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掌門玉璽(下)
第八十六章掌門玉璽(下)
溟劍宗在各大城池均有商鋪,其中最有名的是出售各類法器的大型連鎖商鋪——萬法閣,晉原城萬法閣更是首屈一指。這兩年溟劍宗內憂外患,度支堂庫房空虛,尤其是今年,因為被迫借給長天門四十萬靈石,以至於弟子們連月例都發不出來。按照規矩,這些商鋪每年正月之前該把一年所得上交宗門,出了杜大可騙走商鋪供奉一事後,溟劍宗引以為戒,度支堂早早派了人來,年底就在萬法閣等著,只要他們一清賬,立即把靈石提走,誰知端木信也打起了這筆錢的主意。
端木信強佔鹽江城后,不少散修前來投靠依附,他也是來者不拒,自然是花錢如流水,捉襟見肘之下想起了杜大可的操作,準備來個依葫蘆畫瓢。晉原城是中原最大的城池,離鹽江城不算遠,端木信便把主意打到了萬法閣的頭上,派了三十多個好手,藏在萬法閣周圍,想等度支堂的人拿到靈石后,他們便搶過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主意是好主意,卻因為派來的好手多是溟劍宗弟子,彼此之間都認識,度支堂的人很快發現了端木楚的存在,知道他是端木信的心腹,暗自戒備,又發傳訊符通知溟劍宗,讓宗門多派弟子過來接應。端木楚知道不能再等了,帶人闖進了萬法閣,要萬法閣掌柜韓奇把靈石交出來。
度支堂派來收取供奉的是端木和,兩人同族子弟,他自是不怕端木楚,不但帶人攔住端木楚一行人,還把端木楚痛罵一頓,「端木信喪心病狂也就罷了,你怎麼也跟著他作亂?還有家主,你們竟然敢扣住家主不放,就不怕將來罪不可赦嗎!」
提到扣押端木涵一事,端木楚十分心虛,睜眼說瞎話:「家主來鹽江城做客,我們好吃好喝招待周全,不過是晚幾天回去,何來扣住不放之說啊。」
端木和冷笑一聲,「你再怎麼狡辯也沒用,我看你們這些背叛師門的人到時候有什麼好下場!」
跟在端木楚身後的溟劍宗子弟聽到這話,全都臉色一白,顯然被他戳中心事。想也知道,不是人人都像端木信那樣膽大妄為,許多人對背叛師門犯上作亂一事還是十分畏懼,無奈上了端木信的賊船,亦是身不由己。端木信可不是好相與的,在強佔鹽江城的時候有人站出來反對,當即被他殺了示眾。端木楚見狀不妙,忙說:「我們並非背叛師門,而是心懷憂憤,不平則鳴,此乃大義之舉!」
端木和被氣笑了,「你們如何心懷憂憤,不平則鳴啊?」
端木楚大聲說:「蔣觀塵得位不正,人心不服,如何有資格當溟劍宗掌門?我們這些弟子自然心懷不平,為宗門將來憂心不已了!」
端木信跟蔣翊向來不對付,當年在靈飛城時還曾狠狠得罪過蔣翊,蔣翊後來當上溟劍宗掌門,他是又氣又恨又羨又妒,無奈被端木楓壓著,心裡縱有萬般不甘也只能忍著,端木楓一走,他向來不把為人和軟的端木涵放在眼裡,加上受了蔣翊的氣,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拉起人馬單幹了。雖然是叛亂造反,也得有個大義凌然的借口,他的借口便是蔣翊得位不正,迫害同門,他們佔據鹽江城是無奈自保之舉。因此端木楚的話一說完,身後弟子忙跟著喊:「對,我們都是為了宗門將來,此乃大義之舉,我們不是師門叛徒!」
端木和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杜大可帶著人施施然從萬法閣樓上走下來,好整以暇說:「端木楚,你說觀塵君得位不正,人心不服,那是要尊端木信為掌門了?」
杜大可以前是金丹後期,修為和端木信相當,端木楚、端木和這些人在他面前都矮了一頭,見到他均吃了一驚,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裡。端木楚強笑道:「杜師叔,不成想在這裡見到您,您這一向可還好?」
杜大可走到他面前,突然把臉一變,「少跟我套近乎,你還沒回我的話呢!」盯著端木楚身後的溟劍宗弟子,大聲喝問:「你們是要尊端木信為掌門嗎?」
眾人皆不敢直視他,亦不敢回答。
杜大可露出輕蔑的表情,「端木信算個什麼東西,溟劍宗什麼時候輪到他作主了?你們把昭明君置於何處?」
聽到昭明君三個字,端木楚臉色微變,探頭往後看了看,生怕景白突然出現。無論修為、名聲還是人望,端木信根本沒法和景白相提並論。
杜大可環視全場,眼睛從端木楚、端木和、以及萬法閣掌柜韓奇等人身上一一看過去,負手而立,揚聲道:「今日我來,是奉昭明君之令,前來收取萬法閣這一年的供奉。」
端木楚臉上露出瞭然之情,嗤笑道:「我們自然是不敢和昭明君比的,可是度支堂的人就在這裡,昭明君竟然公然索取宗門的供奉,此舉和我們又有什麼分別?」
不少人跟著起鬨:「對啊,昭明君憑什麼拿走宗門供奉!」
杜大可大喝一聲,「憑什麼?問得好!」
眾人全都吃驚地看著他。
等大家靜下來,他拿出一物,高舉在前,「就憑這枚溟劍宗歷代傳下來的掌門玉璽!」
眾人見到那枚掌門玉璽,全都震驚不已,萬法閣的大堂一時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端木楚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杜大可瞥見了,說:「你是不是懷疑這枚掌門玉璽是假的?無妨,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說著把玉璽遞給他,任由眾人驗看。
玉璽在端木楚、端木和、韓奇等人手上過了一遍,這種傳承千年的宗門重寶怎麼可能做的了假,像韓奇這樣閱歷豐富的老弟子只需掃一眼,便能確定這枚掌門玉璽比真金還真。其實只要動一動腦子便能想到,先掌門一向視昭明君為宗門繼承人,掌門玉璽在昭明君身上,原本就合情合理。
韓奇年長,歷經風浪,比別人想的更深一層,昭明君此刻拿出掌門玉璽,無異於向所有弟子表明他才是溟劍宗合法繼承人,這是要重歸宗門了嗎?
