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興，百姓苦

()第二十三回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卓楚彥本以為，張角即便不會惱羞成怒，也必然會露出不滿的表情，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張角在得知卓楚彥的答案後，只是平靜的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得知真相那一瞬間的動搖，居然就像從未出現一樣。「實在未想到，在臨死前還能遇到像你這樣的人。」當張角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心神都已經只餘下平靜，他想起了南華及左慈的說話，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死路一條，然而他卻從未放棄，現在的張角並不後悔自己曾經的選擇，他已經盡自己所能去挽救這個民族的未來，所以現在的他――無怨無悔。「――咳咳！」就在卓楚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張角之時，張角突然連續咳嗽起來，看著那轉瞬化為灰燼的鮮血，卓楚彥和廖化心中都突然明白，眼前這位大賢良師，恐怕已經時日無多了。「小子，我已經時日無多了。」張角沒有逃避卓楚彥的注視，只是平靜的回答說：「我和二弟、三弟本來跟隨南華老仙修道，這凡塵世事，說實話並和我們沒有太大的關係。」「那為甚麼……」卓楚彥並沒有把話說完，但是張角卻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只見張角搖了搖頭，看著卓楚彥說：「你坦白告訴我，這大漢朝廷的未來，將會迎來甚麼結局？」「中興……或是改朝換代。」卓楚彥看著張角的眼神，最後只能嘆了口氣回答：「無論是那一個結果，苦的只能是百姓。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里都做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原來我一直以來，都只是在為禍百姓么……」張角的眼神漸漸變得暗淡，這位被稱為大賢良師的老人，在生命即將燃盡的最後一刻，心中所思所想的，卻仍然只有這天下的百姓，這如何讓卓楚彥心中不禁感嘆，如此一個心懷天下的老人，最終卻只能被扣上「叛逆」的枷鎖，從此萬劫不復。「當初我從老師與左慈仙人口中得知，我中原土地將落入異族之手。」張角的的目光雖然看著卓楚彥和廖化，但卻並沒有聚焦在兩人的身上，他只是喃喃的說：「那是天數，是命運，但我不服這天，天道何等不公，中原不治，乃是漢室的錯，但最後卻要由百姓來承擔結果，這是何等的不公！」「所以我放棄求仙問道，下山創立太平教，自命『天公將軍』，這天道不公，那就由我來代天行道，然而結果卻只有這八個字，『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可笑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可以謀取那一線生機，為我中原大地爭取那唯一的活路。」張角露出了一個自嘲一樣的笑容，這時廖化連忙說：「大賢良師，在我的眼中，你永遠就是那位以天下為公的大賢良師，這百姓的苦又豈能全歸究於你！」「元儉，你很好。」張角沒有反駁廖化的說話，只是看著他說：「以你的身手和性情，即便不能逃脫，也定然會死戰到底，但結果你卻降了，這又是為甚麼呢？」「這……」廖化一窒，卻是說不出話來，良久後才聽張角接著說：「我張角錯了，這黃巾也錯了，這太平教更是錯上加錯，所以現在是時候由我這個老頭來贖罪，這黃巾也是時候退出了。」「小子你的能力是雷對？」張角把目光放到卓楚彥的身上並說：「可惜那只是普通紫雷，而非神雷，不過你既然不是仙道中人，自然也不可能使出神雷來，在臨終前能夠遇上你或許就是命運的安排？」隨著張角的說話，他的右手突然出現了一本書冊，當他的目光落到書冊上時，卻是充滿了回憶和懷念，然而這目光卻是一瞬即逝，他的雙手握著書冊，突然用力一撕，只聽「咔勒」的一聲，那書冊應聲而裂，而在書冊裂開的同時，張角亦吐出一口鮮血，那鮮血觸及其中一半的書冊，頓時就把那書冊雷得一乾二淨。「這個――給你。」