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冬天天黑得早,外面早就照不見東西,燈一滅,立馬漆黑。
他這一回頭,自然什麼都看不見。
凌樞想也不想,迅速起身,朝前方撲去。
撲了個空!
房間里沒有。
走廊也沒有。
偌大一棟樓,只有他凌亂的腳步聲在木板走廊上回蕩。
「岳定唐!」
他喊了一聲。
「我在。」
樓下的聲音穩穩傳來。
「停電了?」
「應該是。」
「你剛才沒有上來過?」
岳定唐不知從哪摸出一盞煤油燈點上,舉著燈上樓。
微弱搖曳的燈光在整棟樓里成了唯一的光源。
但也顯得四周越發漆黑。
彷彿在地獄中舉燈行走,光明無法嚇退黑暗,反而會引來黑暗的蠢蠢欲動。
「我剛才沒有上來過。」
岳定唐走上二樓。
「你看見了什麼?」
凌樞就站在門口,看著他把一間間房門推開,用燈往裡照看。
「剛才好像有人在我背後,但一轉身又沒了。」
「會不會是你的錯覺?」岳定唐走進來,在杜蘊寧的房間里轉了一圈。
「也許。」凌樞也不確定,他甚至懷疑是自己腦袋上傷口還沒好的緣故,因為剛才猛地起來之後,現在腦袋正陣陣發暈。「但老管家可能說了謊。」
岳定唐:「你也發現了?」
凌樞嗯了一聲:「你剛才問他,袁家搬過來之後有沒有鬧過鬼,他神情不安,先是抓手指,然後又抓耳撓腮,在我審訊過的嫌犯里,這也正是許多人說謊的表現。」
岳定唐:「如果他在說謊,那麼袁家鬧鬼的事情,很可能也是人為製造出來的。」
凌樞:「你懷疑這三個人的死,都跟老管家有關?」
岳定唐:「袁冰和杜蘊寧沒有子女,老管家有足夠的動機,而且他在鬧鬼的事情上說了謊,就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這件事也許正是解開謎題的關鍵。」
凌樞打了個呵欠:「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現在停電了,再查也查不出什麼,我該回家休息了。」
岳定唐:「現在是下午六點鐘,現在你跟我回去換一身衣服,正好能趕上七點鐘的酒會。」
凌樞捂在嘴巴上的手一僵。
敢情姓岳的還沒忘記這件事呢?
凌樞先走下樓,又在樓梯口站定,因為燈還在岳定唐手裡。
「我感覺我這一身衣服直接去酒會也行……」
他一邊說,一邊自然而然抬頭后望。
岳定唐正要下樓。
在煤油燈能夠照見的有限範圍內,凌樞分明看到,他身後的牆壁,多了一個黑影。
黑影拉得很長,可以看出是人形。
可那,絕不是岳定唐的影子。
因為——
那黑影手裡正抓著一把斧頭,高高舉起,對準岳定唐的後背!