三方人馬齊聚晉原城萬法閣,韓奇這個主人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大家都是溟劍宗弟子,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談,自家子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何必同門相殘,徒惹外人笑話!萬法閣的賬目還沒理清呢,靈石也都在錢莊里存著,如此大一筆數目,你們不打一聲招呼就來了,這會兒就是問我要我也拿不出來,大家還是先散了吧。」
杜大可此番趕來晉原城,就是為了亮出掌門玉璽,昭告天下,在韓奇的勸說下,很快便走了。端木和等度支堂弟子被杜大可這一手弄的心神大亂,自己代表宗門的身份似乎都因此成了笑話,無精打采跟著走了。最後端木楚也只能離開,不過他多了個心眼,派了兩個弟子留下來盯著萬法閣,以防杜大可和端木和的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瞞著他偷偷把靈石拿走了。
不過他再怎麼盯著也沒用,韓奇和杜大可本就相熟,在杜大可拿出掌門玉璽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所偏向。如今溟劍宗已經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方是以蔣翊為首的代表溟劍宗權威的宗門勢力,一方是犯上作亂的端木信端木楚等人,還有一方是被迫流亡在外的景白杜大可等人。端木信不必說,看著聲勢浩大,席捲城池,實則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景白這方勢力,都是被壓迫殘害的弟子,逼不得已來投奔他,這些人對他可謂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凝聚力最強,原本人數不多,不過百餘人,對溟劍宗正統勢力構不成威脅,然而他現在拿出了掌門玉璽,形勢立即逆轉。
以前大家都說景白才是先掌門認定的宗門繼承人,終究只是口頭說說,放到檯面上,誰都可以不承認。現在掌門玉璽一出,證明了景白繼承人的身份是合法的,鐵證如山,就連反對者都說不出話來,代表溟劍宗權威的宗門勢力自然而然向他傾斜,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韓奇偷偷來找杜大可,把原本應該上交度支堂的供奉給了景白。他和溟劍宗大多數弟子一樣,對宗門亂象秉持的是中立態度,誰代表宗門權威,他就支持誰,以前代表宗門權威的是蔣翊,現在要轉移到景白身上了。只不過韓奇人老成精,比旁人見機更快,察覺到景白是大勢所趨,更能代表溟劍宗正統,很快便旗幟鮮明站到他這邊。
事實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掌門玉璽的事傳到溟劍宗后,原本支持蔣翊的弟子開始觀望動搖,原本中立的弟子轉而主持景白,原本支持景白的弟子就更不用說了,翹首以盼他的回歸。就連各大長老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轉變,蔣翊明顯感覺到自己威望大減,他開始支使不動人了。
端木信叛亂后,蔣翊是一心想平叛維護自己掌門權威的。然而端木涵被扣押,端木寧接手端木家勢力后,根本不聽從他的調度,只是一味和端木信聯繫,讓他快把端木涵放回來。端木寧和端木信是同族兄弟,素來關係親善,怎麼會去參與對他的討伐,更何況他跟蔣翊之間早有過節,自是不予理會。蔣翊只好跟趙桓商量,趙桓倒是一心一意支持他,集合了數百守衛城門的弟子,表示要去鹽江城平叛,結果這些弟子鬧了起來,說大家同門師兄弟,又沾親帶故的,怎可自相殘殺,紛紛表示不幹,趙桓亦是無可奈何。
到了年底,端木涵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對端木信並無什麼惡語,還為他說話,說他當初作亂都是一時糊塗,如今已經心生悔意。溟劍宗各大長老頓時覺得端木信這事並非不可挽回,只要好生勸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不定能兵不血刃化解這場叛亂,豈不是皆大歡喜!因此武力平叛一事不了了之,改為談判拉鋸。
杜大可知道后卻是嗤之以鼻,對人說:「你見過猛虎放出籠子,還會乖乖回去的嗎?對付犯上作亂的叛徒,就得使用雷霆手段,不然如何震懾後人?」
溟劍宗長老堂和端木信前後談判了三個月依然沒有結果,倒是傳來了鹽江城城主唐堯因為不肯與端木信同流合污而被殺的消息,杜大可勃然色變,立即來找景白:「昭明君,不能再坐視端木信繼續作亂了,再過三個月,端木信破罐子破摔,說不定就要攻打溟劍宗了,到時候血流成河,悔之晚矣!」
景白一臉無奈說:「杜師弟,我又能怎麼辦呢?你不會想讓我單槍匹馬把端木信殺了吧?且不說我闖不闖得過鹽江城的護城大陣,就是端木信本人,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啊。」
杜大可氣道:「昭明君,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該站出來號令溟劍宗弟子——」
景白打斷他:「溟劍宗自有掌門長老們坐鎮,我憑什麼越俎代庖站出來號令溟劍宗弟子?你將宗門法度置於何處?若以後人人都學你我這樣,一旦有個什麼事,便打著廓清叛亂的旗號為禍一方,你我豈不是始作俑者罪大惡極?你就不怕背上一世罵名嗎?」
無論杜大可怎麼勸說,景白都不願行此悖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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