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結局

半個月後，崔湛離開了，而魚鱗冊的編造，也已經開始了。

同前世一樣，也同蘇瑞安擔憂的那般，鳳縣的魚鱗冊編造，引來各方勢力的明爭暗鬥。

他一個沒有後台的知縣，夾在其中，被左右拉扯，苦不堪言。

百姓們和鄉紳之間的爭鬥也十分厲害，有些鄉紳甚至從外地請來打手，暗中對付那些鬧事的百姓。

從魚鱗冊開始編造起，三個多月來，已經發生了幾十起傷人事件，其中不少人被打成重傷。

蘇瑞安四處安撫，效果甚微。

百姓們指望著他這個父母官能替他們出頭，但鄉紳們在本地勢力龐大，關係盤根錯節，根本不將蘇瑞安放在眼裡。

百姓們求救無門，民怨四起，越積越深，眼看就要發生暴動。

與此同時，黎知府那邊多次施壓，責令蘇瑞安妥善處理鳳縣百姓的積怨。

幾重壓力之下，蘇瑞安焦頭爛額，幾乎崩潰，對於柳明卿再次暗示，將蘇菡送給布政使大人一事，罕見的表示了沉默。

蘇菡是他從小疼到大的，他捨不得，但再這樣下去，他玩完，整個蘇家也玩完。

蘇盛、蘇清南，兩個前途無量的蘇家子弟，也將永遠失去魚躍龍門的機會！

蘇瑞安知道自己必須做出取捨，而他的沉默，也間接表明了他的選擇！

蘇菡並不知道蘇瑞安已經打算放棄她，但她知道蘇瑞安和蘇家的處境越來越堅難。

蘇阮一直盯著蘇菡，她能感知蘇菡的心思，一天一天在變化。

「大姐，如果你敢做出犧牲自己的事來，我就死給你看！」蘇阮對蘇菡如此道。

蘇菡十分震驚，因為她看得出，蘇阮並不是在開玩笑！

她沒有像以前一樣要教訓蘇阮，輕易說出死字，反而緊緊抱住蘇阮。

她知道蘇阮看穿了她的心思，蘇阮捨不得她。

可是她能眼睜睜看著蘇家玩完嗎？

看著前途無量的蘇盛和蘇清南，從此淪為販夫走卒、甚至丟掉性命嗎？

蘇菡知道她犧牲自己，不會換來蘇盛和蘇清南幾人的幸福，可是至少，能保住他們的性命！

「大姐，我不准你做傻事！我不準！」蘇阮在蘇菡懷裡哭得十分厲害。

蘇菡眼眶發紅，「阮阮別哭，我不做傻事！」

自此蘇阮寸步不離地跟著蘇菡。

在蘇菡還沒想到辦法擺脫蘇阮前，七月初的一天晚上，蘇府被十幾個山匪給佔領了。

山匪的頭目叫青蒼，是去年大子山命案、蘇瑞安在半路斬殺的兇手的老大。

而蘇瑞安之所以會在半路斬殺兇手，也是因為青蒼帶人攔截，想救出兇手。

青蒼為了替兄弟報仇，利用鄉紳從外地請打手暗中對付百姓一事，假扮打手悄悄潛入鳳縣。

經過一個月的勘查，知道蘇府基本沒有護衛，便在這一晚，帶著人來到蘇府，打算滅了蘇家滿門，為兄弟報仇！

結果當所有人被抓出來之後，青蒼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沒想到柳娘你真有本事啊，居然做了官夫人！」

