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以,這件事就這樣引爆了整個天下的輿論,物議沸然!
劉芳在家中也時常會聽到劉國公夫人與世子大哥他們的議論,大多還是比較看好嫡長公主成為儲君的。
畢竟無論從尊卑,還是從長幼,亦或者是才能品性來說,這位嫡長公主都當之無愧為諸皇子公主中的第一人!
再有,安親王,也就是八皇子與這位嫡長公主的關係極其親近,八皇子又沒有爭位的念頭,劉國公府還是比較傾向於才德兼備的嫡長公主為儲君。
這群書生倒也大多數對嫡長公主的印象頗佳,但還是有些堅持男女尊卑的觀念不看好嫡長公主為君。
「說到底,不過是嫡長公主為女子罷了。若她生為男兒身,諸位可還有異議?」
一位藍衣書生看著眾位同窗說道。
眾人皆搖頭,「公主之大才,在下等都欽佩,只可惜……」
藍衣書生嗤笑一聲:「如此,那麼你們就是受不了日後為之效命的君主為女子罷了。
這般胸襟狹隘,就算嫡長公主日後為君,也未見得就樂意重用你們。」
這番話簡直就是得罪了天下學子的節奏,不僅僅是所有學子聽愣了,就是劉芳等人也聽愣了。
安荷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對劉芳說:「我記得他是母親看好的人選中的一個,叫方成?」
劉芳點頭,「嗯,就是他。」
方成,晉文十八年舉人,年十七,家住京都外城城西文家巷中,京都人士。家中父親早亡,由寡母撫養長大,下面還有一個小兩歲的弟弟,一個小五歲的妹妹。
家有京都外城西城的文家巷住宅三進院落一座,京郊兩百畝田地,兩個京都外城西城的商鋪,奴僕數人,算是稍有資產,富足之家。
本人品性端方,頗有才名,暫無通房妾室,未曾配婚定親。
——以上,就是劉國公夫人給劉芳看的名冊上所寫的,關於方成的生平來歷。
上面所說的「品性端方」那是沒看出來,只不過,他言語犀利倒是真的。
安荷對劉芳說:「此人就算有才,也是恃才傲物之輩,而且野心不小。與你所想相差甚遠,不是良配。」
劉芳明白她的意思。
這位方成不管是沒過腦子說出這樣的話,還是故意為之,對於她這樣想找個「事兒少」的來說,都不是「良配」。
——倒不是說人家配不上她,而是不太適合她。
要是對方是沒過腦子就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證明他才不配名,整一個魯莽衝動的蠢貨;要是對方是故意說的這番話,那就證明他對仕途是有所期待,也真的有幾分才能,想要做一些事情的,甚至是有封侯拜相之類的野心。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適合劉芳。
前者會讓她焦頭爛額,後者則會讓她時刻活在算計之中,實在心累,都不是她所想所求。
劉芳對安荷微微一笑,「放心,姐姐,我今日就是特意來看看他們的,要是沒有合適的,我也不會委屈自己。」
安荷聽了,笑著點頭,「正該如此。」
她們兩人挨著頭低聲輕語,倒也沒有被人聽到她們說的是什麼,其他人還在興緻勃勃地聽著那撥書生繼續議論。
方成的話雖然驚呆了眾人,但還是有人出來反駁道:「方兄此言言重。非是我等不願日後在女君之下效命,實在是,諸皇子之中亦有賢德之輩,並不是只有嫡長公主一人。」
方成再次嗤笑,「是嗎?你是想說大皇子?」
「額……」那人語結,無法真的說是大皇子。
畢竟有眼睛看的都知道大皇子就是一個只會衝鋒陷陣的粗人,什麼兵法謀略,呵呵,不好意思,他還真不懂!
想當初,晉文三年的一場邊境之戰,大皇子先自告奮勇帶兵出戰。不出三天就被敵軍給坑到差點被抓,成為俘虜。
要不是嫡長公主正好在西北,帶兵救援,恐怕他就成了大晉朝建朝以來第一位戰敗被抓的皇子了。
安荷對劉芳嘀咕:「好吧,這人也是不行的。竟然投靠了大皇子那個草包,他腦子裡不會也長滿草了吧?」
劉芳憋笑,無奈地嗔了安荷一眼,「十七姐,你說的太刻薄了。」
「刻薄嗎?我覺得是事實好嗎?」
劉芳:……好叭,你高興就好啊!
這時,又一位學子說道:「就算諸位皇子的確比不上嫡長公主,但他們也不全都是無能之輩吧。至少,做個守成之君還是綽綽有餘……」
安荷捂著眼,對劉芳說,「我都沒眼看了,這麼蠢的話竟然還能當眾說出來的?」
劉芳也搖頭,這人說什麼守成之君,先不說這句話僭越與否了,只說那些個皇子們聽見了,恐怕也不見得就高興。
大晉朝現今不過兩位帝皇,先帝是開國皇帝就不說了,自然是能夠吹上天。
只說晉文帝也不是個庸碌無為的守成之君,反而是一位頗有眼光胸襟,十分有想法,也十分大膽的開拓之君。
不管是男是女,登上了那個至尊之位,就沒有哪個樂意後世評說他們平庸無能,而「守成之君」這四個字,就等同於「平庸無能」的意思。
——什麼樣的皇帝才會被人稱之為「守成之君」?
