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湖底密宮(下)
第五十九章湖底密宮(下)
景白帶著受了傷的鐘令儀從湖底潛上來,落在湖中心的一座小島上。時間已是晚上,到處一片漆黑,天上仍在下雨,狂風暴雨之間偶爾夾雜著幾道閃電,水面漩渦依然在不停旋轉。兩人渾身濕透,躲在一處快要倒塌的八角亭下避雨。鍾令儀坐在石凳上,打量著周圍,感嘆道:「我娘以前總是在這座島上煉丹煉器,我還帶你來玩過呢,你記得嗎?」
景白當然記得,就是在這裡,他第一次見到了回天珠,蹲下來查看她的傷勢,見傷口又深又長,還泛著幽幽黑色,大概是染上了那條大魚身上攜帶的毒素,不由得皺了皺眉,掏出一粒解毒丹,喂她服下。
鍾令儀吃下解毒丹,黑色依然沒有消褪,忙說:「沒事,都是皮肉傷,養一養很快就好,無須擔心。」
景白不語,當即盤膝坐下,掐了個繁複的指訣,然後將全身靈力灌注到指尖,再細細注入鍾令儀傷口處。鍾令儀感覺傷口那裡像是被清涼的溪水沖刷過一樣,附著在上面的黑色毒素一點點被清除,原本看著可怖的傷口重又流出鮮紅的血液。景白這才微微喘氣收回靈力,閉目調息了一陣。
鍾令儀心疼地說:「你修為還沒恢復,又大肆動用靈力做什麼,我這傷又不算嚴重,回去找醫師看也是一樣的。」
景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鍾令儀站起來,望著夜幕沉沉風雨交加的神女湖,思索道:「我娘到底會把陣眼設在哪兒呢?」
景白向來以蠻力破陣,對陣法之道並不精通,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鍾令儀沉吟道:「雷絕陣不是時下流行的熱門殺陣,而是罕見的冷門法陣,一般人只怕聽都沒聽過,幸虧小時候我娘教導我陣法時專門提到過雷絕陣,我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個隔絕外物的法陣。我娘她費了這麼大力氣布下此陣,自然是為了隱藏湖底的秘密,這個秘密我爹娘都是知道的,那如果他們要進出湖底呢?總不會每次都大費周章的破除陣法吧?我估計陣眼不會設的太刁鑽古怪,應該是藏在既方便又不起眼之處。」
她不由得環顧四周,望著眼前這座已經荒蕪的小島,若有所思說:「我娘一天到晚待在煉丹房,也就是這座小島上,她雖然天縱奇才,精通許多東西,卻是個簡單直接怕麻煩的人,以她的個性,陣眼說不定就設在湖心島附近,既可以隨時監察法陣運行情況,也方便爹娘他們進出湖底。」
想到這裡鍾令儀精神一振,「小白,我們到這島的下面看看。」
兩人潛到水底,繞著湖心島轉了一圈,並沒有什麼發現。鍾令儀有些沮喪。景白卻道:「再仔細找找,反正咱們又不急,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十天,大不了把整個湖底翻過來。」
說的鐘令儀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倒是有耐心。」
兩人又找了一圈,仍是一無所獲。湖心島藏在水下的部分全是奇形怪狀的石頭,上面長滿了各種青苔水草。鍾令儀泄氣地說:「這麼亂找不是辦法,咱們先上去吧。」
景白擔心她腿上的傷,沒有堅持,拉著她往上遊動。鍾令儀不甘心地回頭,即將離開水下時,忽然扯了扯景白衣服,指著遠處的石堆說:「你看那像什麼?」
景白凝目望去,看了半天也只是一堆亂石,只好問:「像什麼?」
「上面小,下面大,像不像一隻葫蘆?」鍾令儀似有所感,游過去將石堆表面的水草清除乾淨,眼睛忽然一亮,「就是葫蘆,你看,頂上還有蒂呢,上面那塊彎曲的長石頭,不就是葫蘆蒂嘛!」
清除附著在上面的水草雜物后,石堆的原本面貌露了出來,在鍾令儀特意指出后,景白也發現了,這處石堆的形狀確實挺像一隻葫蘆。
鍾令儀興奮地說:「那個葫蘆蒂肯定是我爹精心擺放的,我從小最喜歡葫蘆了,我的法器玉葫蘆,就是我爹親手給我煉製的。」
鍾令儀怔怔看著前方葫蘆形的石堆,想起鍾理的音容笑貌,眼睛突然紅了,心中幾乎可以肯定,雷絕陣的陣眼就藏在這裡。
鍾令儀伸手觸摸著那塊像是葫蘆蒂的狹長青石,觸手冰冷滑膩,卻彷彿感受到父親對自己的拳拳愛女之心,幾欲落淚,手上靈光一閃,打在「葫蘆蒂」上,整個湖底都搖晃起來,以葫蘆蒂為中心,周圍一帶瞬間白光大盛,這白光對修士神魂有極大的影響,令人昏昏沉沉如墜夢中而不自知。
景白見鍾令儀眼眸半合,臉上露出迷茫之態,知道是雷絕陣的陣眼發揮最後的力量干擾破陣者的神魂,大喝一聲:「金精!」
鍾令儀被他這一當頭棒喝,立即驚醒過來,忙拿出金精,催動靈力。金精發出純粹耀目的金色光芒,很快將白光吞沒,最後金精和白光一同熄滅,湖底搖晃也漸漸停止。湖底一恢復平靜,整個世界彷彿迷霧隱去,帷幕揭開,露出一座古老而又莊嚴的水下宮殿,白玉為門,青玉作頂,和太微宮主體建築一個風格,顯然是鍾氏祖先建造的,歷代鍾氏子弟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它的存在。
