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水金城
「依我看,一會兒那上邊不會五彩斑斕,只有血色爛漫。」叫玄素的黑臉男子聳聳肩,掏出一方絹巾反覆擦試著手中的長刀。
「玄素,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懂得情趣!」白裘男子輕然一笑,朝身後密林里百來名整裝待發的精兵看了看。
「瀚殿下如果要欣賞雪景,好生呆在都城就好。何必跑到這裡湊熱鬧?」玄素連眼也沒抬一下,拿話損人。在墨都,誰人不曉二皇子瀚淳生性最喜歡熱鬧?朝野上下,不論哪裡發生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他都會插上一腳。通常被他橫插一杠子的事,就會由小變大,直到捅破天才能收尾!
「玄素,你就別笑話我了行不行?我跟你到這兒來也就圖個耳根清靜。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母妃總在我耳邊嘮叨來嘮叨去,聽得我的耳朵都快起繭了。」瀚淳英眉一挑,說話聲很是雍雅。唉,誰讓父皇母妃太多事呢?他已經再三言明不會娶不喜歡的女子為妃,父皇母妃還是熱情不減地試圖將那些柔弱至極的名媛佳麗硬塞給他,嚇得他只好外出躲避。這不,一時興起,他就跟著玄素來水金城剿殺匪幫了。
「一會兒瀚殿下可要小心觀戰,別讓血污了你高貴的白裘!」玄素將絹巾收妥,朝鋒利的刀刃吹了口氣,大功告成。
「玄素,你當我是紙糊的么?」瀚淳斜睨他兩眼,不滿地道。
「報瀚殿下、玄素將軍,對面山腳出現可疑人物,身形極快,像閃電一樣!」前往逍遙台近處打探的尖兵就地一伏,稟告道。
難道蛟龍幫得到消息,請了什麼絕頂高手來助陣?還是他們又打算和從前一樣狡猾地躲起來,等朝廷前來剿殺他們的精兵一走,再次逍遙法外?聽得消息,兩人對望一眼,達成某種默契。瀚淳道:「你帶兵在後,我先行上山看個明白。」
玄素未加阻止,只是笑:「既然瀚殿下手癢,那就先上去會一會高手。我隨後就到,隨時準備救援。」
「知我者玄素也!不過,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不濟。」瀚淳嘿嘿笑起來,忙不停迭地朝對面的逍遙台掠身而去。
將馬匹放養在山下,胭脂輕裝上山,或縱或躍地奔向山腰。
所謂逍遙台其實只是位於這座小山半腰的一片空地,眼下正積著厚厚一層雪,很平整。空地一側,往上山位置建有一個由原木構築的大寨,設有專人放哨把守。
雪地上面有六個腳印兒一路延長至寨子裡面。想必是被她嚇跑的那三個敗類回寨搬救兵所留下。腳印很新,只有去,沒有回,看樣子應該剛進寨不久。為了省事,胭脂踩在他們的腳印上,正大光明地走向寨子。
隔著老遠,由尖木樁和藤條編成的寨門前閃出幾個面目可憎、手提大刀的漢子,高聲大氣地朝她喊話:「站住,你什麼人?」
胭脂不予理會,只加快身形,拂雪而過,直至他們面前,也未答一個字,使上巧勁,輕靈的劍鞘已然出手,立時點倒了兩個。另兩個見她出手奇快,正待叫嚷,偏又被她奇詭的招式擊暈了過去,倒在雪地里。如此,胭脂輕鬆入寨。
這一幕剛好落入隨後出現在空地上的瀚淳眼裡,大加讚歎:好個武藝超群的女子!看她出手速度,絕不是一般人,當下大感興趣,靈魅無聲地跟了進去。
寨子里四處積雪,主要建築極為粗陋,沒有什麼人把守,很是鬆散。胭脂從門房,一直沿路走向廳堂,居然沒有碰到半個人,直到快走向後堂,才聽見了粗里粗氣的說話聲,人數似乎不少。
「笨蛋,叫你去取的酒呢?」有人怒氣沖沖地呵斥著。
「幫主,小的帶著李三和王五去悅來客棧取酒,撞上一個武功神秘莫測的娘們兒,所以……所以……」是被她嚇破膽的陸堂主在說話,狀似委屈。
「陸堂主,你居然怕一個娘兒們,還配當咱們蛟龍幫的堂主嗎?」有人尖聲嘲諷。
「悅來客棧的阮娘暖暖床還可以,你五大三粗的,竟然怕她?該不會是你被她灌了迷魂湯,然後回來敷衍幫主吧?」另一人挖苦道。
「陸堂主真是艷福不淺呀!」
後堂里聚集的人你一言他一語地一陣奚落。
「幫主,我……」