——在位時無甚大作為,也無甚大過錯,怎麼接的皇位,到死了,就怎麼傳下去。
想想看,誰會樂意被人這般評說?
就算是普通人好了,打工的還想評個先進呢,至少也得是個優秀吧,誰會去爭那個「普通」啊?
所以啊,此人的話,真是說的十分愚蠢,毫無水平。
劉芳真是失望了。
前面這兩位反駁方成的,都是在名冊上的人,也不用多說他們是誰了,只說這兩個人說出這樣沒腦子的話,劉芳就不必看其他人了。
——劉國公夫人可是最看好這位方成的,但她也說了,此人非池中之物。
所以啊,劉芳覺得,今天還真是來遊玩的了,她所想的全都白搭。
…………
這邊的爭論依舊繼續。
方成看著那人,搖頭嘆氣道:「我大晉朝何時落魄到了只需要一個守成之君的地步了?真是可嘆!可嘆啊!」
眾人眉頭一皺,張明實在忍不住了,便道:「方兄,你錯了。」
方成挑眉,「哦?是嗎?張兄,不知在下何錯之有?」
張明:「嫡長公主之才德人所皆知,這沒什麼可爭論的。但要說,諸位皇子就真的一無是處,這也未必。
凡人有所長,必有所短,這不是很正常的么?
再者說了,儲君之事,乃國之大事,非你我一言一語就能定論。
皇上也自有定奪。
就算有一日,嫡長公主為儲君,我等要為朝廷效命,為天下百姓之心亦不會更改。
相反,若有一天,儲君並非嫡長公主,而是其他皇子,你我初心難道就會更改不成?」
方成一噎,無言以對,臉色卻不大好看。
張明彷彿看不見,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方兄,既是如此。那麼,嫡長公主成不成為儲君又有何分別?難道你還會挑選自己效命之君不成么?」
這番話真是犀利啊!
安荷眼睛一亮,對劉芳說,「這個厲害了!」
劉芳:……
「呵呵,就是太厲害了!」
一番話自然是說的有理有據的。最重要的是,這群人誰都不敢說一句:我想自己選主子!
這樣的想法只會在各自心裡想,暗地裡議論,絕不會有誰大聲在眾人面前嚷嚷出來。
這就好比剛才的方成,他只抓住嫡長公主的才德來攻擊其他人;而張明則抓住只有「君主挑選他們的份兒,絕沒有他們隨意對儲君指手畫腳,挑肥揀瘦的份兒」來還擊。
就算是哪一位暗地裡已經有了傾向,甚至已經有了投靠的人選,但現在,是誰也不會說,誰也不敢說了。
這張明是很厲害,也很聰明,他發現話題的角度越來越偏,從普通議論,變成了立場之爭,那就不得了了。
再是風氣開放,那也還是封建社會呢,皇帝在位的時代,要是有個萬一,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活不了。
所以,他打算直接把話題給終結掉,言語十分犀利,毫不留情。
只是,他想終結話題,方成卻不想,他還打算藉此機會揚名天下呢。
於是他便換了個角度說道:「張兄所說有理。不過,在下覺得,嫡長公主除了是女兒身,其才德已經堪為儲君了。其他皇子不是無才,只是相比之下還是有差距的。
為天下計,為百姓計,嫡長公主為儲君更好,張兄覺得呢?」
張明實在是煩透他了,淡淡說道:「雖是如此。但儲君之事茲事體大,自然是交給朝中各位大人們考慮,由皇上親自定奪。你我即使再推崇嫡長公主,也不可能就此來妄下定論吧?」
方成冷笑:「天下人的天下,你我只是議論,難道還不可以嗎?」
眼看著兩人就要吵起來了,安荷是看得眼睛發亮,激動不已,劉芳卻皺緊眉頭,十分擔憂:這樣的議論,真的沒有關係嗎?
楊安也皺著眉,看方成與張明兩人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顯然是打算今日一定要爭出個高下來了。
他上前一步,對兩人行了一禮,方成張明一看,倒是收斂下火氣,各自給楊安回了一禮。
這一行禮一回禮之間,倒是把場中的緊張氣氛給鬆緩了下來。
眾人皆在心中鬆口氣:好歹來了個救場的!
「在下楊安,不才,也有幾句話想與兩位兄長談論一二。」
方成,張明都不好意思繼續爭吵,只好各自點點頭,都說道:「請說。」
楊安頷首,慢悠悠地開口。
安荷卻扯著劉芳說,「你看,這位不錯啊,長得好看!而且他一出場就把所有人都鎮住了!厲害!」
劉芳眉頭一松,微微一笑,不語,只看著對方如何說。
「方才在下聽聞兩位兄長議論,對嫡長公主之才德甚是推崇。在下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