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決裂

羽子凌發現自己無法罷手。

她的反抗越是強烈，她越是在乎那個人，他的心腸就越是冷硬，不甘和憤怒迫使他不顧一切地吻著她，這就像一個可怕的魔咒。

「不要啊！」晚冰甩頭，用力推開了羽子凌，她驚惶地瞪大眼睛，雙腿打顫的後退幾步。

四周的空氣停止流動，只有電梯壁反射出來的銀白色光芒無聲的覆蓋下來，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三個人揪扯其中。

羽子凌抬起指骨擦了擦嘴角，惱火的瞪著晚冰，然後蔭翳地轉過視線，望向電梯門口的宇文楓。

中間隔著幾步的距離。

宇文楓受挫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靖晚冰身上，慘白的唇角帶出一絲刻骨銘心的悔恨，他只有用力地深呼吸，才能剋制住心臟傳來的痙攣般的抽痛。

晚冰狼狽的退到了電梯的另一角，臉色愴白，眼皮突突直跳，她不敢抬頭看，像一個慌了神的孩子。

宇文楓閉下眼睛，眉心緊緊皺了起來，神色冰冷如鐵。

羽子凌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來，他斜了斜目光，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將渾身戰慄的晚冰溫柔地擁進懷裡，他用力擁緊了她。

晚冰唇角亂顫，受驚似的抬頭凝視他。

羽子凌的眸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黯痛。

「不用怕，楓是我的好兄弟，我們倆的事他遲早也會知道的？」他笑著，用力帶動她僵滯的雙腿，一步一步的，朝沉冷無聲的宇文楓走去。

「楓，這是晚冰，是我的女朋友，我想你們應該認識吧？」

面對羽子凌挑釁而嘲弄的目光，宇文楓唇角緊抿，紋絲不動地站著，身子似乎僵硬了。

他巧妙地避開了媒體記者的圍追堵截，卻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如此撕心裂肺的一幕。不過他的倨傲、他的理智、他的尊嚴，使他很快從心亂如麻的驚顫中清醒過來。

「子凌，其實從小到大，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和你爭奪什麼？為什麼你總是對我懷有強烈的敵意？為什麼你總是一次又一次的針對我？！」宇文楓抬起憂鬱而冷傲的雙眸，直視著他們，語氣頹然而真摯。

聽到了他的話，羽子凌覺得可笑，他低下頭去，凝視著臂彎內木然失神的晚冰，說：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用爭什麼，你已經擁有了一切！」殘酷而輕蔑的話語凜然頓出唇角。

宇文楓面無表情地皺了皺眉，忽然不想再說什麼，他凜冽的轉過身，大踏步朝外走去。剛走了兩步，他表情一僵，又徐徐地轉過身來。

「恭喜你今天上任總經理一職，還有……！」他的目光平平地掃過靖晚冰，臉色變得凝重而沉痛，「如果你想要利用她來打擊我的話，我承認，你成功了！」頹然地說完心底的話，宇文楓的腳步不再停滯。

助理Paul生氣地瞪著電梯內的兩個人，嘆息一聲，無可奈何地快步上前，去追自己的上司。

宇文楓遲緩而黯然的向前走著，直視虛空，面容里有痛有恨也有悔，他清楚地感覺到渾身的血液在一寸寸地凍結成寒冰，呼吸變得艱難，他的手指在陽光中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為什麼會在這裡碰到他？這是你計劃好的？」晚冰掙開了羽子凌的手臂，直獃獃的望著遠去的背影，心底的巨顫久久不能平靜。

羽子凌抿了抿嘴角，雙手用力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的柔眸正對著自己。

「晚冰，你聽著！」他蹙蹙額頭，目光犀利而蒼白，「宇文楓他根本不愛任何人，我這麼做只是希望你能徹底擺脫他，你明白嗎？」語調悲涼低澀，他的眼神卻變得溫柔起來。

晚冰靜靜地凝視著他，半響后，她提了一口氣，推開了他，快步向外走去。

羽子凌的目光變得寒冷，「你去哪兒？」他追了出去。

晚冰止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對他明媚一笑，嫣然動人。

「我答應你的事自然不會反悔，我去跟他把一切說清楚。從此以後，我跟宇文楓再無絲毫瓜葛！」雙眼盈盈欲滴，她堅定而溫柔地喃喃低訴。

羽子凌失神地咧開嘴笑了，眼眸在一瞬間變得灼熱而複雜，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她，粗啞的問：「晚冰，你說的是真的嗎？」他深切的凝注她，似乎要把她牢牢的刻入眸底。

晚冰含笑點頭，臉色坦蕩而清瑩。

「我很開心！」

「我真的很開心！」雙眸熠熠生輝，羽子凌拉住她的雙手，深情萬分的親吻她的額頭。

陽光熱烈如刀鋒，從高大明凈的落地玻璃窗斜射進來，在澄青的走廊上灑下一地金色的斑駁。

「宇文楓！」靖晚冰從後面追了過來，喊聲急促而嘹亮。

走廊上一前一後走著的兩個人陡然止住了腳步。

助理Paul第一個回過頭望去。

看到了遠遠跑來的白衣女孩，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心裡劃過一絲莫名的喜悅。

「楓少爺！」Paul激動地呼喚自己的上司。

背對著艷陽，瞳仁里糅入一絲深邃的憂鬱，宇文楓木無表情，不曾回頭。

靖晚冰擦身而過，徑直跑到了宇文楓的身側停下了腳步。她劇喘著，白皙的臉頰微微發紅。

助理Paul微笑著退場。

晚冰調整了一下呼吸。

宇文楓的冷酷漠然，宇文楓的無動於衷讓她原本堅定下來的心感到一絲絲恐慌。

靜謐和壓郁橫亘在兩人之間。

漸漸的，晚冰的大腦忽然一片慘白。

宇文楓卻在這時半轉過身子，他正視著她慌亂的眸子，下巴緊繃如線，漆黑的眸子里透出一絲冷怒。

看到了他目光里的冰冷，晚冰倒抽一口冷氣，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你在怕什麼？」他低沉地問，忽然上前一步。

