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唯自知

第6章 唯自知

夜黑風高,星月無蹤。

從回來后,公子就坐在自家房頂上喝悶酒。公子雖有傷在身不宜飲酒,但南風知他此時心裡難受,也不再勸他,自個坐在一旁托著下顎想心事。

他們竟然毫髮無損的逃出來了!他覺得蹊蹺,回想起來,公子一直和安家二少「切磋」,他一個人對付十幾名護衛,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打了?

南風摸了摸自己那精瘦的上臂,懷疑是不是尚書府的人有意放過他們?

「你聽過玄斗天極道嗎?」公子驀然問道。

南風愣了愣,忽地緊抓住公子哭勸:「少爺!您千萬想開點!您要是出家了,我們雲中南氏一脈可就斷了后了!」

公子皺緊了眉頭,搖晃著站起來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要看著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坐到最尊貴的位置上,她會不會開心?」

不開心了,她會不會後悔?

風雲突變,世事難料。賜婚的聖旨沒有下來,抄家滅門的聖旨卻到了。

南風初得知消息時,心裡暗爽了一把。德行不端之人還母儀天下呢?我呸!到頭來,太子妃沒做成倒淪為階下囚,遭現世報了吧?然而他的幸災樂禍在看到公子焦慮的表情時戛然而止。

公子雖嘴上沒有說什麼,但南風明白公子才不在乎安小姐是太子妃還是階下囚,他在乎的是她的安危。只要她開口,就是劫法場公子想必也會為她干!可她就是不開口,不認錯,拒絕公子的好意,寧願被流放千里,寧願去承受北境的風沙與酷寒……

她走了,把公子的魂兒也帶走了。

公子早已不是三年前的公子了,變得連南風都有些琢磨不透。

今夜大雪紛至,他赤腳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木樁子一樣的,最後還問他不穿鞋會不會把腳凍壞?

這麼冷的天兒,不用問也知道的,他卻親自去試。因千里相隔,冷暖唯自知。

「上次我讓人捎去了兩雙棉靴。她不會凍著的,公子且放心吧!」南風勸慰道。

公子緊皺的眉頭有了一絲鬆弛的痕迹,看南風時的目光竟變得熱切起來。

南風欣喜,繼續說道:「就是都城中那些夫人小姐都愛穿的棉靴,厚底的,裡面加了兔毛,暖和著呢!」

公子默了片刻,冷聲道:「她不聽話,活該挨餓受凍,長長記性也好。」

言畢,他走回到游廊下,拿起擱在石桌上早已涼透的酒,仰頭就灌。

華麗又溫暖的卧房內,炭爐里燒著名貴的銀霜炭,香爐里點著波斯的安息香。坐在銅鏡前卸妝的慶敏郡主聽完馮嬤嬤的稟報,扯起嘴角輕蔑的笑了笑。她生著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眼尾上挑,不怒自威。

南頌珩和前兵部尚書府安家小姐的事,在婚前她就派人打聽清楚了。婚後,南頌珩的清冷寡淡讓她很不滿意。本來,下嫁於一個外地來的鄉巴佬已讓她惱火失望不已,偏偏枕邊之人心裡還裝著另外一個女人!她如何能忍?

她讓人帶話給從興國公府出去的一位駐防將官,命他悄無聲息的弄死那個罪奴。從北境傳過來的消息卻說那個罪奴初到北境時染上天花,雖大難不死卻變成了半瞎的麻面,貌丑如鬼無顏見人,整日以布遮面。

將官問她還殺不殺?

她舒心一笑,命人回信:留之。

死多容易,她沒那麼好的心腸去成全一個生不如死的罪奴。讓那罪奴活著,在風吹日晒霜打雪凍里煎熬著,在周圍人嫌惡嘲弄的目光下苟活著,受盡人世間的苦和罪。她慶敏就不信,這樣的人,她那個不稱心也不稱職的郡馬還會惦記著。

未曾想,三年過去了,他還是那個德行。

「還是不甘心吶!男人的自尊就是這麼下賤可憐。為了個女人就耿耿於懷,萎靡不振,我看他也成不了什麼氣候。父親是看走了眼……」她抬起玉手,身後的丫鬟把梳子呈給她退到一旁,她慢悠悠的梳著垂在肩前一縷青絲,「以後這種事,無需再稟報,聽著就煩。」

馮嬤嬤躬身應是。

「郡馬歇在哪了?」

「喝醉了酒,由南風伺候著歇在書房了。」馮嬤嬤回答道。

慶敏站起身,手搭在馮嬤嬤的臂上,向卧榻走去。服侍在兩側的丫鬟挑起綉滿金絲百合的錦帳,等郡主落座,便呈上一碗溫熱的燕窩。

慶敏吃了幾口就擱下了,揮了揮手,丫鬟們退了下去。

馮嬤嬤小聲道:「桐公主那邊回了話,明早辰時來接主子一道去青雲觀。趙大統領午時三刻到,請主子先行賞玩。」

慶敏把玩著玉梳下面墜的流蘇,揚起笑臉,嫵媚多姿。

「明個我就穿那件新做的煙霞色的裙子,披風要素白的,記得讓灶房多備些點心帶上。這個就賞你吧!」

馮嬤嬤握著玉梳,眉開眼笑的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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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兮歸兮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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