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緋聞

——

夜色涼淡如水，天空中隱隱飄蕩著一股清新透明的白霧。

黃金豪宅區，花園別墅。

客廳里的燈光是淡淡的乳白色，安靜得讓人窒息。

右手手掌上白色的繃帶滲出一片凄艷的血紅，宇文楓目光沉冷的坐在鋪著白玉竹席的地板上。眼前，彩色的小積木塔樓已高高壘起來，與他頭頂等高，聳立在半空中。

宇文楓仰著頭，雙眉緊鎖，目光炯炯如炬，左手修長的手指間捏著最後一塊小積木。

他在賭——

它會不會倒掉？在他完成它之前……

就在這時，葉寒沒有敲門，提著西裝外套，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他沒想到剛踏進客廳，就看到了坐在地板上、面色堅毅的宇文楓。

「怎麼？股票的事一解決，立馬就不認真工作了？」

這是葉寒見到宇文楓的第一句話。

手指微微一顫，「啪啦啦」眼前的「高樓大廈」頃刻間倒塌。宇文楓抬起雙眸，氣度深沉。

許久之後，「你找我？」他垂下眼，輕聲問。

葉寒抬起手指摸了摸鼻子，笑容閑散地走了過去。蹲在一大堆散亂的小積木前，他瞪著眼，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玩這種小遊戲？」

宇文楓淡笑不答，手掌一撐地面，徐徐地站起身來。

「你的手怎麼了？」葉寒這才注意到對方右手裹著繃帶。

「不小心打碎了酒杯，划傷的！」宇文楓的話像開玩笑。

葉寒疑惑地簇攏眉心，「你好像有心事？」他沉聲問，忽略了他話中玩笑式的自嘲。

宇文楓別開臉，單手叉腰，端起柜子上的一杯熱咖啡，淺呷了一口。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晚上，海上花酒吧，桑青有一場演唱會，怎麼？你不去嗎？」他目光一掠，轉移了話題。

葉寒目光微晃，神情忽然有些抑鬱。

「我當然要去——！」神色複雜惆悵，他拉長了語調，「楓，你也不能老是這樣呆在家裡！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喝上幾杯，咱們好好聊聊？」他寬慰似的伸出手，拍了拍宇文楓俊挺的肩膀。

低柔的燈光壓在他漆黑的眼睫上，宇文楓斂目思索一番，繼而抬眼望著他，「好啊！」笑了笑，兩個字飄逸地脫口而出。

——

出了醫院。

華燈滿街，流光溢彩。

黑色敞篷跑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熄滅了引擎，羽子凌靜靜地扭過頭，望著副駕駛座上的女孩。

耳畔的髮絲清香柔順，晚冰依偎在車座里，俏臉低垂，似乎是睡著了。晚霞似的紅色燈光透進車裡，灑在她皎潔的白衣上，她的臉蛋被映襯得嬌艷如花。

羽子凌的唇邊慢慢露出了笑意，他探過身，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觸碰她的面頰。然而，晚冰卻在這時忽然驚醒了，她肩膀一顫，怔怔地坐直了身子。

