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驚疑不定(上)
第八十章驚疑不定(上)
鍾令儀看著手裡的傳訊符,對景白說:「師姐邀請我去溟劍宗參加阿吉的百日宴,就在這個月二十八。」
景白以為她顧忌自己,說:「那你去啊,我留守太微宮。」
鍾令儀神情不自在說:「靈飛派的人也會去,我——」她叛出靈飛派后,最怕的就是在公眾場合對上昔日同門,被人暗地裡譏諷是靈飛派叛徒,又尷尬又慚愧。
景白頓時瞭然,半晌道:「那讓人送份禮去好了,司姑娘不會見怪的。」
能代表她和太微宮送禮的,只有鍾顯了。
鍾顯對溟劍宗可是熟門熟路,提前兩天到了溟劍宗,見過司天晴放下禮物,便到處呼朋喚友,和昔日同門不是聚眾宴飲便是到處遊玩,重回故地,蒼溟城比太微宮不知繁華熱鬧多少,他又是個豪爽性子的,一時間大有樂不思蜀之感。
阿吉病好后沒有回圍屏山木屋,而是一直住在蔣翊那裡,自有乳母侍女照顧。司天晴要是想阿吉了,只能到蔣翊那裡看他。一開始她也爭吵反對過,但蔣翊不為所動,只說:「你要是捨不得阿吉,那就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她實在不喜溟劍宗威嚴壓抑的氣氛,再則還有一樁難以啟齒的心事,她怕碰到端木文琪,因此仍住在圍屏山,每天讓人把阿吉送來,陪他玩一會兒,再送回去。
阿吉跟蔣翊住在一起,門中長老也因此經常見到阿吉,其中有個諸葛長老,其人頗有幾分神異,生平最喜給人摸骨看相,見到阿吉幾次稱讚他天庭飽滿骨骼不凡,將來必成大器,慫恿蔣翊給阿吉測靈根,信誓旦旦說:「若不是上品靈根,我就自打嘴巴,以後再也不給人看相算命了。」
普通法子測靈根多少有傷身體,一般是不會給這麼小的孩子測靈根的,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花費巨大,還要有人在一旁護持。蔣翊對阿吉期望甚大,聽了諸葛長老的話,兩人做了一番準備,私下給阿吉測了靈根,若是資質不佳,也就瞞著了,結果比預想的還好,竟是單系木靈根。這下整個溟劍宗都轟動了,紛紛前來道賀,都說雛鳳清於老鳳聲,溟劍宗下一代未來可期。
本來端木家對蔣翊廣發請帖給阿吉辦百日宴頗有微詞,說他排場弄的比成親時還盛大,根本沒把端木文琪放在眼裡,知道阿吉是單靈根后,全都噤聲了。端木楓還說:「不錯,溟劍宗又多了一個修道天才,將來我們這代人歸於九幽之下,未來就要靠這些娃娃了,百日宴我也出席,讓人好生準備一份厚禮。」
百日宴那天,溟劍宗賓客如雲,熱鬧非凡,就連極意觀、散修盟都派人送來賀禮。蔣翊忙著招待客人,司天晴卻沒有出席,而是和母親顏佑真坐在自己房裡說話。靈飛派作為娘家人,徐珣親自前來道賀,可謂給足顏面。司憲得知蔣翊為了掌門之位另娶端木文琪,更加厭惡他,無論大家怎麼勸都不肯來。顏佑真心疼女兒,也不管他,和徐珣一起來了。
司天晴見到母親,先是哭了一回,一臉懊悔說:「都怪我不聽爹娘的話,才會落到現在尷尬境地,不妻不妾,本來我想帶阿吉回靈飛派,一走了之,可是半路被攔回來——」以前都沒帶走阿吉,現在阿吉測出單靈根,儼然是溟劍宗重點保護對象,以後就更別想了,就算帶回靈飛派,溟劍宗也會出面問靈飛派要人,絕不肯任由如此良材美玉流落在外。阿吉現在首先是溟劍宗弟子,其次才是她的兒子,許多事連她也做不得主。
顏佑真嘆道:「事已至此,孩子都有了,還能怎麼辦,也怪我,當初沒有攔住你。」又問蔣翊對她怎樣,「若是過不下去,你就隨我回靈飛派,看他敢攔!」
