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來日無多的話
她知道,在那身後,暗夜裡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
是在等她停留,等她回頭嗎?
她不確定!
她只有走得快些,擺脫那些眼睛,那些縈繞在她腦後的東西,才會被她拋掉,然後在也阻止不了她的腳步。
蓮霜沉回到宮裡,出了一身的虛汗,慧蘇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遇上什麼事了,又是心急又是無助的。
蓮霜沉窩在床上,慧蘇去找非亦白了,她覺得嗓子眼兒里有腥甜味在往外竄,心口也在發疼,她將嗓子里的腥甜壓回去,然後拉開衣襟,瞧見了心口上那個紋痕,顏色從最初的鮮紅,漸漸走向深紅,如今已經能見著黑度了。
這究竟是什麼?
她以前可從來沒有這個!
非亦白被慧蘇請來的時候,蓮霜沉窩在榻上已經睡過去了。
非亦白還是上前給她診了脈,這一診脈眉頭都皺巴在一處了。
他將慧蘇拉到一旁,道:「你們郡主今天幹什麼了?見什麼人了?」
慧蘇道:「郡主確實出去了一趟,可我沒去,不知道群主去了哪兒?也不知道郡主見了什麼人?」
非亦白唉的嘆了一聲,見他這麼急色,慧蘇道:「郡主究竟怎麼啦?」
非亦白看她一眼,他道:「也沒什麼,就是養得差不多的身子,又一朝打回原形了。」
慧蘇也聽不太明白,她道:「你什麼意思?郡主舊疾複發嗎?」
非亦白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慧蘇道:「那你快醫治郡主啊?」
非亦白道:「你是怎麼伺候你家郡主的,不知道她身體不好,你還讓她一個人單獨出去,這回來就舊疾複發,醫治醫治,你以為是傷寒小症嗎?那麼好醫治?」
慧蘇也是自責得很,要叫她早知道蓮霜沉出去了回來會舊疾複發,打死她她也不會讓蓮霜沉走出這殿門一步啊。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慧蘇急得眼中霧氣直打轉,她道:「那現在怎麼辦?」
蓮霜沉剛睡著就被這兩人給吵醒了,她坐起身來道:「你們兩個偷偷摸摸的背著我在說什麼呢?」
慧蘇聞聲見她醒了,便過去伺候著。
蓮霜沉原本都沒有寬衣,此時由著慧蘇扶著穿腳坐在榻邊。
非亦白是沒個好臉色,那什麼絕生蠱是練丹一族練出的毒蠱,他雖也師承一半練蠱之術,但他解不了絕生蠱。
在說,那毒蠱的解藥又奇特,說是解了毒蠱,事實上解藥與毒蠱是共存的,若是解藥效弱,那毒蠱就還會捲土重來。
畢竟毒蠱被制蠱人續蠱,解藥在後,原本就效弱了一頭,蓮霜沉還在不斷擠壓解藥減弱藥效,在這樣下去,一但毒蠱醒了,蓮霜沉的命也就到頭了。
非亦白道:「你出宮了?」
蓮霜沉挺意外,她沒有回答。
非亦白道:「你去見他了!」
這個他自然是墨重胤。
非亦白其實不敢肯定的,但在君歸宴,他已經勸了墨重胤,當時他只是猜側,墨重胤會讓她加劇消耗解藥,現在墨重胤老實了,沒有再在她面前出現過。
可她現在毒蠱加劇,不是墨重胤來,便是蓮霜沉去了。
蓮霜沉初聽他這話,還猶如被抓包般羞恥了片刻,轉瞬,她便覺不對。
非亦白這話問得奇怪,加之她身體有異,蓮霜沉道:「你跟我說實話吧,我這不是病對吧?」
哪有病是與出宮見了誰就會加劇的?
非亦白原本還怒氣呲呲的往上漲,現在被蓮霜沉這麼一轉,當下一時不知怎麼說了。
蓮霜沉道:「我其實早就在奇怪了,你們一直不說,但我卻不是沒有感覺。忘了六年的記憶,這得傷到頭才會出現的失憶,可我頭上沒傷。」
她抬手按上心口,繼續道:「這裡,倒是有一個奇怪的紋痕,怎麼?你還不打算對我說實話嗎?」
非亦白原本站在正方,應該是蓮霜沉虧心,老實招來,現在反過來了,他被她逼得要老實招來。
非亦白好一陣氣結,最後他道:「我是大夫,我只說我知道的,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一次了,我只負責為你調理身子,你那什麼紋痕,我不清楚。你為何忘了六年記憶,沒有傷到頭,這我也不清楚,你問我也沒用。」
蓮霜沉也不逼他,只清清冷冷的道:「我失記憶前,可認識你?」
非亦白道:「不認識。」
蓮霜沉點點頭,她道:「我知道了,那,我還有多少時間?」
非亦白怪異的看著蓮霜沉,什麼叫還有多少時間?不該問什麼時候能好么?