羽子凌呼吸緊滯，望著她笑。

「我居然在車裡睡著了。」晚冰笑容尷尬，揉了揉眼睛，舉止像一個小孩子。

「我們下車走走吧！」他提議道。

「好！」

下了車，漫步在燈火輝煌的大街上。

晚冰笑語嫣然。羽子凌雙眼直視前方，沉默不語的走在她的身側。

他們各有各的心事。

看來晚冰以為是我暗中幫她的爸爸辦理了轉院，可是我還沒來得及這麼做！會是誰搶了先呢？羽子凌勾了勾唇角，眼底的笑意沉重而牽強。

這一刻，他的內心湧出了悵然的失落。

自然而然的，很快的，他就想到了那個人！羽子凌感到驚怒不安，驀地止住了腳步。

「為了爸爸媽媽能有更好的生活，我要努力工作、好好賺錢，將這個家撐起來。」

晚冰雙手交握，低著頭，往街對面走去，沒有注意到路邊有一輛計程車急馳而來。

羽子凌剛抬起頭，就看到了這恐懼的一幕。

「晚冰！」他大喊一聲，箭步衝過去，一把拽過她的胳膊，將她的身子向後甩進自己的懷裡。

紅色的計程車如子彈一般擦身而過，撕裂的風聲掀起了他們的衣角。

晚冰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仰起頭。

四目近距離相對的霎那，羽子凌眼中的神情令她感到驚愕。有恐慌，有害怕，有隱忍，有殘冷。

「你怎麼了？」晚冰輕聲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攀在他的肩前。

羽子凌怔怔地鬆開她，眼底有刻骨銘心的愛和不知所措的痛。

晚冰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唇角輕咬，有些迷糊了。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下一刻，他突然開口吼她，臉色冷峻，聲音顫慄不止。

「對不起！」晚冰在對方雷霆萬鈞的目光下變得心怯，「我剛才有些走神……」她小聲解釋。

話語未完，羽子凌手臂一回，將她狠狠地摟進了懷裡，「為什麼？」他的聲音很輕渺，晚如遠古吹來的海風，「為什麼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還是覺得不安，好像隨時都會失去你！」

聽到了他的話，晚冰釋然地笑了，她溫柔地抱緊了他，低低傾訴道：「子凌，不管你有沒有幫過我的家人！我喜歡你！我是誠心實意的想要跟你在一起。」

「你剛才說什麼？」羽子凌的眼睛霎時璨亮如星，他喘息急促，急急地追問：「你剛才說你喜歡我，是嗎？」目光細碎迷離，他凝視她，一遍又一遍地問，激動得手指都在發抖。

晚冰矜羞地垂下眼帘，任由他搖晃自己，笑而不答。

羽子凌開心極了。

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她說她喜歡他。

天啊！這是第一次從她嘴裡聽到這樣直截了當的情話，羽子凌心頭一熱，眼睛都紅了。

他仰頭望著天，胸口起伏不定，突如其來的快樂和幸福感衝擊得他快要站立不穩。

晚冰郝然地瞪大了眼睛，驚異與他過激的反應。

羽子凌深情地笑著，雙手攬過她的腰肢，將心愛的女孩抱了起來，在空中炫舞了一圈又一圈。

腳踝上的櫻花鈴鐺清脆作響，晚冰又驚又羞，騰空而起的感覺讓她一陣陣眩暈，她心跳怦怦，嘴裡嘰里咕嚕的亂喊著：「你快放我下來。」

羽子凌放下了她，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溫柔而誠摯地道：「晚冰，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捨棄。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要你。」

靖晚冰心中悸顫，啞然失語，眼眶慢慢地濕潤了。

——

夜上海，香氣浮動，越夜越妖嬈。

酒吧已成為夜晚心靈的驛站，都市人需要在繁忙的時候學會遺忘，沉醉……

海上花酒吧之所以以海上花命名——是因為它彷彿是置身於浩瀚無邊的大海上。

夜幕下的星空閃著鑽石般動人的光芒，環繞著一湖清波見底的池水，周邊的雅座上已陸陸續續坐滿了人。櫃檯上擺放著各種客人自取的各色品牌的酒水，香檳……

華麗璀璨的水晶垂簾從前方錐形的樓頂落下，纏繞在場中央的玉柱上，美得驚心動魄。

羽子凌緩緩將車停在了酒吧門口。晚冰下了車，關上車門，望向車裡的人：「開車小心。」她柔聲叮囑。

「好好努力！你一定會成功的！」羽子凌信心滿滿的對她微笑。

「嗯！」晚冰重重地點頭，然後轉過身，朝酒吧裡面走去。

「晚冰——？」羽子凌忽然開口叫住她。

「我幫你的爸爸媽媽另外租了一套房子！」他望著她的背影，「我知道你也希望他們能過得好一點，你臨時租的那套房子太破舊了！」平淺的聲音里透出一縷緊繃的心酸。

晚冰獃獃地望著他，想要拒絕的話一時無法說出口。

「明天早上我會去接你，順便叫搬家公司幫你搬家！」

羽子凌笑著說完話，然後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晚冰目光清瑩，久久久久地凝望著那個方向，心臟因為感動而抽搐起來……

