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線團
「這兩個人乃是天定良緣,嗯嗯,不錯,我聽說,這團紅線是眾多紅線裡面最是嫣紅鮮艷的,其中每一對的姻緣都是上天註定,可歌可泣。」思慕一邊順著自己手裡的紅線,一邊對著盤腿坐在桌案上的扎著衝天揪穿著紅肚兜的雪白娃娃模樣的小精靈念念有詞,她是月老座下的紅線小仙,是由萬般因果,姻緣情愛,信仰念力,集天地萬物七情六慾,靈氣天成所化的仙子,自誕生那日起便位列仙班。
細細看來,思慕眉眼彎彎,時刻帶笑,朱唇貝齒,膚白勝雪,發似烏木,身段裊娜,好一個靈氣四溢的美人兒,整個人周身就散發著甜蜜,甜蜜的叫人看了便如墜愛河情海,嘆一聲不愧是掌管天下情愛姻緣的仙子。
咳咳,和月老那個有點邋遢,只知道喝酒的白鬍子老頭兒是截然不同的。不過雖說月老有些不務正業,每日出去找老友們喝酒打牌,把活兒都留給思慕和門下仙童做,不過對於思慕他是真心疼愛,身為仙人有幾人能有子嗣後代,對於這個上天送來的孩子,月老視如己出,更是一手帶大。
現下,月老也是如常去找他的酒友喝酒談天下棋,而思慕則是一如既往地蹲坐在空無一人的七情殿內順著她掌管的紅線如數家珍。這天下姻緣其實自有定數,無需多做打理,更別提輕易篡改,思慕和仙童們的工作不過是理理紅線,記錄在姻緣簿上,方便查看管理。
不過,唯獨思慕手上的那一團紅線不同。可以理解為,這團紅線有其自己的思想,裡面記錄的皆是不凡之人,要麼就是天道之子,一界核心,要麼就是集大氣運於一身連天道都要讓其三分...總之就是,所謂天命,在他們身上皆不做定數。
月老自認年紀大了,又喜喝酒,腦子時常糊塗,便只有把它託付給一向雖然調皮鬼精靈,大事上卻還算靠譜吧?的思慕掌管。
那個沒有一隻毛筆高的白生生的小奶娃扒楞扒楞自己的衝天揪,奶聲奶氣的不耐煩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天天都捋一遍,怎的就團不膩呢」這小傢伙也與思慕頗有淵源,幾乎和思慕一同降世,是月老祠那專門牽姻緣的紅線所化。
「你懂什麼?」思慕寶貝似的把紅線擱在手邊,打了個哈欠,「我先睡一會兒,你自個兒先一邊兒玩兒去吧。」說著便在桌案邊俯身以手臂作枕墊著頭,紅色廣袖鋪滿了半張桌子,遠看去,像一朵綻放的玫瑰,思慕安然的闔上雙眸,竟是直接沉沉睡去。
看她自顧自說完話理都不理他,毛線球,也就是之前說的紅線所化的小奶娃扯著紅肚兜,鼓鼓腮幫子,心下想著思慕可能是理了半天紅線睏倦壞了,便踮起肉乎乎的小胖腳蹦跳著想出門玩兒會兒去了。
沒成想還沒雙腳離地跳出殿門,就被一條細細細長長的東西卷著放回了殿內,他叉起腰來剛要開口就聽見了「哞~哞~」的聲音,跳起來一看,才看清,老君殿的青牛背著好些個酒罈子就知他的來意。「原來是青牛啊~快進來快進來~」毛線球興奮地擺著白嫩嫩的小手招呼起了門口的青牛。
思慕在睡夢中正夢見在星宿諸君的宴席大上快朵頤,突然隱隱感覺哪裡不舒服,皺了皺眉頭,吧唧吧唧嘴,緩緩坐起。
結果,下一秒,思慕驚異的睜大了雙眼,繼而揉了揉眼睛,甚至坐回原地,試圖重新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幕會一如既往地平靜正常……
「一定...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思慕,你冷靜一點,你還在夢裡……我呸!」思慕深呼了一口氣乍然坐起!選擇了面對現實。
滿眼七零八落的紅線散落在地上,整個七情殿彷彿遭了賊一般,這幅場面簡直讓人不忍直視,她本來還心存僥倖,只要不是...只要不是她的那團...一切還好說!