柳明卿早在看到青蒼時，便面色大變，聽到這話，面上更是血色全無。

「嘖嘖，蘇大人，你一定很好奇，你續娶的夫人，是個什麼貨色吧？」

「當初在山上，咱們黑虎寨三百零八個兄弟，個個都得過她的貼身伺候。貼身伺候什麼意思，不用我特意解釋吧？」

「後來大了肚子后，見人都說是他的種，好讓兄弟們照顧她！」

「兄弟們見她聽話識趣，又伺候得周到，漸漸放低戒心。但沒想到這賤人取得兄弟們的信任后，大著肚子跑下山，到官府報案，讓官府端了咱們的老巢！」

「可憐我三百零八個兄弟，最後只剩下三十八個不到！」

「不過，老天有眼！居然又讓我見到了這個賤人！哈哈哈哈！柳娘，今日我就用你的人頭和鮮血，祭拜我那無辜慘死的二百多個兄弟！」

柳明卿被拖出來甩到地上，頭髮散亂，衣裳凌亂，十分狼狽。

「老爺，救命！老爺！」

蘇瑞安今日才知柳明卿有這樣的過往，想想自己的女人，居然有如此不堪的過往，他的胃就一陣翻滾。

面對柳明卿的求救，別說他此時無能為力，就算有能力，他也絕不會出手相救！

柳明卿與蘇瑞安夫妻多年，早就深知他的為人，表面公正清明，大仁大義，實則涼薄自私，心中只有自己。

只是真正到了這一刻時，還是覺得心寒！

「我有什麼錯？我不過是想活下去，我有什麼錯！？」

「自小家裡重男輕女，無論我做多少活，多聽話，我爹還是毫不猶豫將我用五兩銀子賣入青樓！」

「後來一個好心的老爺替我贖身，帶我回去做他的小妾，我一心一意地想要伺候好他和夫人，結果夫人嫉妒，將我轉送給一個變態的員外！」

「我差點被折磨而死，最後只好偷偷跑出來，結果被你抓到山上，像畜生一樣蹂躪！你們這樣對我，難道我還該感激涕零嗎？所以我找機會下山報了官！」

「我不過是想活下去，想活得好一些，你說，我有什麼錯！？」

柳明卿冷笑著看向蘇瑞安，「還有你，你嫌我臟是不是？你以為你又是什麼好貨色？」

「阮阮親娘用嫁妝補貼你讀書，考舉人，中進士，最後還用嫁妝替你打點，這才讓你第二年就入了仕途！」

「可你呢？因為同窗在背後笑你靠女人起家，你漸漸忘了阮阮親娘對你的付出，極力想要抹去曾經的一切！」

「從阮阮親娘救下我沒多久，我就看穿了你，所以我才會在生在鶯鶯后，毫不猶豫勾引了你。」

「我知道你會上勾，不是因為你喜歡我，而是因為你要利用我，擺脫阮阮親娘！」

「你對阮阮冷漠之極，只因為她出生在，你意識到自己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而是一個涼薄自私的人的時候！」

「你沒說出來的心思我懂，所以我設計趕走了阮阮親娘，成功取代了她的位置！」

「都是心思齷齪的人，蘇瑞安，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

「哦，對了，阿菡還不知道吧？」柳明卿看向蘇菡，眸光中帶著幾分憐憫，「你一向最疼愛你的親爹，為了自己的仕途，已經打算將你送給布政使大人了！」

蘇瑞安所有心思被揭穿，暴跳如雷，「賤人，給我閉嘴！」

蘇菡面色一白，她願意自我犧牲是一回事，被至親的人推出去犧牲，又是另一回事。

蘇阮抱著她，「沒事的大姐，你還有我們，有大哥，有南南，有我。」

「我嗎？就算了吧！」蘇清南突然冷笑道，那語氣帶著自暴自棄。

柳明卿之所以能搶走蘇阮親娘的位置，正是因為他，也是他，搶走了原本屬於蘇阮的關愛！

「南南你一早就知道了？」蘇阮驚訝道。

怪不得蘇清南會突然對他們冷淡，原來是知道了柳明卿與蘇瑞安齷齪的性子，以及，他並不光明正大的出生！

「南南，這不是你的錯！」

「啪啪啪！」青蒼突然鼓起掌來，「精彩！精彩！看你們狗咬狗，我突然覺得心裡好痛快，繼續！」

柳明卿卻不再說了，她在黑虎山上待了一年多，最清楚青蒼的性子。

今晚必死無疑！

剛才一時憤怒，將在心中憋了好久的話說出來，此時已經心如死灰。

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儘力了，她也累了，死就死吧。

柳明卿一心求死的樣子，反而讓青蒼不痛快了。

他最喜歡的是折磨人，看著人露出恐懼驚慌的神情，要是這麼平靜，可就不好玩了。

「你說你有個女兒，是哪個？」

青蒼的手指，指向蘇菡、蘇阮、蘇鶯三人，「她，她，還是她？」

最後在蘇鶯面上停留幾秒，「這個跟你長得最像，拉出來！讓兄弟們樂呵樂呵！」

「阿娘，救命！」蘇鶯哭喊道。

柳明卿猛地睜開眼睛，「不，不可以！她是......」

「她是什麼？」青蒼支手抬起蘇鶯的下巴，露出噁心的神情，「你該不會想說，她是我的女兒吧？」

「嘖，當初在山上，你伺候了我三百零八個兄弟，你敢肯定她是我的種？」

「我是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可是，她的父親是你三百零八個兄弟中的一人！」柳明卿道：「這你能否認嗎？難道你連自己兄弟的女兒，也不放過嗎？你還是人嗎？」