「夠了!連取酒這麼小的事情你都辦不好,還找借口?從現在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守寨門兒去。張大,大風堂就交給你了。」
「幫主……」陸堂主可憐兮兮地叫。
「還不滾出去?」一聲暴怒的吼叫。
後堂門開了,陸堂主戰戰兢兢地跪爬出來,剛一起身,見靜立在面前的胭脂,鬼叫著跌回地面:「啊!是你……」
「沒錯,我上門來討酒錢!」胭脂無所謂地道。她陌生的聲音將後堂內數十個袍帶各異的幫眾引了出來。
「幫……幫主,就……就是她……」陸堂主一見她,連話也說不連貫,忙站起來往身著獸皮外衣的陰臉中年男子後面躲藏。
「你是何人?竟敢闖到我蛟龍幫來!」陰臉男子問。
胭脂環視一周,最後將目光鎖在陰臉男子身上,確定了他的幫主身份,緊接著提劍,直指他面門,道:「你就是蛟龍幫幫主?」
她這舉動,立馬引得數人上前,緊緊圍困她。陰臉幫主心頭暗自一驚,面前這女子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口氣倒不小,氣勢的確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不錯,我就是陰常。」
「閣下欠下悅來客棧二十壇酒錢,打算什麼時間付?」
「還付酒錢?我們幫主能看得起她的酒是她的福氣。」群人中有幾個輕浪地道,意思是酒是有去無回了,錢肯定也沒有。
「既然不付錢,那就得付出點代價!」胭脂抽劍,寒光綻現,已然左右生花般朝陰常襲了過去。
眾人見她所使的劍招又快又狠,個個爭先恐後地上前護主。『蹭蹭蹭』,刀、劍、鞭、鉤等形狀各異的兵器將胭脂團團圍住。
陰常亦是不弱,先是躲過一劍,然後鷹爪似的鐵掌朝胭脂的喉頸攻來,掌化作了鎖魂爪,變勢飛快。不過,胭脂看得真切,長劍微擺,避開其掌,削向陰常肘部關節,迫使其收回已出一半的招勢,與此同時,長腿已趁攻守之機踢倒兩個膘肥體壯的傢伙。
後堂雖大,數十人擠在一起,只有離胭脂最近的一圈人才有位置變換的可能。因此,窩在一間屋子裡的蛟龍幫眾根本施展不開拳腳。
胭脂看得出,陰常練得一身硬功,拳掌變幻利落,毫不拖泥帶水,誰要是讓他劈中,要麼重傷,要麼一命嗚呼。與他的飯桶手下相比,他確實厲害不少。通常練硬功的人,拳、掌、腿、腳的出擊力量都不可小覷,所以胭脂多以輕靈奇巧的招式應之,劍鋒直指他一身上下最弱處——關節。
是以,陰常出招往往只到一半便不得不被迫收回,如若不收,只能落個斷手斷腳的下場,不出十招,便越來越心驚,虛汗直冒,眼前女子可不是光來收酒錢那麼簡單。
陰常招式被封的同時,胭脂已然撂倒五六個幫眾。
眾人驚駭。
就在此時,幾個幫眾押著一個被五花大綁、衣裳破爛且喋喋不休叫罵著的男子來到了門口,見堂內打鬥,「幫——」字還沒出口,就連同被綁男子一起傻獃獃地站在了原處,動也不動。瀚淳以手抱胸,好整以睱地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看著製造堂內紛亂的胭脂。
須臾,堂內打鬥亦進入尾聲,被胭脂放倒在地的五六個鼠輩的叫喚聲戛然而止,因為她手中長劍已然架在了陰常脖子上。場面安靜無聲,除了突然到場的瀚淳外,所有人都等著她發話。
「姑娘,你收酒錢是假,闖我蛟龍幫是真,我陰常栽在你手裡無話可說,只是不知你究竟是何用意?」礙於脖子上的薄刃,陰常說話客氣不少。
「很簡單,幫我找一個人!」胭脂細腕一轉,收劍入鞘,動作優美嫻熟。
見她爽快地收了劍,陰常以手指向門口的瀚淳,陰陰沉沉地道:「哼,姑娘似乎並不只是一人前來呀!」
胭脂順著方向看向門口,見得一動不動的幾人,多看了被綁男子一眼,然後看向高冠白裘的瀚淳,心想大雪的天,難不成這長相丰神冶麗的男子也是像她這樣的有心人?還是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是哪國人?與她一同到此有什麼目的?心緒頗多,她臉色一緊,抿嘴道:「他是他,我是我。只要你答應為我找人,我就此作罷。倘若有半個不字,我今天便教你這蛟龍幫變成蛇鼠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