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水中柔吻
就在他失望之極時,從她離去的方向傳來了細細綿綿的聲音:「胭脂!」
「她叫胭脂!胭脂,胭脂……」自言自語地反覆念著這兩個字,瀚淳光彩煥發,摔跤的痛一掃而空。
不久,精衛們徹底收拾了殺手,正確地說應該是拼到最後未死的殺手被捉后全數服毒而亡,猙獰之至。
玄素愛惜地拭凈長刀,走到依然在傻笑的瀚淳面前,看了他半天就是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殿下,你……」
瀚淳回神,看了滿地的屍體,不以為意在別開眼睛,「果然如她所說,都是死士。差人去縣衙叫人來清理殘局,查查看這些都是什麼人?」
玄素未有多話,命人照做,有些不安。那女子絕非凡人,瀚殿下對她如此感興趣,看來水金城剿匪一行不會像預期那麼簡單,說不準這次又得攪出一件天大的事端來。
一地血色,瀚淳微閉起明亮的眼睛,斜望於天。天空中飄著清朗的雲幕,一隻飛鳥振翅飛過,須臾之間便無影無蹤,全無痕迹。會像她一樣嗎?他想。
御風而行,孟春之意悠悠淡淡。
出了南城門,胭脂找了處靜僻之地,勒馬急停,想起白裘公子看畫就能猜出燕陌是霧烈國人,略略擔心。這畫兒不能再留下了!當即從身上取出來,點燃火摺子,將畫連同錦袋一起燒毀。
辰時,燕陌未到客棧,會不會也像她一樣遭到了殺手的阻截?這正是她所擔心的一點,可眼下自己去哪裡找他呢?以他這些年流浪的生活習性,昨晚他應該不會到城內。會不會他還在郊外?或者他不願意跟她回國,如果這樣她就真的拿他沒辦法了。
沉思陣陣,胭脂突然感到腹中空空,有些餓了。起身到現在,未進膳食,如何不餓?先前近一月時間風餐露宿,也都是艱辛地熬過來。那個時候,殺手團還沒有盯上她,情況尚好,現在卻越來越糟,回程之途將更加兇險。
胭脂靜心屏息,除了松柏搖曳的聲音,好像還有水聲傳來!胭脂驅馬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前行,馬蹄踩在鋪滿白雪與落葉的地面上,傳出特有的自然聲響。穿過松柏交相掩映的屏障,耳邊傳來的水流聲音更加明顯,眼前豁然開闊,一大片乾枯的蘆葦綿延無盡,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片妖艷的金黃。馬蹄聲驚醒了棲息在蘆葦間的小鳥。小傢伙們全飛了起來,密密麻麻一片。
在蘆葦的後面,河水由北向南流得很急,清碧一片,看不見底。幾隻野免從不遠處的林間躥出,向蘆葦叢跑去。她心念一動,折枝疾射,其中一隻肥美的野兔倒在了蘆葦從邊;然後下馬,將被射中的野兔拎了起來,撥開蘆葦叢走到河沿,準備剖了它,好好洗洗,然後烤了便有食下肚。
正當她走到河邊,抽劍之時,突然感覺不對,用力嗅嗅,河水裡有明顯的血腥氣,是從上游傳來。沒過一會兒,河中央飄來一片破爛衣巾。胭脂折了一根長蘆葦條,將其挑了過來,定睛一看,心裡『咯噔』一跳。破布與燕陌身上所穿一模一樣。難道他已經……
胭脂不敢多想,顧不得飢餓,扔了野兔和破布,提著劍飛跑,然後跳上馬背,沿河而上,一邊察看水中有無異物,一邊火速前行。他一定是被殺手阻截,才沒有到客棧來,一定是這樣!
行進一炷香時間,她聽到了打鬥聲,好像有很多人!果然如她所料,河灘之上,不下二十條人影正糾纏在一起,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下了十來個,有一個剛好在她到來時『撲通』一聲被踢進了水裡。胭脂心中的劇烈擔憂在看到被圍困其中、穿著破爛衣衫的人影后一下子變得踏實起來!謝天謝地,殿下還好好地活著,剛才她看到那片破衣巾時還以為他已經……
「駕——」胭脂狠狠地甩了一馬鞭,一人一馬朝斗在一起的所有人橫衝過去。直到近了之後,胭脂朝疲於應敵的燕陌大吼一聲:「殿下,上馬!」
僅以拳掌對敵的燕陌突然聽得她清透的聲音,內心的躁動莫名平息了下去,扭頭一看,胭脂一身秀逸之裝,長發飄飄,右手的長劍已為他盪開了殺手的刀鋒,當下會意,牽住馬尾,躍上馬背,穩穩地坐在她身後。
殺手們密集的刀招被胭脂突然打亂,又被胭脂凌厲的劍氣掃得略微一退,再次不甘示弱地向馬背之上的兩人攻來。
「殿下,坐穩了!」居高臨下,畢竟佔了優勢,胭脂大聲向身後的燕陌說話的同時,狂捲起一片劍花以抵擋撲上來的刀影,緊接著調轉馬匹,左手一揚,一排細密的柳葉薄刃閃現著迷魅的光芒如離弦之箭般朝眾殺手飛掠過去。
兩個反應不及的殺手當場被擊中,倒地不起。其餘殺手們揮刀護體,只聽見『鐺鐺鐺』連續數聲金鳴,薄刃落地,卻不想,胭脂、燕陌共騎一馬,已然十丈開外!