鍾令儀看著這座從未來過的水下宮殿,心裡情不自禁湧起親切熟悉的感覺。
宮門緊閉,門前並未設任何禁制或是防禦陣。可鍾令儀怎麼都打不開那扇看似輕輕一推就能推開的大門,就連拿出太微宮的鑰匙雙環玉扣都沒用。景白祭出斬霜劍往玉石門上劈去,漫天紫光閃過,大門依然毫無反應。景白心下駭然,不知這宮門什麼材料做的,竟然在他的斬霜劍下一點損傷都沒有。
鍾令儀氣哄哄道:「這就是一座烏龜殼,打也打不開,劈也劈不動,根本就無從下手嘛。」
景白想了想說:「這座水下宮殿藏的這麼隱秘,必定十分重要特殊,要想打開它,想必得另闢蹊徑。你再仔細想想,太微宮是不是有什麼密不外傳的開門的方法?」
「開門能有什麼秘法,不都是用靈力或者雙環玉扣嗎——」說到這裡,鍾令儀似乎想起什麼,忽然頓了一下,猶豫著說:「小白,你知道嗎,有一種防禦陣,無需靈力開啟,而是用子孫後代的精血,這種防禦陣最原始最古老,然而也最固若金湯,除了直系血親,其他外人概莫能入——」血緣防禦陣雖然堅固,可是限制也非常多,首先得有血緣關係,其次每次開啟都要用到精血,精血乃修士本命精華凝聚而成,一個修士能有幾滴精血?代價如此高昂,因此這種防禦陣早已被各大門派淘汰不用。
鍾令儀臉色微白,可憐兮兮說:「小白,等下我要是逼出一滴精血,大門依然打不開,你可要好好照顧我,我最怕疼了——」
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裡,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鍾令儀盤腿坐下,施展法術,咬牙逼出一滴鮮艷欲滴的紅色精血。那精血一離體,鍾令儀臉色立即變得蒼白,彷彿生了一場大病。那精血像是受到什麼吸引,自動飛向那扇玉石宮門。宮門吸收了鍾令儀的精血,發出淡淡光暈,光暈消失后,原本緊閉的宮門轟然一聲打開了。
鍾令儀臉上露出喜色,踉蹌著站起來。景白忙扶住她。兩人對視一眼,深深吸了口氣,踏入這座不知隱藏了多少秘密的宮殿里。
兩人一進去,那宮門彷彿有意識般立即合上,又恢復到先前紋絲不動的樣子。
兩人不知道,就在宮門合上的那一刻,顧衍掀開隱身法衣,從藏身處走出來,皺眉看著眼前這座大門緊閉的水下宮殿,施法試了試,宮門巋然不動,心中嘆了口氣。他怕景白髮現,一直遠遠跟著,不敢靠得太近,誰知這宮門轉眼就合上了,他都來不及混進去,只好先在外面等著,再做圖謀。正要找個地方待著,忽然察覺到靈力波動,顯然是有人來了,他忙套上隱身法衣,悄悄藏在一邊。
蔣翊帶著蔣方同從遠處踏水而來,見鍾令儀和景白已經進去了,氣得瞪了蔣方同一眼,罵道:「沒用的東西,不過是條大些的蚺蛇罷了,竟然嚇得方寸大亂,差點被發現了,等下你留在外面,別跟進去誤事。」
蔣方同剛才差點壞了蔣翊的大事,低著頭站在那裡,一聲不敢吭,心裡有些疑惑,不明白少主跟蹤昭明君和鍾令儀,為什麼非要帶上他這個累贅。
蔣翊和顧衍一樣,無論怎麼施法,都拿那扇緊閉的宮門沒辦法,打量著這座一看就年代久遠的宮殿看了半天,想起太微宮乃流傳千年的名門世家,歷代宮主皆為鍾氏子弟,亦想到了那個古老的血緣防禦陣,忽然轉頭盯著蔣方同。
蔣方同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忍不住後退兩步,結結巴巴問:「少主,怎麼了?」
蔣翊聲音忽然變得溫和親切,「方同,這二十年來我對你怎樣?」
蔣方同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知他要幹什麼,咽了咽口水說:「我本孤兒,無父無母,幸得少主收留並教我道法,我雖是少主劍侍奴僕,少主卻拿我當弟子一般看待,對我可謂關愛有加——」
蔣翊逼近他,「既然我對你有恩,那我要取你身上一樣東西,你肯不肯?」
蔣方同面色微變,心知蔣翊表面看似溫和無害,實則心狠手辣,戰戰兢兢問:「少主想要什麼?」
蔣翊見他嚇得臉色慘白,嗤笑一聲,動作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一滴精血而已。」
蔣方同慶幸之餘又迷惑不解,不知蔣翊要他精血做什麼。
一直藏在暗處的顧衍聽到這裡卻是面色大變,神情複雜盯著尚且一無所知的蔣方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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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伏筆似乎一直沒有人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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