漸漸的，她提一口氣，悲喜從容地笑開了臉，從心裡暗暗下了決心：她要忘記宇文楓，全心全意的跟羽子凌交往。

——

燈光，音響。

貝殼狀的藍色大舞台。

鋼琴、電子吉他、貝司、大提琴、架子鼓，幾個裝束時尚的男子正在興高采烈的演奏著歡快明朗的音樂。

靖晚冰來到了這裡，周身都被一種淺藍色的色調包圍著，她笑得一臉仰慕。

後方的工作室里，飄著清雅的花香味。

幾位造型師正在幫小天後桑青定夜妝。

鮮花簇擁著圓圓的小鏡子，一道道翡翠般的綠光透射到了天花板上。

「你好，我是新來的助理」晚冰徑直走到了桑青的化妝台前。

聽到了問候聲，化妝師停止了工作。

桑青轉過高腳椅，抬起精緻嫵媚的雙眸，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女孩。

片刻后，她站起身來，「你就是靖晚冰？」微笑著，乳白的燈光下，她高貴美麗的面容透出不可逼視的神采。

「是！請多多關照！」晚冰微笑頷首，氣度沉靜從容。

「好，既然是葉總監安排過來的，你就跟著我吧！」桑青雙臂抱肘，樣子很隨和，說完又轉身望向身後的幾個助理，「你們不許欺負新人！」目光威儀高雅，她嘴角命令著，臉上笑著。

沒想到桑青一點大明星架子也沒有，晚冰巧笑倩兮，胸中頓時暖洋洋的。

「大家好！」她目光親切、落落大方的和各位新同事打招呼。眾人眼波明亮，友好地上前，笑著跟她握手。

……

一束粲然的白光照在了藍色的大舞台上。

掌聲雷動，歡呼聲鋪天蓋地。

一襲藍色的夏奈爾晚禮服彰顯出她優雅迷人的風姿，小天後桑青緩緩從後台走了出來。

歌迷興高采烈的尖叫，不停鼓掌。

主持人將話筒恭敬地移交到桑青的手上。

桑青的臉上露出了甜美大方的笑容，「你們好嗎？」她熱情地跟歌迷打著招呼。

「桑青，愛你一萬年！」

「桑青，你是最棒的！我們會永遠支持你！」

歡呼聲如潮似浪。

舞台側面的紫色帷幕前，晚冰靜靜地望向這一邊。這一刻，她在想，要是有一天，她也能這樣自信地站在舞台上表演，那該有多好！

……

輕輕的風

吹進我柔軟的心扉

我知道是愛情在向我招手

可是我如何才能辨認你的愛情

你的發梢如此安靜，你的靈魂一路奔跑

在鮮花盛開的路上，你牽起了我的手

我終於痛哭在你的面前

我知道我不會再孤單

……

細膩溫柔的歌聲回蕩在酒吧里，桑青在深情地唱著歌。

舞台下的觀眾安靜地聆聽著，崇尚的目光捕捉著她的每一個工作、每一個表情。

幾首歌唱下來，引得滿堂喝彩。

休息時間，晚冰開開心心地跑過去，遞給了小天後一杯清爽的綠茶。她雙眼崇拜，激動得臉色潮紅，就像一個熱情的歌迷。

桑青目光失神，笑了笑，被她至真至純的氣息給感染了。

就在這時，場上忽然起了一陣猛烈的騷動。

在桑青走下舞台，跟各位歌迷握手的同時，一位穿著華麗呼哨的年輕記者擠到了她的面前。

「小天後，你認識這個人嗎？」他突兀地將一張彩色照片伸到了她的眼前。

看清楚了照片上的人，桑青的臉色霍然慘白如紙，歌迷們紛紛湊了過來。

照片上的女子滿臉淚痕，神情虛浮，更重要的是她正在和一個男人接吻。

這是一樁醜聞，一樁致命的醜聞。

「天啊！這不就是桑青嗎？」

「她在幹嗎？這個男人是誰啊！居然打著馬賽克！」

議論聲、質疑聲嘩然四起。

桑青唇角微顫，窒息地伸出手奪過記者手上的照片，雙手用力一揪，撕了個粉碎。

「你儘管撕！我有的是！」年輕記者大笑著，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沓照片，舉手拋灑空中。

