心，師父不會做自己沒把握的事情的。」

雲沁笑笑，然後打開給蘇陌塵帶的食盒盛了一碗粥，「公子你昏迷那麼久，肯定餓了，嘗嘗這碗粥，這是我讓他們準備的，比較清淡，因為我也不知道公子你的口味，所以就想著你剛醒，吃些清淡的比較好。」

蘇陌塵笑著接過，道句多謝，雲沁就在旁邊眼睛都不眨的看著他，公子吃飯都是那麼好看啦。

倒是看的蘇陌塵不好意思了，放下了碗。

雲沁趕緊問：「怎麼了公子？是不是不合口味？你喜歡吃什麼樣的，我再去做！」

「沒有，味道很好。」蘇陌塵道：「只是你一直這樣看著我，我該如何吃呢？」

他這一說，雲沁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是不太矜持……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笑了笑，剛準備說抱歉，卻聽得蘇陌塵問到：「不知姑娘來自哪裡？」

雲沁也明白過來為何蘇陌塵要單獨留下她，無為散人已向眾人表明她是他的徒弟，所以不在人前拆穿她的身份，因為他並不知道她是誰，而若讓眾人知道她的來歷不清不楚，必然會別人帶來過多的恐慌。

她更知道，蘇陌塵傲視天下，絕世無雙，在他的手裡，她沒有說謊的可能，更不可能像無為散人那樣萬事不在乎，或者李逸疏那樣直接含糊過去。

無為散人一生隨性豁達，李逸疏大度善良，他們對許多的事情根本毫不在意，而蘇陌塵則屬於心開七竅之人，對事物的嚴謹性和條理性可謂讓人害怕，所以雲沁並不覺得他會輕易的放過這次的問題。

可是雲沁沒想到，蘇陌塵在她猶豫的期間說，算了。

蘇陌塵道：「姑娘若是不想說，這都是姑娘的自由，在下冒昧詢問，失禮了。」

只是雲沁不知道，按以前蘇陌塵的性子，就算她不說，他也會去查出來，就算是救命恩人也好，他也不會允許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在自己的身邊，只是現在不一樣了，經歷了那麼多事，有些事情他也看開了許多，太多的事情他不想再去觸碰，一切，隨它吧。

「公子。」

「雲姑娘？」

「我叫雲沁，千里孤雲的雲，沁人心脾的沁。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雲姑娘……」

雲沁知道，蘇陌塵雖然看著清冷高傲，詭譎難測，卻是一個非常溫柔體貼的人，而同樣也孤獨至極，沒有人可以了解他，他的苦，也從來沒人體諒過。

對於她來講，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雲沁，你既然來了，就要好好的照顧蘇陌塵，完成你自己的夢啊。

雲沁道：「我們那個世界和你們這個世界不一樣，在那裡有著許多與現在不同的東西，比如不用自己動手就可以讓人覺得涼快的風扇和空調，幾百層高的樓房，一天可以跑一兩千里的車，可以將真人複製到紙上的照相機，還有哪怕遠隔萬里也可以互相說話的手機。我生活在一個很和平的國度，雖然也有著許多的衝突和矛盾，可是我們沒有戰爭，不用為了躲避戰爭的爆發而隨時準備要四處逃竄，在那裡，沒有奴隸制度，女子也不會受到歧視，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都可以為自己活的很精彩。對於我而言，那是一個最美好的地方。而且在那裡，會知道很多的事情，比如公子你。或許公子你不信，但是你們的故事對於我們來講，就是一本書。所以我了解你們的一切，知道你們發生的所有事情。一般來講我們是不可能到你們這個世界來的，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不過既然我現在到了你的身邊，那公子，我雲沁保證以後一定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絕對不會再讓你覺得孤獨！」

雲沁慢慢地說著，語氣里都是篤定和溫柔，她說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她不知道他信不信，但是她只能說的已經全部說了。

不知為何，雲沁感到一陣恍惚，似乎精力不濟，她搖搖頭清了清神，再清醒時，眼前是蘇陌塵安心的笑。

「雲姑娘，在下信你。」

「公子你真的信？」

「嗯，信。」

蘇陌塵道：「你們那裡應該是個很和平，很美好的地方，光聽著就很讓人嚮往。」

雲沁點點頭：「是啊，很美好。」

「可是······」蘇陌塵道：「為什麼你要為了我來到這個這方？這裡並沒有你那裡好，而且······」

「沒有為什麼！就因為你是蘇陌塵！」

一句話，那樣的肯定與執著，讓蘇陌塵的心底感到詫異。

「公子你知道嗎？其實你真的是一個很讓人心疼的人，我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唉，怎麼說呢？就是……很想去照顧你，呵護你，想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就像你曾經對女神龍說過的，你願意傾天下之力去換女神龍真心一笑，而我也願意傾天下之力，只求你一生平安快樂。不再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擾心煩神。我說過，我就是一名看客，對你們的事情多很熟悉，看著你和你父親的糾葛，你對風姑娘的愛而不得，看著你們四大家族因為皇位玉璽之爭而發生的一切恩怨。我是一名看客，很多人也是，都是那樣心疼你，不過我比他們幸運，可以來到這裡，真正的見到你。」

蘇陌塵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人一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關心著自己，他看向雲沁，垂了垂眸道：「我哪裡值得你們去這樣關心。」

「當然值得啊！公子你真的很好！真的！公子你相信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雲沁都會義無反顧的選擇相信你，會一直一直站在你的身邊，真的。只要是你想做的，無論是對，是錯，我都會為你去做！」

他輕微一笑，如同風中捲起的花，帶著香甜與唯美，「雲姑娘，多謝。」

雲沁聽著，心裡早樂開了花，連忙搖頭說不用謝。

蘇陌塵想著雲沁說的地方，笑到：「你們那個地方聽著真是神奇有趣，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可以同你過去看看。」

「要是有機會，我也希望公子你可以過去，一定很多人都開心的不得了！不過以後能不能回去還得看機遇，如果回不去的話也就沒法子了。」

「還有可能回不去，」蘇陌塵關切地問到：「那你以後怎麼辦？」

「以後啊，」雲沁轉了轉眼珠子想了會兒說：「以後就公子你養我唄，怎麼說我也是為了救師兄才出來的嘛，所以就看公子你想不想養了~」

蘇陌塵笑到：「養我的師妹，自然是願意的。」

「嘻嘻，謝謝師兄，那以後可就賴著師兄了~」

屋外月朗星稀，不同於城牆之戰那晚的傾盆大雨，一切都成了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