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任務
超市的捲簾門被拉上了,用黑色字體寫了「轉讓」,後面留有一串聯繫號碼。
溫婉注意到並不是袁淺的聯繫方式,她拿出手機存下來,跟著一個早起出門的人進去樓層,扶著樓梯一步步往上走。
袁淺家裡的門並沒有在外面上鎖,溫婉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一覽無餘的客廳里並沒有人。
溫婉也沒有再往裡面的卧室去,因為客廳里原本用來隔開餐廳和床的帘子不見了,床上只有一張木板。
她麻木地走過去,在木板上坐下來。
巨大凜冽的冷風從身後沒有關起的窗戶里刮進來,冰冷的雨水打在她坐的木板上,也打在她的背上。
她身上的溫度漸漸流失,涼意侵入四肢百骸,她好像被凍住一樣,一動也不動。
半晌后,隨著一聲猛烈的咳嗽,胃裡翻山倒海,酸意直湧上來,溫婉跌跌撞撞地跑去洗手間,趴在水龍下吐出來。
她幾乎兩天沒有吃過什麼東西,吐出來的全是酸水,氣味更是刺鼻難聞。
溫婉用力擦了擦嘴,轉身靠在洗手台上,袁淺的失蹤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溫婉渾身繃緊的神經終於斷裂,她一下子坐到地上,抱住膝蓋失聲痛哭。
穆郁修,你贏了。
你先是讓我無法報名,再讓沈度開不了律師事務所,逼得沈度和董唯妝分手,最後是我唯一的朋友且多次幫助過我的袁學姐。
我自己和我在乎的人,你全部都一一毀掉,是不是我還不妥協,連我的這條命你都要了?
你費盡心機不擇手段,不就是想要我嗎?
好!
我給你!
我全都給你!
溫婉打電話給穆郁修,聲音平靜的如一灘死水,「你想約在哪裡?」
————
北城區的清水河街道上,一輛黑色的車子疾馳而過。
「這邊的環境還真夠差的,不是說早些年已經規劃了要拆遷,建別墅區嗎?」何熠一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盛祁舟透過車窗看著一路遠離的嘉禾巷,道路兩邊高高的路燈間或在他溫潤的面容上閃過,越發顯得柔和,「也就是最近幾天的事了,前幾天聽大哥說勘測地形的人已經往這邊來了。」
何熠皺眉問:「大少他對這邊感興趣?二少的看法呢?」
「那個叫溫婉的女孩子曾經就是住在這邊的,溫婉去美國后沒有多久,大哥便不顧反對把嘉禾巷這一帶的樓房全部買了下來,如今要拆了,他想再建。」穆郁修的心思向來不好猜,盛祁舟停頓片刻,無奈地笑了下,「真正說起來,這邊其實沒有多大的商業價值。他想留下的,大概也只是一份念想吧。」
何熠正想接話,只見前方刺眼的燈光一閃,「吱……!」地一聲,何熠一個緊急剎車,好不容易停下車子,他轉身問後座的盛祁舟,「二少,你沒事吧?」
「沒事。」盛祁舟的面色有些白,抬眸看到從對面的車上走下來的纖細人影,他吩咐道:「你下車看看,不要為難對方。」
何熠的手摸在方向盤上,掌心裡已是一片汗水,聞言唇角一扯,二少這是有多紳士?他們差點連命都沒有了,不把對方送到警察局也就算了,還不許罵幾句了?
天剛剛亮,車外還在下雨。
何熠冷著臉色,撐開傘下車,檢查過車子無礙后,他臉色陰沉地走出幾步,面對著肇事者。
「對不起!」
何熠還沒有出口斥責,對方已經深深鞠躬,倒是讓他有些啞口無言了,再低頭看肇事者,他詫異了下。
她並沒有撐傘,而且顯然之前就淋過雨,腦袋深深地埋在胸前,濃密的捲髮遮住整張臉,看身形曲線很是優美。
也不知道是被凍的或是害怕,她纖細的肩膀一直在止不住顫動,那道歉的聲音雖然好聽,卻帶著嘶啞。
應該是哭過。
何熠沉默不言,溫婉有些窘迫,也不好抬頭,只能繼續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若是撞壞了你的車子,我會照價賠償。」
也不是她車技不好,她從袁淺家裡出來,到現在心神還是不定的,等到回過神來時,車子差點就撞上去。
溫婉習慣性地用手指繞著頭髮,咬著唇暗罵自己,正忐忑不安之際,耳邊響起車門被打開的輕微聲響,緊接著男人的聲音傳來,「阿熠,不是讓你不要為難人嗎?怎麼還把人弄哭了?」
低低的,就像是此刻細雨滴落在玻璃車窗上,在這樣寂靜的清晨,溫粹清潤。
溫婉的腦子剛剛還處於一片混沌,聽到這樣的聲音,整個人一震,驀地抬起頭來。
灰色的天空下,他那隻搭在黑色車身上的手在雨水的洗滌下異常乾淨,如白玉雕琢一樣,立在傘下的身量芝蘭玉樹般秀頎纖長,和華貴漂亮的車子構成一幅絕美的風景畫。
溫婉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了,連忙紅著臉低下頭,再次誠懇地道歉,「對不起……」
「沒有關係。」這次開口的是車邊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低柔磁雅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一樣,「你自己沒有傷到就好,女孩子開車要小心點。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著涼,快回去吧。」
「阿熠,把你的傘給她。」
溫婉看著眼前遞過來的傘,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一個陌生人都這麼關心她,哪怕說的不過是幾句最平常的話,對於一直缺少溫暖和被穆郁修逼到這種地步的溫婉,心裡感動得無以復加。
「謝謝。」溫婉點頭接過傘,聽到男人「嗯」了一聲,溫婉轉身上車,發動車子離開。
她把兩邊的車窗打開,任由風和雨一起吹進來,試圖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清醒下來。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沒有再後悔的餘地了,然而她也不會就這樣自暴自棄下去。
她和穆郁修之間,不是男歡女愛的交易,而是一場必須分出勝負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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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祁舟長身玉立在車子邊,看著遠去的寶馬車,一雙淡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漸漸深沉起來,浮光掠影般極快地閃過無數種複雜的情緒。
半晌又恢復如常,薄薄的唇角牽起一抹似笑非笑弧度,「我們公司事務部最近是不是在招律師?昨天聽董小姐說沈度想讓溫婉做他的助理不是嗎?明天你暗示下董小姐我們事務部招人。」
「暗示?這事不好辦吧?」何熠遲疑地說:「溫小姐做了沈律師的助理,沈律師不是可以更好地照顧她嗎?」
盛祁舟搖頭,眸中浮起深意,「董小姐是聰明的女人,不會讓一個潛在的情敵留在深愛的男人身邊。還有……你去司法局走動走動,到時讓他們直接通過溫婉的司法資格考試。記住了,不要做得太明顯,要讓這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必然的結果。」
「這些都不是問題,但我覺得律師執業證對於溫小姐來說應該不難吧?」何熠詫異,「我們沒有必要再走這個後門了。」
「別問那麼多,你以後就明白了。」盛祁舟說完,彎身上車。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剛剛的那驚鴻一瞥,她猝地抬眸時,那雙迷濛溫軟的眼睛,像是浸在水裡的黑色琉璃,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心尖上。
漂亮倒是其次,讓他在意的是她給他的那種感覺,像極了當年的那個女人。
盛祁舟垂眸,濃密的睫毛遮住眸中的陰鷙,「溫婉,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