司天晴低著頭說:「他雖然娶了別人,對我倒是還和以前一樣,就是心裡憋屈得慌。」
顏佑真這兩天見到蔣翊和司天晴在一起時的情形,也知道他對女兒是真心的,只是男人真心之外還有野心抱負,不會只為女人停留,只好說:「都是前世冤孽!」
母女兩人說了半天私房話,甘棠抱著阿吉過來,笑道:「夫人,長天門的人送了小公子一輛四匹天馬拉的馬車,可有意思了。」
顏佑真接過阿吉抱著,大家一起出去看長天門送的馬車。
一般天馬都是成年男子那麼高,可長天門送來的這天馬卻只有半人高,身形縮小一半,連馬車也做的小巧玲瓏,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用的。司天晴訝道:「這天馬還是幼駒嗎?」
送馬車過來的長天門弟子忙說:「這些都是成年天馬,別看它們長得矮,力氣卻不小,吃苦耐勞,脾氣溫順,這是我們長天門特地為蔣少爺量身定做的,待蔣少爺大些,就可以乘著天馬拉的馬車到處遊玩了。」
眾人圍著那天馬又看又摸,果然溫順之極,安安靜靜站在那裡,還拿頭去蹭人的手,都說:「今兒算是見識了,原來還有這麼小的天馬。」
那弟子一臉自豪說:「我們長天門最擅馴養靈獸,千百年下來,莫說天馬,就是獼猴、蝙蝠甚至連水裡的魚都能培育出各種不同品種,要大就大,要小就小,要聽話就聽話,要兇惡就兇惡,那些妖獸在我們手裡比人還聽話呢。」
大家聽的嘖嘖稱奇,都贊長天門馴獸手段了得。司天晴聽到「蝙蝠」二字,卻是心裡一動,笑道:「難為你大老遠的從西蜀送來這麼一份重禮,一路辛苦了,且下去用些靈果靈茶。」那弟子忙隨甘棠去了。
司天晴跟顏佑真說了幾句閑話,趁大家試駕馬車時,來到待客的廳堂,同那長天門弟子攀談起來,先是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問他什麼時候出發的、路上是否順利、天馬都有哪些品種等,很快話鋒一轉,裝作隨意地問:「蝙蝠這種妖獸,晝伏夜出,長相醜陋,你們也能馴養嗎?」
那弟子見她待人溫柔和氣,自是知無不言,忙說:「當然可以,我們近年培育出一種蝙蝠,和天馬相反,這種蝙蝠比普通蝙蝠大多了,牙齒有毒,而且性情兇殘,十分好鬥,只要隨便挑逗一下,便會群起圍攻。」
司天晴聽的臉色微變,「這麼可怕!這種蝙蝠什麼品種?以後我見了可要躲遠點。」
那弟子說:「這種蝙蝠是從血玉蝙蝠變異而來,乃是稀有品種,外面不會有的,夫人您莫害怕。」
司天晴喃喃道:「血玉蝙蝠?」她想起了傅銘在大荒山被血玉蝙蝠圍攻不幸慘死的事,如果不是天災,而是人為——一時之間只覺天旋地轉,驚駭不已。
那弟子見她臉色慘白,忙說:「夫人您怎麼了,可是我說的嚇著您了?」
司天晴搖頭說:「沒事,我還有點事,失陪了。」扶著桌子站起來,神情木然走進房裡,心中驚疑不定,一會兒懷疑傅銘的死另有內情,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多想了,坐立不安,心亂如麻。
宴席過後,蔣翊送完客到司天晴這裡,一來就給顏佑真行跪拜大禮,口裡連聲賠罪,「仲宣辜負了夫人的期望,還請夫人責罰。」顏佑真見他如此,一句問責的話都說不出來,嘆了口氣,說:「罷了罷了,都是我教女不嚴,你如今是溟劍宗掌門,叫人看見不好,起來說話吧。」
阿吉這會兒正醒著,躺在司天晴懷裡,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到處亂看。蔣翊抱起阿吉,往他手裡塞了一個小盒子,對他說:「來,咱們把這個送給外祖母。」說著把阿吉遞給顏佑真。