張角把餘下的一半書冊交了給卓楚彥，現在他的神情中已經只餘下死灰一樣的顏色，無論是卓楚彥還是廖化，都明白張角的性命已經走到盡頭，當從張角手中接過那半書冊時，才聽他開口說：「《太平清領書》是仙家書冊，凡人持之百害而無一利，然而殘缺的《太平清領書》，卻只會對你有利無害……」手中握著張角交給自己的半冊書，卓楚彥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這時只見張角的目光一凝，他的目光直視著卓楚彥並歷聲的說：「若果你做出任何有愧於我炎黃子孫的事情，我張角即便是死，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卓楚彥對天發誓，只要我一天不死，那異族休想指染我神州大地，即便是拼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面對著張角那蘊含著期許與堅定的眼神，卓楚彥的雙眸一濕，然後堅定的對天發誓。聽得卓楚彥的誓言，張角心中一松，他從卓楚彥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誠，自己就是賭上性命去挽救神州大地的人，而在他臨死前，繼承他遺志的後繼者出現，這無疑讓他能夠安心離開，所以在聽到卓楚彥的話後，他就揮了揮手說：「你們兩個快點離開，《太平清領書》的反噬即將到來，屆時天雷轟落，即便是西楚霸王再世，也難以匹敵……咳咳咳！」「大賢良師……」看見張角的情況，廖化不禁就想要上前相扶，然而卻被張角一眼瞪了回來，只聽他大喝一聲：「滾！」雖然心中不甘，但是廖化也只能跟隨著卓楚彥離開了黃巾的主帳，目送著卓楚彥和廖化離開的身影，張角突然心中一動，他從懷中拿出了龜甲和幾枚五銖錢，然後喃喃的佔了一卦，人之將死，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作為他的承繼者－卓楚彥－的未來。然而當五銖錢落下之時，張角臉上卻只餘下愕然，不是因為他占出了大事來，反而是因為他甚麼都占不出來――「這天下之大，萬物之靈，無一不在五行輪迴之中，上知五千年，下知五千年雖然只是笑話，但要佔出一個人前因後果，卻最為簡單不過，功力深厚之人自然能夠預見十年、幾十年後、甚至百年後的事情，功力淺薄者，也能夠得悉前事種種，只要在這五行輪迴之內，就絕對逃不過這卜筮之術。」看著那幾枚五銖錢，張角心中閃過的是當初南華老仙的教導，他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功力深厚」之人，但是卻不可能甚麼都占不出來。「這……這……」張角又是連佔幾卦，結果卻仍然一樣，無論他用甚麼手法都仍然一無所獲，就像卓楚彥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命運一樣，最終張角丟下手中的龜甲，突然站了起來狂笑：「哈哈哈哈！一線生機！」「賊老天……不對！老天爺，我張角怪錯你了！」若是讓卓楚彥看見張角現時瘋狂的表現，他恐怕會驚訝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見張角手指蒼天，大聲的喝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哈哈哈！果然沒有遺漏，老天爺你好計算！我張角，服了！」張角的話剛說完，又突然向著北方位置跪了下去，他連叩了三個響頭，連額上的鮮血也完全顧不上就開口說：「老師，這是弟子最後一次叫你作老師了，自此以後天下間再無張角，也再無黃巾，當初老師苦心勸我，我卻半點也沒有聽進去，現在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弟子身死在即，卻無以報答老師授業之恩。」「叩！叩！叩！」張角的話剛說完，又連連叩了好幾個響頭後才說：「但是弟子從不後悔，當初不後悔，現在不後悔，將來也不會後悔，弟子死後，還請老師好好保重。弟子不孝，未能繼承老師的道，但願老師有朝一日，能夠成仙問道――」張角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巨大的天雷突然從天而降，這時剛帶著人退到山腰位置的卓楚彥，只見那山上雷光閃耀，一道又一道天雷連綿不斷的落下，雷光所到之處，一切都化為灰燼，在這種巨大的威勢之下，不要說是張角，即便是神仙，恐怕也難以抵擋。手中握著半卷書冊的卓楚彥知道，張角死了。「黃巾軍將領張角死亡。」天道的聲音伴隨著那天雷的落下傳到戰場的每一個角落，在這一刻所有的戰鬥都停止了，張角的隕落、天雷的狂暴，讓所有人都失去了繼續戰鬥的心，只是呆立當場，看著黃巾本陣的異變，久久說不出話來……「痴兒……痴兒……」在遙遠的北方，處於仙山之上的南華似是感應到張角的身死，他站了起來看著長社的方向，最後只能無力地嘆了口氣說：「這神州大地……究竟要引得多少英雄為它折腰身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