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跳樑小丑(下)

第八十一章 跳樑小丑(下)

第八十一章跳樑小丑(下)

鍾令儀為了大局著想不得不忍下長天門這口窩囊氣,表面上若無其事,私底下卻氣得不行,當著景白的面罵道:「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歸元真人和千機真人一走,譚沖和就抖起威風來了,看看長天門弟子都是什麼德行,地痞無賴也不過如此,難怪師父以前總罵他們上樑不正下樑歪!」她一時氣急,「師父」兩個字脫口而出,說完立即發現了,臉上神情僵了一下。

景白卻沒察覺,見她如此生氣,安撫道:「別跟這些宵小無賴糾纏,沒得氣著自己。今兒晚上月色不錯,咱們去湖邊走走,吹吹風散散鬱氣。」

鍾令儀原本坐在房裡生悶氣,責怪自己無用,才會被長天門的人欺壓到頭上不敢反抗,出來被夏初涼爽的晚風一吹,又見一輪明月掛在山頭,神女湖波平如鏡,水光接天,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兩人沿著湖邊漫步,鍾令儀看著倒映在水中的月亮,嘆道:「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想不被別人欺壓,唯有自身強大才行。明天該給成木衛潛他們加課了,還有督促鍾顯抓緊修鍊,就是我也該閉關了,這段時間成天瞎忙,都沒好好練過焚心術,再這麼下去,法術都要退步了。」

景白有些不贊同,說:「你也太操之過急了,路總要一步一步走,小心揠苗助長,適得其反。」

鍾令儀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臉憂色說:「不是我操之過急,而是怕來不及。今天這事確實不算什麼,根本不值一提,怕就怕這只是個苗頭,糟糕的在後頭呢!你看長天門現在橫行霸道的樣子,連極意觀都敢動手,偌大漢水說占就佔了,極意觀這一退讓,只會讓長天門上下越發得意,貪心不足,大家以後的日子要難過了。」她經歷過太微宮覆滅、無雙城圍攻這些事,如今長天門的做派,由不得她不心驚膽戰,居安思危。

其實問題的關鍵是如今沒有人壓製得了譚綸,張默然只是元嬰初期,再說她也不擅鬥法,譚綸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所以長天門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若是景雍或李道乾還在,譚綸根本不敢出頭,就是身受重傷的盧衡,他都不敢正面迎敵,還要師徒兩人聯手,背後偷襲,骨子裡最是欺軟怕硬,這種人一旦得志,還不知道猖狂成什麼樣!

景白聽的亦是沉默不語,半晌說:「形勢比人強,唯有忍辱負重,砥礪前行。」想到自己被逐出師門,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夏日蚊蟲開始多起來,鍾令儀順手摺了根柳條驅趕,將腳下一顆石子踢進水裡,晃了晃腦袋說:「不想這麼多了,天塌下來也只能受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還是做好的眼前的事要緊。」忽然歪著頭看他,笑道:「小白,我可等著你結嬰,好替我撐腰呢,最好把譚沖和打敗,替我把今兒這口惡氣出了,看長天門的人還怎麼囂張!」

景白苦笑道:「你這麼高看我,我可得繼續努力才行,結嬰還有點希望,打敗沖和真人那可有得等了。」譚綸再怎麼被景雍盧衡看不起,也是元嬰中期,他就算成功結嬰,也只是元嬰初期,除非譚綸身受重傷,不然他要想越階打敗譚綸,只怕是希望渺茫。

兩人又閑話一回,踏著月色各自回屋去了。

極意觀這邊,原本跟長天門就摩擦不斷,孫進又提出傅銘之死跟長天門馴養的血玉蝙蝠有關,兩派關係更是緊張。去年大荒山一行極意觀損失了包括傅銘在內的五名弟子,知道血玉蝙蝠乃是長天門馴養,自是要重新徹查此事。

此前孫進幾次去找王頻,王頻不是躲著他就是假裝閉關不見人,後來孫進闖進祖師堂才見到他,王頻卻一口咬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肯說。別說王頻以前就忌憚害怕蔣翊,如今蔣翊成了溟劍宗掌門,有權有勢,他不要命了敢去太歲頭上動土自取滅亡,一心只想裝聾作啞撇清干係,恨不得將過去那些事忘得一乾二淨,因此一味敷衍孫進,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

孫進拿他沒辦法,同門師兄弟,又不能對他行刑逼供,只得轉而求助師門。他還喬裝扮成販賣靈寵的商人到西蜀走了一趟,見到長天門馴養的血玉蝙蝠跟大荒山那晚圍攻他們的一模一樣,花高價買了兩隻回來。極意觀拿這兩隻蝙蝠跟長天門對質,長天門卻不承認是自己馴養的妖獸害了傅銘等人的性命,兩派一直在打嘴皮官司。傅銘出事都過去這麼久,很多證據都湮滅了,長天門又是這麼個無賴德行,極意觀想問他們要說法恐怕是不可能了。

倏忽又是一年夏至,圍屏山下草木蔥蘢,綠意盎然。司天晴抱著阿吉喂他吃蛋黃泥,阿吉卻把頭撇到一邊不肯吃,神情懨懨的,時不時哭鬧幾聲。司天晴放下碗,摸了摸阿吉身上,似乎有些熱,臉上不由得露出憂色。