青蒼頓時沒了胃口，甩開蘇鶯，「算你說得有理，行，我不動她，也不殺她。」

蘇鶯癱倒在地，她不用死了，可知道這一切后，比讓她死更難受！

「不過另外幾個嘛......」青蒼邪惡的眼神，從蘇菡蘇阮以及杏雨三人身上滑過。

「拉過來！」

「是，大哥！」

四個手下走過去，邪笑著去拉蘇菡幾人，突然，一陣香氣飄過。

撲通！

四個手下通通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你們幾個，去看看！」青蒼又指揮四人過去。

那四個人過去低頭查看倒在地上的人，然後親眼看到地上的人身體突然變黑，連帶他們觸碰過的手指，都開始變黑。

那黑色從指尖一路蔓延向上，其中一人大驚失色，「大哥，有毒！」

說完倒地不起，其餘三人亦同樣栽倒在地。

十幾個人，一下子倒下八個，現在只剩下七人。

青蒼面色鐵青，本以為輕而易舉就能為兄弟們報仇的，沒想到踢到了鐵板。

「你們誰手裡藏著毒藥？交出來，我饒你們不死，否則，我現在馬上殺了你們！」青蒼色厲內荏地叫囂。

蘇阮三人抱成一團，皆低著頭，不看他，也不看地上的屍體。

「行，不出聲是吧？那就先從這邊開刀！」青蒼指了指離蘇阮幾人有點距離的蘇盛。

又有三個人走過去，蘇盛手一揚。

撲通，又倒了三個！

原來剛才趁著青蒼與柳明卿訴說過往時，蘇阮悄悄將之前齊老給的毒藥，分給了蘇盛幾兄妹。

青蒼不敢動了，因為他不知道誰手上有毒藥！

「走！」他帶著最後三人準備離開。

突然，蘇府大門被踹開，百來個官兵突然湧進來，將青蒼四人團團圍住，很快就將四人俘虜！

「黎大人！」蘇瑞安看到帶頭的黎知府，感激涕零，「多謝黎大人救命之恩！」

黎知府客氣笑了笑，突然一揮手，兩名官兵上前，將蘇瑞安一左一右挾住。

「黎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接到消息，鳳縣知府蘇瑞安與黑虎山首領青蒼暗中勾結，致鳳縣十幾百姓致死，現緝拿歸案，聽侯處置！」

蘇瑞安面色大變，「冤枉啊，黎大人！下官今日第一次見到他們......」

青蒼突然打斷蘇瑞安的喊冤，「沒錯這位大人，我們就是勾結，他的夫人，是我以前的姘頭！」

反正他要死了，那就拉著蘇家一起墊背好了！

「蘇大人，別狡辯了，一切進牢里再說吧。」

當蘇瑞安被押走經過黎大人身邊時，黎知府突然壓低聲音，「早暗示你討好布政使大人了，現在還不是一樣的下場？」

若蘇瑞安被判了罪，蘇菡很快淪為布政使大人的玩物！

「以前是下官考慮不周，黎大人，下官同意，同意！請您在布政使大人面前，替下官美言幾句！」

在生死面前，蘇瑞安什麼臉面都不要了。

蘇菡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黎知府嘆息著搖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統統帶走！」

——

一個月後，蘇瑞安被判了罪，為了平息鳳縣百姓的怒火，黎知府判了斬立決。

蘇盛和蘇清南被判流放，而蘇家女著，通通充為官妓。

行刑的那天，蘇家其他人也被帶去參觀。

蘇瑞安為了自己的自尊心，無視蘇盛三人親娘的付出，與柳明卿勾結，逼走了她。

後來又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打算將親生女兒蘇菡獻出去給人做妾。

這對蘇盛幾人來說，無異是毀滅性的打擊，原來他們向來敬重的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看著蘇瑞安被帶到行刑台上，蘇盛蘇菡蘇清南三人，又痛心又覺得解氣。

這樣的男人，不配為夫，也不配為父！

蘇阮心裡很焦急，在知道真相后，她不在乎蘇瑞安的死活。

但蘇瑞安要是死了，蘇盛三人都得守孝三年，白白浪費三年大好光陰！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可是她不知道崔湛什麼時候回來！