晚冰心跳紊亂，低了低眼睛，努力思考著該怎樣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她每後退一步，宇文楓就得寸進尺的上前一步。

一直退。

一直退。

直到——

直到她的後背貼住了玻璃牆，直到她發現自己已無路可退……

晚冰握緊手指，抬起雙眸直視著對方銳利的目光，告訴自己不能退卻……。

「沒想到你會有這樣的爆發力！」薄唇微啟，宇文楓的聲音森冷而富有磁性。

「那也是拜你所賜！」晚冰的目光坦蕩無垠，甚至對他微笑。

她的笑容像閃著寒芒的尖刀，刺痛了他的心臟，宇文楓眸色閃聚，一瞬不瞬的，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里，那裡面隱藏著一絲絲脆弱，然而更多的卻是凝結起來的堅強。

「因為有錢，因為太過於接近權勢，因為自己那點自私的佔有慾，所以就要連心都變成怪物，變得不近人情！玩弄了別人的感情，最後還要裝出一幅受害者的樣子，我不明白，你何以如此虛偽？」

唇角帶笑，眼底含冰，晚冰清晰而絕然地說出了叱責他的話語。

他瞪著她，不動聲色地瞪著她，彷彿她的話，他未曾入耳。

直到此時此刻，晚冰才真正體會到宇文楓可以冷漠到何種程度。

他的心彷彿是包裹在厚厚的寒冰中，任何一絲外在的刺激根本就干擾不到他，也溫暖不了他。

晚冰強迫自己微笑著，裝作若如其事。

「我一直都認為你只是不太愛說話，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根本就是冷血到不近人情。我難以想象一個前一刻可以抱著我深情款款地表達愛意，下一刻卻可以摟著別的女人從我身邊大搖大擺走過的男人會懂得怎樣去珍惜一份感情！」她平靜的凝視著他沒有溫度的目光，心臟漸漸揪痛成了一團，徹骨的冷意漫延到了她的唇齒間。

宇文楓沒有表情，一動不動地站著，身形俊美如冰雕。

晚冰用力地呼吸，怔怔地笑了起來：「不過現在好了，我終於知道誰才是真正地對我好？誰才會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毫不吝嗇地幫我！那個人就是子凌！」她悲憫地坦白著，「至少他不會再讓我一個人害怕流淚，至少他不會讓我一個人露宿街頭，至少他不會……！」

晚冰的話語未完，一隻拳頭猛衝了過來。

「啊！」她嚇得閉上了眼睛。

「砰——！」

一聲巨響。

背脊柱滾過一片麻涼，晚冰彈開了眼睛，宇文楓的手臂就橫在她的耳側。

這一刻，天上地下驀然死寂。

然後，晚冰聽到了耳後玻璃碎裂的聲音，柔柔脆脆，沉沉悶悶。

宇文楓緊抿著嘴，劇烈的喘息，他抬起陰鬱的雙眸，咬牙切齒的瞪著她，神情像一個受傷的豹子。

晚冰的胸口因為突如其來的震痛而翻攪起來，她吃力的張開嘴唇，眼眶泛起淚水的刺痛。

「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也都看到了……。也都已經了解了…所以…所以你不必再說什麼……」宇文楓神色凄亂，聲音斷斷續續的，猶如海上被風吹散的浮萍。

語音落下的時候，他緩緩收回了手臂。

晚冰清楚地看到了宇文楓手指關節處綻開的血花，一縷一縷的流淌，耀眼得驚心動魄。但是很快的，她的眼睛被一層厚重的水霧覆蓋，他在她的視線中變得模糊遙遠。

怔怔地凝視著淚眼朦朧的靖晚冰，宇文楓唇角下垂，眼神變得泫然糾結，他的臉色蒼白而無辜，顫抖著，像一個受了委屈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孩子。

晚冰哆哆嗦嗦地抬起一隻手。她覺得他似乎傷得很重，她想要看看他怎麼樣了。

然而，宇文楓昂起了頭，卻在這一刻選擇了轉身離去。

不遠處的助理Paul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他追上了宇文楓，「楓少爺，你的手……？」Paul滿眼驚痛，好心的遞過去一方手帕。宇文楓面容沮喪，冷冷地推開他的手，越走越快。

助理Paul緊跟不舍。

泊泊的血花順著抽搐的手指流淌下來，灑落在光潔的地板上，宇文楓的視野里瀰漫起窒息的黑霧，他牙箍緊閉，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滄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四周恢復了一片死寂，彷彿記憶中最美好的東西一點一滴的從心裡流走了。不知不覺中，她被這個紛雜多變的世界打敗了，搞暈了。她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晚冰的雙腿虛軟得幾乎站不穩，空茫的大眼睛里滑下了兩行殤然的淚水，她皺緊了眉心。

走廊上只剩下了清冷的虛空。

回過頭望去。

明凈的玻璃上盛開著一朵血色的薔薇，將她拼湊起來的靈魂重新擊得粉碎。

千絲萬縷的金色陽光中，晚冰含淚哽咽，雙腿一晃，慢慢地蹲下身去。

陽光灑在她透明晶瑩的臉上，她的身軀因為痛苦而瑟瑟發抖。

為什麼放手去愛了得到的卻是傷害？

為什麼在對他失望的同時還會深深的為他心痛？

宇文楓，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