蔣翊走過來問怎麼了。

司天晴說:「阿吉好像又病了,請醫師過來看看吧。」

大概因為早產的緣故,阿吉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天氣一變就容易生病,而且讓人憂心的是動不動就嘔吐,喝奶急了吐,動作稍微大些也吐,一哭鬧更是吐得滿身都是。醫師說是天生體弱、情緒激動才會如此。因為阿吉三天兩頭找醫師,門中長老擔心他未長成棟樑之前先夭折了,提議遠離父母親人,送到暖玉塢調養身體。

蔣翊一直猶豫不決,此刻見了阿吉哭聲微弱無精打採的樣子,心想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阿吉若一直病病歪歪的,縱然天資再出眾,那也是枉然,便跟司天晴商量說送阿吉去暖玉塢。

暖玉塢位於蒼瀾島東邊的連綿群山裡,氣候溫暖舒適,環境得天獨厚,乃是溟劍宗用來訓練培養弟子的秘密之地,外人不得擅入。暖玉塢最出名的是溫泉葯浴,長年累月泡在裡面可以強身健體、洗筋伐髓,因此門中長老才會提議送阿吉去暖玉塢。

司天晴哪裡捨得,說:「阿吉只是嬌弱了些,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待大些就好了,何至於送到別處,骨肉分離!」

蔣翊對阿吉的期望不僅僅只是當個普通弟子,更希望他能超越自己,雛鳳清於老鳳聲,不顧她的反對,狠心將阿吉送走了。

司天晴傷心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她從晉原城回來后本就心事重重,對蔣翊也冷淡了許多,一心都在阿吉身上,阿吉這一走,她更是整日愁眉不展,鬱鬱寡歡。

極意觀因為血玉蝙蝠和長天門爭吵不休的事司天晴自然也知道了,大家私下都猜是長天門失誤讓血玉蝙蝠跑出來害了傅銘等人,若是如此,長天門更不會承認了,還有王頻那裡也一直沒查出什麼,本來她已經放下了對蔣翊的疑心,蔣翊卻做賊心虛,決定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血玉蝙蝠餘波未了,王頻忽然被執法堂的人抓了起來,原來有人上極意觀告他賣假丹藥害死人命。王頻在擔任丹房管事時,為了多摟錢,難免有貪污受賄、以次充好之舉,曾經也有人鬧過事,不過都被他打通關係壓下了。如今他都撤職一年多了,又有人把這些事翻出來,執法堂的人又公事公辦一副徹查到底的架勢,他立即覺得不妙,這是有人要置他於死地啊!

他被關在地牢里本就惶惶不可終日,昔日心腹如今丹房管事李泰打著看他的名義明裡暗裡威脅他要他一人把所有罪名認下,若是敢把自己和其他人牽扯進來,定會叫他生不如死。想也知道,販賣假丹藥不可能是他一個人做得成的,如今出了事,卻是牆倒眾人推,所有人都把責任推到他頭上,有人甚至拿他父母家人威脅他。

王頻在極端驚恐下,很快變得神經兮兮,整天懷疑有人要殺他。這天孫進出於同門之情特地來地牢看他,見到消瘦憔悴麻木絕望的王頻,安慰道:「王師弟,打起精神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一時挫折而已,引以為戒別再犯就是了,你這麼年輕,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王頻被關進地牢,還是頭一次有人安慰鼓勵他活下去,不由得淚流滿面,哭道:「孫師兄,我沒有以後了,都怪我貪婪愚蠢,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六表兄他們!」

王頻一直叫傅銘六表兄,孫進聽的這話,一時愣住了。

王頻看了眼外面的看守弟子,壓低聲音說:「我雖然做了些不法之事,犯了大錯,可是終究不算什麼,不少人暗地裡都這麼做,一直平安無事,怎麼突然就被人翻出來?而且鬧得這樣大,以至於到了不殺我不足以平民憤的地步,背後明顯有人推波助瀾。一定是蔣翊,他要殺我滅口!」

孫進問過他好幾次大荒山一行有沒有察覺什麼異常,他一直否認什麼都不肯說,沒想到這時候吐露了,忙問:「觀塵君為什麼要殺你?」

王頻便把蔣翊刻意結交他的事說了,「他乃堂堂觀塵君,為何要和我這種小人物折節下交?我當時是想自己潦倒落魄,身上沒什麼能讓他圖謀的,一時貪心作祟,以至於誤入歧途,後來才明白過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曾經好幾次跟我打聽六表兄的事,你看六表兄一死,他不就順利和司姑娘在一起了嗎,聽說司姑娘還為他生了孩子,結果他又娶了端木家的姑娘,真是令人不齒!」

這些事終究是兒女私事,孫進聽的不耐煩,只揀關鍵地問:「大荒山那晚你發現什麼了?」

「我沒發現什麼,不過在血玉蝙蝠圍攻大家之前,蔣翊特地發傳訊符問過我們一行人在哪兒。」

孫進心裡一沉,「你有證據嗎?」蔣翊如今是溟劍宗掌門,想要定他的罪可不是單憑空口白牙幾句話就行的。

王頻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那道傳訊符我藏在祖師堂的牌匾後面。」

孫進聽了后匆匆離開,當晚夜深人靜時偷偷潛進祖師堂,果然在牌匾後面找到了一張使用過的傳訊符。

第二天他再想去找王頻時,卻傳來他在獄中自殺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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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漫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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