非亦白道:「有我在呢,只要你不作死,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蓮霜沉道:「那就有勞白大夫了。」
蓮霜沉起身,給非亦白揖了一揖。
非亦白甩甩袖:「不用客氣,我去給你配藥,你自己也注意著一些,戒驕戒躁,悠然方能自得。」
非亦白留下囑咐,便大步離去。
蓮霜沉坐回榻邊,身有隱患,不定時便會觸碰這禁忌,什麼時候死都不能自己掌控,看來,她不能安穩的做這個籠中鵲鳥了。
蓮霜沉道:「慧蘇,我入宮這麼久,還沒有去拜見皇後娘娘,明日一早,準備好見面禮,我要去拜見皇後娘娘。」
蓮霜沉清清冷冷的說著,慧蘇卻是聽得從頭頂冷到了腳底。
「拜見皇后?」慧蘇都不敢相信她聽到的,她道:「郡主,陛下一早就吩咐過,您不用去後宮拜見任何人。」
蓮霜沉卻道:「慧蘇,你是最懂我的,蓮妃沒有做完的事,我還要繼續做完,這入宮多日,我不知道自己來日不多,所以一直老實的呆在這裡,如今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我又怎麼還呆得住?」
慧蘇搖著頭道:「郡主,您不會有事兒的,白大夫會醫治好您的。」
蓮霜沉不在多說,她揮揮手,道:「你退下吧。」
既然慧蘇不肯告訴她蓮妃在後宮的事,那她就自己去看。
想必到時候那些人見到死去的蓮妃以郡主的身份從回皇宮,表情定會很好看。
當然,慧蘇怎麼能就這麼讓蓮霜沉去見皇后呢。
她從蓮霜沉這裡離開,便去了前殿,求見司亭陸。
司亭陸食了司亭寒拿回來的丹藥,這才頑疾得治,但這都是暫時的,他需得加快將手上的事交給司亭寒,這樣有一日他不行了,司亭寒坐鎮龍椅,也不會讓人懷疑,這個位置上換了人。
周公公進來稟報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見暗了。
慧蘇得見司亭陸,跪下行禮后,道:「陛下,郡主今日舊疾複發,心情鬱結,郡主……郡主說,明日是要去後宮拜會皇後娘娘。」
蓮霜沉想除掉凌氏乃至整個凌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只是她失去記憶后,便不記得這些事了,現在慧蘇道她舊疾複發,又要去拜見凌氏,難道是記憶恢復了?
司亭陸揮退了慧蘇,司亭寒從暗處走出來。
司亭寒道:「明日我去攔著她。」
司亭陸道:「她……會不會已經……」恢復記憶。
司亭寒知道他要說什麼,不管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了,她都不能去後宮,或者不能用真容去後宮。
是以,蓮霜沉一早起身,還沒吃早膳,司亭寒就來了,他還拿著一個盒子。
蓮霜沉見他來,還是去迎了迎:「寒哥哥,這麼早,你怎麼過來了?」
司亭寒道:「陪你用早膳。」
蓮霜沉笑著帶他到桌邊,慧蘇添來碗筷,司亭寒道:「吃過早膳,我陪你在宮裡走走。」
蓮霜沉知道他來意不簡單,還道是慧蘇去報了信,他來阻止她去後宮,沒想到他卻主動提出帶她出去走走。
新鮮。
蓮霜沉道:「寒哥哥你不用處理公務嗎?」
不是說最近事多嗎?在說了,陛下殘疾得治,朝中必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朝中大臣心思雖然活絡,但想將他們從凌家的陣營徹底拉過來,怕是還需要費一翻心思吧。
這種時候,他有心思陪她游皇宮?
司亭寒道:「公務又不是一時就能處理完的,但你入宮多日,我卻沒有陪你在宮裡各處走走看看,是我冷落了你,今日拋開凡事,只為陪你。」
司亭寒這麼堅持,蓮霜沉只好答應他。
用過早膳,司亭寒便打開了他帶來的那個盒子。
裡面是兩張面具,一張全臉,一張半臉。
蓮霜沉拿起一張面具,她道:「要帶著這個才能出去嗎?」
司亭寒點點頭。
蓮霜沉只好將那張全臉的面具帶在臉上,眼睛和嘴有洞,倒是不影響視物說話。
司亭寒就帶上了那張半臉的面具,然後他伸出手,蓮霜沉便將手交過去,由著他拉著她走出殿門。
慧蘇和一眾宮婢跟隨在後,這皇宮各處雖然有司亭陸給她講過一遍,但實地來看,還是感受挺大的。
由其是走到了蓮沉宮。
因為蓮妃是細作的原因,蓮沉宮已經封了,但宮門上的匾還沒有摘下。
蓮霜沉停在宮門前,似有如洪水般的記憶向她湧來,可當她伸手去接,卻是什麼也沒接到。
她曾經在這兒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吧。
她看向司亭寒:「寒哥哥,我可以進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