「沒用的東西!快上馬,給本座追!」殺手群中一黑髮摭面的偉岸男子一馬當先,怒吼著道。
所剩殺手聽令,策馬急馳,黑壓壓的一群,沿著河岸緊緊尾追在胭脂與燕陌之後。
馬若流星飛閃,速度奇快。胭脂回望,乍見距離自己極近的殺手們已然挽弓搭箭,瞄準了自己與燕陌,百感交集,迎風又給馬兒一鞭,朝身後的燕陌大叫:「殿下小心!」
燕陌聞聲回頭,數枝羽箭帶著勁氣穿空而來,放大在他眼眸之中,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縮在了一起,來不及躲避,猛地將胭脂一齊壓倒在馬背上。耳邊『嗖嗖』幾聲,羽箭飛馳,驚險無比地劃過他們身邊。還沒來得及直起身體,馬兒像受了刺激似地騰空長嘶,前蹄揚得老高。胭脂與燕陌雙雙仰身,好在死死拉住韁繩才未有落下馬背。
雖是如此,兩人的心臟仍是咚咚跳個不停。頗熟悉馬兒脾性的胭脂當下大叫:「糟糕,馬中箭了!」
正是時間緊迫之時,偏偏馬匹中箭,如何是好?胭脂不得多想。燕陌也是急了起來,這幫殺手應該是他們之中最頂尖的一批。沒了馬,合他與胭脂二人之力,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殿下沒事吧?」聽身後人沒有聲音,胭脂再次問話,生怕他也中了箭,那可就難辦了。
「我沒事!」就在燕陌沉聲回她之時,下一排利箭又至,胭脂頭上的骨釵被射落,髮絲散在了風中,亦輕亦柔地撫摸著燕陌的面頰。馬因為中箭吃痛,狂吠著不肯向前。眼見殺手們越來越靠近,即將圍堵上來,到了那時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只有束手被擒的份兒。胭脂靈機一動,心想現在顧不了太多,能逃即逃,來不及問他有否受傷、會不會水性,以手反握住他的手腕,騰身棄馬,雙雙跳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浪。
風吹起了黑髮男子的青絲黛發,那是一雙仇恨的眼睛,黑暗無邊無盡。背對著湍急的河水,他將脊背挺得直直的,仰天長吼:「放箭,放菱鏢——」
「是!」殺手們拈弓齊發,數十隻羽箭像一條條致命的毒蛇鑽進了水裡,數不清的菱形飛鏢從不同方位夾帶著兇猛的氣勢覆蓋了整個河面,最終沒水而去。
冰冷的水下,陽光透過蘆葦照映下去,形成一束束夢幻般的光柱。胭脂屏住呼吸,緊緊地捉住燕陌的手,帶著他儘可能地朝水深處游去。在他們的身後,密織的箭與飛鏢組成一張巨大的網,窮追不捨。
孟春之初,水寒徹骨,胭脂又累又餓,何況還拖著高健的燕陌,游得極慢極為吃力;轉頭看看,發現原來燕陌根本就不懂水性,因為憋著一口氣,整張臉變得通紅,再加上他只穿著一層破爛得簡直不能叫衣服的外衣,又冷又不能呼吸換氣,情形非常不妙。
此時上岸無異於送命,胭脂抖著他的手,將他搖醒,張大眼鼓勵他一定要堅持,然後擺著雙腿,將他送至自己前面,以自己的身軀掩護他,直到將他送入水深處,才轉頭面向身後無數由於入水而減慢了速度的箭與菱鏢,巧手疾張,灌以真氣,只那麼一瞬間,左手便都是箭,右手則抓滿了菱鏢。她回眸望了沉水的燕陌一眼,憋足了勁兒,默默為他祈禱,然後脫水而出,衝天而起,帶著一身水氣旋轉數圈,手中羽箭與菱鏢直奔岸沿的殺手。
她身上的河水在她旋轉之時,化作珠露,射向四面八方,晶瑩剔透,輕盈又美妙,宛如絕世。淡金色的陽光將它們映成迷眼至極的幻芒。猝不及防的殺手們在幻芒之後收到了胭脂對他們的饋贈——奪命的箭與鋒利的菱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