場上局面混亂，歌迷們開始哄搶照片，時不時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叫。

桑青的臉孔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乾涸的嘴唇微微翕動，她的身子抖了抖，幾欲跌倒。晚冰從人群中擠進去，扶住桑青，匆匆往外走。

知道前台出了事，包間里的葉寒和宇文楓在幾個助理的陪伴下，並排走進了人聲鼎沸的會場。

四面八方都有鬧事的記者涌了過來，他們喋喋不休的追問，一圈一圈的圍上來，困住了人群中的兩個女子。

晚冰和桑青舉步維艱。

「請問小天後，你對這張照片有什麼解釋？」參差不齊的話筒和錄音筆伸到了面前。

「請你回答好嗎？你跟照片上這個男人是在交往啊？你們是什麼關係？在一起多久了？」

「說一兩句嗎？」

「請問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

記者們唧唧喳喳，此起彼伏的轟炸。

桑青表情凄苦，只是獃獃地抬起雙手掩在唇角，她喃喃地搖頭，無法解釋什麼。

「一張照片能代表什麼？」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靖晚冰，「你們不要太過分了！歌手也是人，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喜歡的人，你們這樣做，是在侵犯她的隱私？」她仰著頭，一本正經，執拗地反擊。

記者們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地鬨笑開來。

「走開！都走開啦！」晚冰臉色粉白，用一隻手臂護住桑青，不讓記者對她胡亂拍照。

遠遠的，宇文楓沉穩健雅的腳步停留在人群外，他雙目平抬，怔忡地望著人群中的白衣女孩。

是她。

「喜歡桑青的人，喜歡桑青的歌！桑青，加油！我支持你！」晚冰一疊聲地大喊。人群中漸漸引起了一陣響應。歌迷們也漸漸清醒過來，開始力保自己的偶像。

「我們可以看到，在演唱會現場，已有熱情的歌迷在鬧事！」記者們表情興奮，聲音誇張，用攝像頭對準了晚冰，進行一陣胡亂報導。

晚冰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你們這些品德敗壞的八卦記者，到底是誰在鬧事？！」語音一落，她大幅度掉過頭，雙手圈在嘴邊，大喊：「桑青，我們支持你！」

宇文楓開始眼神迷惑，漸漸的，他的唇角扶起了淡淡的苦笑。

在晚冰的號召下，歌迷們眉目振奮，大聲響應。

「桑青，你永遠是最棒的！」

「桑青，你要加油，我們永遠支持你！」

小天後克制住心頭的感動，目光晶亮潮濕，她哽噎著看向晚冰，感激涕零地微笑起來。

晚冰點頭，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葉寒在下屬劈開的一條道中，大步向桑青走去。

「葉總監！」話筒又紛紛對準了他。

「公歸公，私歸私！她桑青現在是天後級的人物，所以才是《青青陌上桑》的主唱，她有選擇跟誰在一起的自由，作為一個歌手，擔不擔得起這個主唱才是我所關心的！我希望你們不要帶著有色眼光，來侮辱我手下的藝人！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葉寒不慌不亂，開口替桑青解圍。

「照片上的男人，不會就是葉總監你吧！」不知是誰不懷好意地大喊了一句。場上又是一陣急劇的騷動，圈子越圍越大，話筒越來越多。

「請問你們倆是男女朋友關係嗎？」有記者問。

桑青霍然抬起淚眼，直勾勾地望著葉寒，她在等待他的答案。

時間在這一刻凝滯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