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
—1—
他在按掉三個鬧鐘之後醒過來,發現自己拗出奮力一個攀岩的造型趴在床上,一條腿壓著阿謝腰部以下大腿以上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
阿謝一臉冷漠地看著他說:「滾。」
他磨磨蹭蹭地扭了幾下腿,提出一個科學質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早晨怎麼都沒動靜呢?」
阿謝說:「不滾我踹了。」
他只好吭吭唧唧地滾回自己那半邊狗窩。
阿謝起床下地了,開始穿衣服,休閑衫,牛仔褲,阿瑪尼的。
他在遲到要扣錢的愁苦中也不甘不願地爬起床,開始穿衣服,休閑衫,牛仔褲,淘寶一次買一打同款的,穿出去彷彿半年沒換過衣服。
「你睡相能不能好一點?」阿謝在洗臉台前頭,一邊修理下巴上新長的胡茬一邊說,「每天晚上都擠到我這邊來,你到底想幹啥?」
「切,誰稀罕擠你,就一個卧室一張床,我能咋辦?你還不許人翻身蹬腿了?」他蹲在貓砂盆前頭給丸子鏟屎,心裡很不服氣。
阿謝說:「我說換個大房子,你又不樂意?」
他擠到洗臉台前頭洗完手,想了想前些天剛放過的豪言,很沒骨氣的吸溜了一下鼻子說:「窮,換不起。」
阿謝彷彿笑了一下:「那住我家啊,不收你房租。」
他把貓糧惡狠狠倒進丸子的碗里,抬起頭:「咋的?少爺打算包養我啊?」
「就你?」阿謝摸著下巴皺著眉頭從衛生間里出來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我還是有審美的好吧。」
「我怎麼了?我當年也有很多學妹學姐追的好不好?」他大聲抗議。
阿謝神清氣爽地整理了一下頭髮,感慨:「你們學校女生真不挑。」
他齜牙咧嘴地差點把貓飯勺扔出去——然後在阿謝喊他「趕緊走,不然自己去擠地鐵」的時候,放棄掙扎地胡亂刷了幾下牙洗了一把臉,趕在電梯關門之前擠進去,跟著阿謝下了地下車庫。
—2—
坐進阿謝的黑蝙蝠里的時候,他問了一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你跑咱們這十八線小遊戲公司吃盒飯到底是圖啥?」
阿謝一臉正色:「房是我爸給買的。車是去年我媽送的生日禮物。我不啃老。」
他感覺滿腦子的問號都溢出來了,「……你不說你媽去年送你的生日禮物是個周邊嗎?」
「是周邊啊。」阿謝瞥他一眼,「蝙蝠俠周邊,你有什麼意見?」
「……」他忽然覺得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人生,沒有希望。
等紅燈的時候,他想起他剛入職那天,組長捧著保溫茶杯,看著他,同情地感慨:
「有錢學藝術,窮逼做策劃。」
—3—
這天的工作就是,開會,開會,和開會。
他交了一個自己用業餘時間寫的女性向卡牌遊戲的策劃案,被隔壁組的主程鄙視了。
主程說:「老王,你怎麼想的,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做什麼女性向遊戲?」
他覺得很不爽。
女性向遊戲怎麼了?能賺錢就是好遊戲。他是一個專業的遊戲策劃。
「呃,關於這個項目呢,王徵還是做過市調分析過可行性的,而且都是利用業餘時間自己主動做的,說明他對這個項目很有熱情,也很有信心。我覺得可以再討論考慮一下,不用否定的這麼快。」
組長抱著他的保溫茶杯,一臉中年社畜的滄桑型狡詐。
主程大佬顯然不想和策劃組長懟,就問他:「你在哪兒找的數據?」
他掙扎了一下,含蓄委婉地回答:「國內流量最大的女性論壇。」
然後主程就「嗤」的冷笑了一聲。
主程敲了敲會議桌,問阿謝:「你們美術組怎麼看吧?」
「你問我?」
一直無聊地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的阿謝終於抬起頭,高冷地掃視當場。
「沈總,咱們公司,是策劃主導,還是程序主導?」
沈老闆坐在白板下頭,摸著下巴笑而不語。
阿謝又問:「做砸了是策劃負責還是程序負責?」
主程趕緊訕笑,「那肯定還是策劃主導——」
「那你是策劃,還是他是策劃?」阿謝指了指他。
偉大的主美,全公司最帥的謝先生,終結了這次會議。
—4—
阿謝開會的時候當眾懟了隔壁主程,把人臉都懟綠了。
於是下班之後,沈總留阿謝開小會。
他蹲在沈總辦公室外頭,一邊打王者一邊抖腿。
沈總每次留阿謝開小會,都他媽鎖門拉窗帘。
**的老闆!
奸商!
臭表臉!
隊友在聊天頻道罵他是坑貨。
他把遊戲退了,開始專心致志盯著沈總的辦公室門抖腿,啃指甲,散發怨念。
「王哥還不走?」前台美眉一邊收拾包包,一邊看著他樂,滿臉詭異的笑容。
「等阿謝啊。蹭車。」他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算是再見。
前台美眉舉起前後兩千萬,拍下他落寞如狗的背影,笑得跟花兒一樣跑走了。
他又抖了一個小時腿,阿謝終於出來了。
「聊啥了這麼久?」他趕緊迎上去,想了想,補了一句,「餓死我了,晚上吃啥?」
「你的策劃案。」阿謝側目看著他,滿眼都是「除了吃你還知道啥」的嫌棄。
「啊?」他還沒反應過來。
「你的策劃案,過了。」阿謝沒好氣地拍了一把他的腦袋,「好好做。虧了開除你。」
「……」他忽然好想跪下叫爸爸。
—5—
晚上他特意好好洗了個澡,用了雙倍的沐浴露,搓出好多泡泡,(自認)把自己洗得很白很乾凈,香味為證。
「大爺,恩人,小的給你捶捶?」
他一臉狗腿地湊過去,捏了捏阿謝的肩膀。
阿謝靠在床頭,把目光從手裡的書上挪到他差點流下哈喇子的臉上。
「你再敢擠過來,就給我滾去睡沙發。」
他默默地縮回自己那半邊去咬被角了。
咬了兩秒鐘,他又不死心地扭回頭,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真的不用啊?你頸椎不疼啦?我手法很好的!」
阿謝眼也不抬,直接抬腿把他踹下了床。
—彩蛋—
這一宿,他是裹著毯子蜷在沙發上睡的。
丸子在屬於他的那半邊床上睡的磨牙放屁露出白肚皮。
人生,真的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