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千兩黃金
視線順著聲音遠遠望去，只見從輕紗幔帳背後走出一三十又五模樣的婦人，扭扭捏捏邁著裝模作樣步伐款款而來。
她身著荷粉上襦，墨綠色的層層下裙隨著動作左右搖擺，似柳樹般擺首弄姿的婀娜搖曳，手持方正小扇一下一下帶起陣陣香風。
「花姨來了！花姨來了！」
「沒想到花姨親自出馬，也不知道這兄弟能不能扛得住！」
「廢話！你見過花姨失手過嗎？」
「……」
大人物出山果然不同凡響，立馬引起一排排眾人的激動歡呼。
感受到周圍熱烈氣氛，顧蘺霜歪頭咧嘴若有所思，沒想到這老鴇和自己想象當中的差別甚遠啊。
原本以為會濃妝艷抹的，眼下這鈿淡畫容頗有一副風韻猶存的光彩，一舉一動處處透露出不簡單的來歷。
不免一眼便能看出是個手段人！
花姨莞爾四處點頭含笑，瞼下的波光神色總有明眼人看不透的黯淡深邃，擁有神秘籠罩的面紗彷彿更加讓人想要追尋探索。
她走馬觀花一路下來，最後才把悠悠眼神定格在暖黃大廳正中央上那略顯突兀的人兒。
「聽說有人要和我談生意？既然如此便說說吧！正好讓大傢伙瞧瞧有沒有談的必要。」
眼角勾起翹梢頭，從頭到尾細細打量一番之後方才深意不明笑了笑，宛如透過那張笑臉早已看穿了所有。
果然是老狐狸！
顧蘺霜正色放下腿，不動聲色眯起杏眼暗暗起了提防之意。
其實自己當初就沒想過隱瞞性別，不過大部分人眼拙看不出而已，所以被揭穿了她也沒所謂。
只是……這被人拿捏的感覺踏馬真不好受！
「行！我就喜歡爽快人！」
「喏！來這談生意的不就那幾樣嘛，看看吧值多少？」
隨即假笑抬抬下巴示意，正義言辭的大談浮光流華外表之下的骯髒勾當，模樣卻沒有絲毫的不適與偽裝。
仿若本就該是這樣的，又何須多此一舉的假裝正經人呢。
花姨眸光閃過一抹意外，雖然有些事實是存在，但大膽放到檯面上講的恐怕面前人還是頭一份。
頗有意思執扇半臉，落目掃視地下似海棠花不爭不搶的乾淨女子側顏，緩緩順著腰間突出的一個玉「千」字…半晌閃過點點不明情愫……
她動作一頓扯扯嘴角：「你還真是直接，不過按照我這的規矩勉勉強強也就值這個數吧。」
伸手完全張開呈一巴掌：「一千兩銀子！」
「噗！」
剎時顧蘺霜身子向前傾去差點沒嘔出一口老血，低頭喃喃諷笑，真當她是不懂行的啊！
輾轉疑惑目光下，乾脆氣定神閑側身面向眾人：「都說中間商賺差價，現在我總算見識到了，既然萬花樓這麼不講公平的話……
不如我就直接賣給你們怎麼樣？」
「……」
無聲的寂靜，眾人面面相覷似被嚇呆了的花貓，一動不動卻盡顯萌態。
花姨亦面色一僵，逐漸冷淡下來的笑意暗藏鋒芒，猶如天雷勾地火之勢相碰撞的瞬間炸開點點星光。
「你這樣不合規矩吧？」
餘光眯成縫，顧蘺霜慵懶甩開一尾青絲：「呵，規矩是人定的，也沒誰說不可以這麼做啊！
況且……我收我的錢，難道你也想來分一杯羹嗎？」
兩人你來我往從眸中相互射出利刃冰刀，表面看似平靜的同時底下正暗流涌動等待爆發的一刻。
彷彿硝煙瀰漫的戰場陡然間升起了觸機便發的危機感。
花姨定定盯著面前人：「你想要多少？」
顧蘺霜輕晃搖頭，一如彼時她自信心爆棚的呈花形張開手掌：「不多不少，一千兩黃金！」
「……」
此話一出，龐大的數字不禁讓眾人驚掉了下巴，好比一個花魁的錢也真敢開口，誰不知道花姨可從來不做賠本買賣的。
亦被這胃口大得愣怔原地，花姨緩緩停下手中扇，思緒晃神得似頭頂飄飄然然的薄紗，一如當年……
良久，她神思恍惚不知想到了些什麼，驀地眼帶偷笑意味方才豁然開朗舒展眉心。
「成交！」
「……」
嗯？？？
這就答應了？
莫非是她耳朵幻聽了？
措手不及的態度改變簡直比京譜變臉還快，顧蘺霜壓下心頭激動情緒，警惕不解試探挑挑眉，謹言慎行故作困疑的悄然後退了一步。
「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當然！」
沒有猶豫花姨一口應下，興緻頗高的芊白玉手往後伸去，在一隻瞪得老大的震驚銅鈴眼下連忙數完遞上一沓金票。
順利接過巨資金額，連一個挽留的眼神都沒有賞給它便隨意夾至前端：「數數看吧！」
「咳……這就不用了，我相信萬花樓的誠信。」
顧蘺霜尬笑趕忙接過沉掂掂的銀票，實打實的信任不禁讓人刮目相看。
然則暗處手腹卻似甚不在意的無間摩挲紙面上，心中只有自己知道現在的她是整一個黑人問號臉。
這銀票真的假的啊？！這麼爽快就給她了？！不會有什麼陽謀吧？！
一場前所未有的交易在眾目睽睽下完成，見狀公事都公辦了，那接下來……
餘光劃過精明花姨話一轉鋒：「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如兄台到我……」
「別了，江湖偌大有緣自會相見！」
利落從中打斷，行色匆匆的顧蘺霜揮揮衣袖留下清冷瀟洒的背影漸漸遠去，身子輕如鴻雁迎著月光宛若前塵下凡的謫仙，不帶走一片雲彩。
「花姨，那這……」
片刻回過神來，小廝眼見地上一片狼藉不免有些許擔憂，猶其千金買回的普通女子實在琢磨不透主子八面玲瓏的心啊！
「有趣~……你便好好安撫各位客官，她就帶到後院去吧……」
語畢，花姨悠悠收回深不可測的眸子，映照著門前銀白色的青石板，一下一下踩在心頭上的腳步好象和記憶中的某人重合，可惜最終還是走差了路拐進死角……
「誒！花姨居然沒有贏？」
「沒輸沒贏的這算怎麼回事啊！」
「白費時間，一出無聊的戲……」
吵吵鬧鬧的大廳又恢復了繁榮景象，口中津津樂道的不免便是剛才的一大奇觀，亦同落到有心人的耳里。
至於膾炙人口的主人公，任憑他們絞盡腦汁怎麼猜都不猜不到此時此刻就在他們的頭頂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