更麻煩的是，明天蘇盛和蘇清南就要被流放了，而她和蘇菡，則要被送到教坊。

之前在牢里的時候，那些獄卒知道她們不會有翻身的機會，將那些聽來的閑話，在她們面前無所顧忌地高談闊論。

所以她知道，最遲明晚，蘇菡就會被布政使大人帶走。

而她，也將會被某個與死去的張如海有相同愛好的老男人帶走。

「午時三刻到，行刑！」

黎知府一聲令下，劊子手舉起大刀，對準蘇瑞安的脖子。

百姓們瘋狂大叫，「殺了他，殺了他！」

劊子手比劃了幾下，將大刀舉高，狠狠砍下去！

咣！

大刀突然脫手。

「太子殿下駕到！定遠侯駕到！」

來了，崔湛來了！

蘇阮欣喜若狂！

他不光自己來了，還帶著太子殿下一起來了！

八月初正午的陽光依然燦眼，蘇阮眯眼看去，只見幾匹駿馬狂奔而來，塵土飛揚，卻看不清馬背上的人。

但蘇阮知道，崔湛就在其中！

黎知府慌忙跪拜，「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定遠侯！」

「黎大人平身！」一道熟悉清冷的聲音響起，蘇阮頓時懵了。

為什麼太子的聲音，跟崔湛的聲音那麼像！？

他不是定遠侯嗎？

什麼時候變成了太子！？

穿著黃色太子服的男人，淡淡問道：「敢問黎大人，不知道我未婚妻一家，犯了什麼事？」

未婚妻？

未婚妻！？

黎知府雙腿一抖差點摔倒，顫著嗓子問道：「敢問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是何人？」

陽光下，一支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緩緩舉起，指向蘇阮。

「她，蘇家三小姐，本太子的未婚妻！」

黎知府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蘇瑞安勾結山匪一事，疑點重重，本太子已經稟告父皇，此案交由督察院，擇日重審！」

崔湛將一卷聖旨扔到黎知府腳邊。

然後，不疾不徐的，一步一步，走向蘇阮。

蘇阮的心跳得飛快，整個人暈呼呼的，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未婚夫，突然變成了太子！

「阮阮，讓你受苦了。」

崔湛牽起她的手，柔聲道：「回去我跟你慢慢解釋。」

——

原來崔湛才是真正的太子，小時候被送到西幽的太子是假的，一個與崔湛生得有些相像的普通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名叫崔湛。

太子崔湛，項替了他的身份，被送到了宮外。

張貴妃一派的人知道后，將計就計，暗中追殺崔湛，並給他下了寒毒，打算將來扶持自己的親兒子二皇子上位。

不過崔湛命大，張貴妃的人一直沒能殺死他，並且讓他成功解了寒毒，去到西幽，與假太子換回身份，重回朝堂。

「那與我有婚約的，是你，還是定遠侯？」蘇阮傻傻問道。

按理說定遠侯才是真正的崔湛，可是當初訂下婚約時的人，又是太子崔湛。

那到底誰才是她的未婚夫？

「你想誰是你的未婚夫？」身邊男子的氣息突然變冷，說這話時，咬牙切齒。

蘇阮縮了縮脖子，慫了，「我......自然是希望是你。」

她沒別的意思，真的，她就是好奇，問問而已。

崔湛哼哼兩聲，「那以後，給我娶姨娘嗎？」

蘇阮想起自己的豪言壯語，臉上一陣陣發熱，「如果你想的話。」

侯爺的姨娘她都已經覺得任務艱巨了，這要是給太子娶姨娘，得賺多少錢子才行？

男人突然靠近，清冷的氣息將她包圍，一字一字，「再說一遍。」

蘇阮頓時覺得好危險，雙手抵在他的胸膛，求生欲極強地道：「不娶不娶，堅決不給你娶！」

話落，鼻子被人擰了一下，然後被男人擁入懷中。

「不解風情的小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長大做什麼？」蘇阮在他懷裡，臉紅紅地問道。

「做我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成親生子嗎？

蘇阮在心裡嘻嘻一笑，沒敢問出聲，因為覺得好害羞。

也......好期待。

——

蘇瑞安被判無罪，重新坐上鳳縣知縣的位置。

蘇盛蘇菡蘇阮以及蘇清南，與他劃清界線，跟著崔湛去了京城，並且找到了三人的親娘。

柳明卿和蘇鶯，則被蘇瑞安趕出家門，下落不明。

一年多后，蘇阮十五歲的時候，崔湛抓到張貴妃一派的把柄，成功將她和張國公扳倒，在大魏朝堂站穩腳根。

蘇盛蘇清南，以及被齊老治好的何恆，則在那一年的科考中，囊括狀元榜眼探花。

何恆高中后，立馬迎娶蘇菡。

不到一個月後，蘇阮也嫁給了崔湛，成了大魏史上，第一個獨寵後宮的太子妃與皇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