顏佑真順勢接過阿吉,看了眼被他小手緊緊抱著的那個小玉盒,一時沒有動作。
蔣翊說:「聽說夫人元神暗傷一直未曾痊癒,這是我從中州傅家拿到的,還請夫人看在阿吉的面子上,就收下吧。」
顏佑真望著懷裡咯咯直笑的阿吉,心都化了,只好說:「你有心了。」
說到元神丹,司天晴不由得又想起傅銘,若有所思盯著蔣翊看,好半晌說:「煉製元神丹不是要陰魂獸的妖丹嗎,妖丹哪裡來的?」
蔣翊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傅家既然弄到了元神丹的丹方,煉製出丹藥不過是遲早的事,材料再稀缺,慢慢湊就是了。」
這話倒也合情合理,司天晴一時沒說話,過了會兒又說:「長天門為何送阿吉這麼重一份厚禮,也太張揚了。」
蔣翊笑道:「這都是申如晦的主意,他說咱們阿吉是天之驕子,一直說要送一份配得上他的禮物,一輛馬車而已,不算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
司天晴聽他這話,似乎和申紀十分熟悉,頓了頓說:「原來你和他關係這麼好。」
蔣翊說:「大家年紀相近,經歷相似,偶爾會切磋一下道法,比旁人熟悉一些而已。
司天晴心想是沆瀣一氣臭味相投吧,兩人倒是一路貨色。
蔣翊又對顏佑真說:「夫人難得來一趟,還請多住幾天,多陪陪晴兒和阿吉。」
顏佑真說:「不了,我是度支堂長老,身負要職,來溟劍宗這幾天還不知道堆積了多少事情,明天就和亭岳他們一起走。」
蔣翊只得罷了,「那明天我去送夫人。夫人歇著吧,我先走了,阿吉乖乖的,莫要鬧外祖母哦。」特地留下阿吉陪顏佑真,自己則回無極殿處理公務去了。
第二天司天晴、蔣翊去送徐珣、顏佑真一行人,送出蒼溟城,司天晴仍不肯回去,大家索性送到蒼瀾島港口。眼看就要開船,蔣翊勸司天晴回去。司天晴抱著顏佑真的胳膊不放,依依不捨說:「娘,我想回靈飛派看看爹,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蔣翊臉色微變。
顏佑真亦捨不得她,看著蔣翊說:「鳴九他雖然不肯來,但我知道他心裡著實挂念晴兒,不如就讓她跟我回去住兩天吧,父女倆也許久沒見了。」
蔣翊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一時沒說話。
徐珣也在一邊說:「蔣掌門,司師妹既然想師伯了,讓她回去看看也好,左右不過十天半個月的事。」
蔣翊看著司天晴說:「你就這麼走了,那阿吉呢,你放心的下他嗎?」
司天晴哼道:「這一個來月,阿吉不是一直跟著你嗎,有沒有我這個母親,又有什麼關係。」
蔣翊沒想到她怨氣如此深重,現在他想把阿吉送回司天晴身邊,門中長老只怕也不願意了,擔心慈母多敗兒,溟劍宗弟子之所以個個如此出色,跟千百年來自成體系的嚴苛培養大有關係,他就是這種培養模式下成長起來的,阿吉要想成大器,以後要吃的苦還多著呢,豈能養於溫室婦人之手。他礙於顏佑真和徐珣的面子,不好阻攔,只得不情不願說:「那你就回去住幾天。馮時——」
馮時忙從人群中站出來。
蔣翊用不容拒絕的口吻說:「你隨夫人一起回去,務必照顧好夫人安全。」
司天晴出其不意打了蔣翊一個措手不及,雖然不滿意馮時這個眼線跟在自己身邊礙事,但是想到能離開溟劍宗勢力範圍,只能暫且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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