「閃開!」
千鈞一髮之際,凌樞只來得及喊出兩個字。
這兩個字就足以囊括所有含義。
他如果喊小心,岳定唐根本就不知道要小心什麼。
他如果喊背後,岳定唐說不定會轉身,那樣就來不及閃避。
半秒時間,只能看岳定唐的反應能力,以及他對凌樞是否信任。
要是他覺得凌樞在開玩笑,可能壓根就不會動。
岳定唐動了。
他立馬抓著樓梯扶手往前一躍,后腰重重撞在樓梯扶手上,腳步踩空,人跟著往下摔了好幾階,直到樓梯口才站穩。
煤油燈從他手上跌落,碎了一地,登時熄滅。
在他撲下來之際,凌樞早就跳離好幾步遠,壓根就沒有被波及,完好無損地束手站立在一旁。
岳定唐:……
他顧不上去摸自己劇痛的老腰,回頭就往上面看。
外面微光倒映出枯枝搖曳,張牙舞爪,形似人狀。
什麼也沒有。
他疑心凌樞眼花看錯了,又或者就是故意在耍自己。
再看凌樞,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就跟剛才出聲的人壓根不是他一樣。
「二位先生……」
老管家站在門外,提著燈伸長脖子往裡探看,卻死活不肯踏進一步。
「你們看好了嗎?需要燈嗎?」
寒風裡,佝僂的背脊戰戰兢兢,像隨時會被這冬夜壓塌。
「剛才,你進過屋子?」岳定唐走出去。
老管家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一直站在外面,聽見有人在裡頭大喊,才走近幾步看看。我都給你們說過了,這屋子,夜裡還是別來的好!」
凌樞:「就算屋子不幹凈,那也是你家老爺和夫人的亡魂,別人怕還情有可原,你怎麼嚇成這樣,難道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才不敢見他們?」
老管家欲言又止,面露難色:「夫人生前,不怎麼待見我們,有一回,她與老爺吵完架,還說,說袁家把她半輩子都耽誤了,她就算以後做鬼,也不能讓這裡每個人快活……」
在岳定唐的目光逼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在說謊。」
岳定唐淡淡道。
「你家夫人根本沒說過這句話。還有,剛才你在編造袁家鬧鬼的故事時,明顯也在說假話。」
「我哪裡敢騙二位!」老管家爭辯,「夫人她生前的確……」
「剛才我看見她了。」凌樞忽然道。
語調幽幽,飄忽輕淡,如夜裡一口涼氣,沖著老管家吹去。
後者嚇得一激靈,還未反應過來,又聽見凌樞說道:「她剛才就穿著睡裙站在房間里,還像生前那樣漂亮,唯獨臉色陰慘慘的,嘴角還流著血。」
他直勾勾盯著管家,又似乎落在管家身後的某一點。
「不信,你回頭看看。」
管家差點提不穩手裡的燈,他頭也沒回,反倒往前幾步。
「您就別嚇唬我了,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是殺害夫人的兇手,她又怎麼回來找我!」
凌樞森森一笑:「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誰是殺害我的兇手,對嗎?」
他特意將聲音壓低,捏出幾分陰柔尖細,慢慢悠悠,乍聽還真有幾分杜蘊寧生前說話的強調。
老管家的膝蓋再也堅持不住,直接就跪倒在地。
「沒沒,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袁家是真的鬧鬼,不信您問他們,袁家下人,還有巡捕房的長官,個個都說看見了,這哪裡是我一個人能生編出來的!」
凌樞蹲下身,還待再接再厲,那頭巡捕房的人溜號回來,拎著兩盒夜宵,正準備給岳定唐送過來,好好巴結這位警務處洋高官面前的紅人。
「長官,要不休息一下吧?」
對方揚著笑臉近前,沒成想卻打斷了凌樞的好事。
老管家一下醒過神來,大汗淋漓,神情由懼怕轉為警惕。
嘴巴閉如蚌殼,再也不肯開口說出半個字。
「你來得正好,將他帶回巡捕房,好好盤問一下,他與這幾樁兇殺案的關係。」岳定唐想了想,「袁家其他人,也難保毫無瓜葛,先一併帶回去吧。」
巡捕一愣,連忙應下,喊來同僚把眾人帶走。
袁家人口本就不多,兩個巡捕足夠應付,只是這些袁家下人原本就被兇殺案鬧得人心惶惶,突然聽見自己還要被帶回去關押審問,一時慌亂的,喊冤的,哭訴的,五六個人亂作一團。
「此人上了年紀,可以逼問,但不可過甚,以免出了事情,得不償失。」岳定唐交代道。
「我省得,您放心吧!」巡捕答道。
袁家人很快被帶出來,個個垂頭喪氣,滿面愁容。
凌樞略掃一眼。
「怎麼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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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雙更,繼續點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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