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炷香
我剛回到法場,就看到春丫一個人好奇的站在了供桌前,正望著那香爐里的線香在那兒發獃。
見狀,我趕忙走上了前去,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藹的問那小姑娘道:「小妹妹,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幹什麼呀?是有人對這香爐做了什麼嗎?」
小孩子不會撒謊,當即就搖了搖腦袋,一臉好奇的指向了香爐,「大哥哥,剛才有個不認識的胖哥哥來上香,但他就插了一支。」
聞言,我心裡當即就咯噔了一下!
不認識的胖哥哥?剛才那胖子?他不是追著王七朝著山上……等等!我看到的只是黑暗中的兩個人影而已,當時他們都翻過了那堵高牆……
難不成,那兩個人影是另有其人,實際上那胖子在翻過牆后就躲了起來,之後在我前面趕回了這兒?
但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想搞事兒?如果真這樣的話,那他為什麼還要讓我知道有人在利用王七?
祭奠瞻仰死者有很多講究,燭可紅可白可單可雙,但不可顏色不一大小不同。而這香,無論你的地位有多高威望有多重,在給人上香的時候都不允許用雙數!否則你就是在咒這家人禍不單行!
上香通常是用三九之數,寓意放心走,用五七之數的寓意是辟邪。這隻上一株的,我還真沒聽爺爺提起過。莫不是又有什麼名堂?
為了穩妥起見,我當即就拔掉了那支只燒了一截的香,之後搬了把椅子守在了棺材邊上寸步不離。
十二點過後,死者的家屬帶著鋪蓋要來靈堂守夜,都被我給直接轟了出去。
上次我問那小姑娘時,從她娘倆的表情能看得出,那個說破我的人就是他們家的成員,我不可能再去冒這個險!
再者,給死者守夜,那也只能是晚輩給長輩守,長輩給晚輩守,會讓晚輩在那邊打不著食兒!我已經很對不住這才十幾歲就沒了的王瑩瑩了,不能再讓她在那邊遭罪!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說,我都不能讓他們守夜!
就這樣,整整一夜,都只有我一個人守在靈堂里,直到天色破曉,都沒再出什麼事兒。
然而,就在我起身要去穿法袍,好開始今天的法事時,卻忽然感覺身後有人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隻手所用的力道不大,但卻好像是針對靈魂一般,直接就把我給按在了椅子上動彈不了絲毫!
不對!這靈堂里就只有我一個人,現在又是晝夜更替,陽氣最弱的時候!而且這股力道明顯不尋常!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為了擺脫束縛,我當即就在心裡開始詠唱起了正氣歌!
我剛詠唱了一句,那隻壓著我的手,立馬就像是摸到了火炭一般的縮了回去,那股壓制住我靈魂的力量,也瞬間被抽離!
但緊接著,一個女子柔弱的聲音就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小先生,我沒有惡意,只是想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們家,有人想……」
那聲音越來越弱,說到這裡時,已經有若蚊吟。
聲音剛一消失,我立馬就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
「呼……原來只是個夢啊……」
望著門外蒙蒙的光亮,我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
但剛才那種鬼壓床的感覺,卻始終在我腦海里揮散不去。
穿上法袍,朝著棺材深深的作了一揖,我這才有些歉然的道:「對不起,我才疏學淺,能做到的,也只是超度你,至於其他的,我也是無能為力。不過我會把你給我托的夢告訴我爺爺,興許他能幫上你們。」
拿多大碗,吃多少飯,沒那精鋼鑽卻非要攔瓷器活兒,那是在自找麻煩。
雖然剛才夢裡那個聲音很是悲戚,讓人忍不住想去幫她,但我自己是個什麼德行,心裡還是有點兒數的。
太陽起山,是第一場法事最佳的時辰,我掐准了時間吹響了法螺。
但我這剛一吹法螺,村子里就傳來了通天的鑼聲!
鄉下不比城裡,在很多偏遠山村都還沒手機這玩意兒,敲鑼是我們這種窮鄉僻壤用來召集村民傳遞信息的方式。
一般不是出了什麼緊急或者重大的情況,沒人敢輕易敲鑼。
一聽到鑼聲,所有人立馬就朝著村子中央聚集了過去。
等大家跟著鑼聲趕到村口,我看到敲鑼的人後,立馬就皺起了眉頭。
因為敲鑼的不是別人,正是王七!
更讓人驚駭莫名的是,此時村口竟然被人立了一根一人環抱的槐木,槐木頂上,赫然吊著一具身著壽服的屍首!春丫還畏畏縮縮的在她娘懷裡問是誰把她瑩瑩小姑掛在那上頭了,掛那上頭幹啥!
一看到那根槐木,一看到槐木上頭吊著的屍首,一聽到春丫的話,我瞬間如遭五雷轟頂般的懵在了原處!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昨個兒晚上我可是一整晚都守在棺材旁邊的,就算打了會兒盹,也不可能有人開了棺都不知道啊!
是在我十點多離開的那段時間?
不可能啊!當時我回去的時候嗩吶隊的還在,而且靈堂外頭還好多人在那兒打牌,有人把屍首給抬出來了,那麼多人會沒一個看到?這可事關他們全村兒的運勢!
但現在這……
不等我理出個頭緒,已經有人把屍首給放了下來。
等屍首落地,看到屍首胸前那個繩結后,我的腦子更是混亂了起來!
那個繩結分明就是封魂鎖魄的梅公印!這說明在搞事情的,絕對是個真正的行內高手!
王瑩瑩的魂魄被封在了體內,那之前給我託夢的又是誰?
一時間,我只覺腦子裡一片嗡嗡作響,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上了一層迷霧。
「這也太歹毒了!這是要把我們全家趕盡殺絕啊!」
「是啊!這也太狠了!我們村兒跟你們有什麼仇什麼怨啊,要這樣子對付我們整個村子的人?」
「我就說他昨晚不讓我們守夜肯定有問題,沒成想他竟然這般狠毒!」
「春丫昨晚說他拔了一根香的時候我就該想到的……」
…………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所有人的矛頭瞬間就齊刷刷的指向了我!
我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只能是任由他們綁著給關進了一間柴房裡。
在被關進柴房后我反倒是冷靜了些下來,有些事也慢慢變得清晰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些事情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但有一點很明顯,從一開始,我就被人給算計了!而且可能我之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而這些事情的線索,就像那胖子說的一樣,都在王七身上!
只是有一點我沒明白,既然有人在對付我,而那胖子又是在幫我,那他為什麼還要用那種方法趕在我的前頭去插那一支香?直說不是更好嗎?一支香又有什麼說法?
我正低著頭想著這些事情,一片瓦忽然就摔了下來掉在我面前砸了個稀碎。
抬頭望去,那胖子竟然從掀開的房頂上探下了那顆圓滾滾的頭,正沖著我在那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