但是很明顯,事實就是如此的殘忍,思慕顫抖著雙手……捧起一堆已經零零碎碎的布料線頭,裡面還混著些瓜果皮屑,然後兩指捻起一根眼熟的紅線欲哭無淚,這一段...是她剛剛看過記錄在姻緣簿上的姻緣啊!完了...紅線斷,姻緣了,天定良緣變厄緣。
而且,還是這團最重要的紅線,裡面每一個人物都事關三千小界的生死啊。思慕恨恨的看向還抱著青牛真身酣睡的毛線球,旁邊還散落著幾個酒罈子,她可怎麼辦啊?要完……此等重罪,上報天庭,她這條小命都不夠罰,什麼貶為凡人更是想都不要想,灰飛煙滅怕是都便宜她了。
「毛線球!青牛!你們兩個!可害死我啦!!!還好意思睡?!」思慕控制情緒失敗,兩眼噴火喊醒了正不知大禍臨頭睡得安穩香甜的一娃一牛。
要怪就怪喝酒果然壞事,也怪太上老君就住在月老殿隔壁,而他的坐騎青牛,也和他的主人一樣是個好喝兩口的,和毛線球這個偏愛喝酒的偽小屁孩兒一拍即合。往日都還好,至少思慕還是清醒的,今日...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青牛怎麼會是個紅綠色盲?!喝多了竟把思慕未團完擺在桌上的紅線當成下酒菜的青草嚼了個稀巴爛!
青牛雖是犯了錯可追究責任仍是思慕身為紅線小仙最基本的職責都未做好,看管不力。所以萬幸青牛隻是原身模樣被罰至太上老君殿閉門思過了,也不知何年何月出來了。
「小思慕,這次真的對不住了...老牛我...慚愧啊,唉。」青牛年紀比之幾位上仙差不了多少,終歸是長輩,思慕雖然心有戚戚然看著老牛這副樣子卻也說不出什麼埋怨的話。「。。。算了,我若是散了,青牛爺爺你記得給我偷點仙丹什麼的放在我最喜歡待的天河邊上祭奠我。」思慕說著抬手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反正大不了一死罷了。
毛線球已經在清醒之後就嚎啕大哭到現在了。「你哭什麼,喝酒的時候不是萬分開懷的么?你雖外表長不大,可與我一同降世,幾千年歲,如今還沒半點分寸,你叫我怎麼把月老爺爺和我這七情殿交託於你?」思慕揉著毛線球頭上的揪尖尖兒,語重心長的嘆道。
她冥冥中覺得,自己就該有此一劫,人家上神上仙都是無數劫難,千難萬險才修成正果,成就仙途,她偏生一降生便位列仙班,她自己瞅著自己都來氣。若是凡人,一世短暫,卻也多姿多彩,第二世便是從頭再來,算來不過幾十載,可她活了千萬年,對生死看的可寡淡了,說是寡淡,不如說她不太明白這些情緒,包括恐懼。
「她雖是天地靈氣,七情六慾,人間情愛姻緣所化,可她並沒有經歷過這一切。從仙胎降生就養在月老殿的七情殿內,終日幾乎只有紅線和緣生為伴,與各神仙也少有深交,就像一張白紙,沒有什麼情緒,沒什麼姻緣簿上的愛恨情仇,她只是看著,紙上談兵,又真懂得幾分?所以……」月老捋著鬍子嘆了口氣。
本該坐在寶座上不苟言笑準備制裁思慕的天帝卻帶著淺笑,摸著鬍鬚和月老吐槽著,「怪不得我瞧著這丫頭美則美矣,卻沒有靈魂,眼中都沒有光彩。看來這當真是這孩子的劫數了。我觀這所斷紅線,與思慕這丫頭,淵源頗深。」隨即,看似威嚴的天帝便沖著月老擺擺手,慢慢道:「解鈴還需系鈴人......」便起身背著手幽幽的走了。
月老點點頭,亦行了個禮隨即退出了神殿,心裡想著,天帝還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呢。然後看著低頭百無聊賴地站在神殿外聽候發落,嘴角似乎還翹著彷彿沒心沒肺跟毛線球託付著後事的思慕他覺著自己雪白的鬍鬚又愁白了幾分。
他是真怕這孩子吃虧啊……可也是,不吃虧還算什麼懲罰,算什麼歷劫呢?
毛線球是個機靈的,趕緊捯著小短腿過來,這其實本是他的錯啊,誰要讓那傻妞兒幫他背鍋啊?「月老爺爺,怎麼樣啦天帝怎麼說?」
月老滿含深意的深深看了一眼也一臉疑惑,仰著巴掌小臉兒怪讓人憐愛的思慕,有點兒恨鐵不成鋼地扔下一句。「解鈴還需系鈴人,天帝仁厚,法外開恩,只是罰思慕這丫頭穿越三千界去彌補過錯。」
去三千界彌補過錯?思慕一頭霧水,不過反正...不用死,不就是極好的了么。
她自己沒心沒肺的,倒是毛線球一臉不可思議的捯著小短腿追著月老問這問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