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等，我給買橘子。
眾人驚訝轉頭望去，誰都沒想到，這時幫阮老師出聲，竟是一向看不慣她的盧老師。
「是嗎？」曹局長神色愈加冷淡：
「除了虛構事實，這篇文章最後一句，那麼華麗的文筆，是10歲孩子能寫出來的？」
「阮老師教的學生，作文水平是有口皆碑的。」盧老師低下頭，溫聲替阮老師說情。
「你的意思是。」曹局長冷淡道：「我隨便挑班上其他孩子的文章，文筆也能達到剛才那個水平？」
盧老師神色平靜，不卑不亢道：「應該是這樣的……」
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今天這事，如果不徹底坐實，等劉校長再調查，為了四小聲譽，領導們一定會幫阮老師擦屁股，到頭來大事化小……
現在就要給這姓阮的小丫頭致命一擊，不能給她有翻身的機會。
而阮老師絲毫未察覺自己正掉入陷阱，還以為盧老師是在幫她，立刻反應過來，點名道：
「蘇柔你起來，你來念念你的《我的父親》給領導們……」
蘇柔的那篇，雖不如馮坤寫得好，卻也差得不遠，足以證明她的清白。
可話音還未落，卻聽曹局長冷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不如聽聽剛才發言的那個孩子的作文吧，寫得出那『八恥八榮』，他水平應該不差吧。」
你真把我當蠢蛋嗎？去聽你安排好的學生讀作文？
眾人都循著曹局長手指看去，看到了指的人正是許樂，整個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劉校長等人立刻就反應過來，原來剛才許樂念「八恥八榮」時，曹局長就懷疑是他們安排好的了。
什麼臨時頂替？什麼為了學生去醫務室遲到？都是他們四小故意做給他們這些領導看的一齣戲，把他們當傻子糊弄。
學生們都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但看領導點名讓許樂念作文，都是炸鍋了。
「許樂？怎麼偏偏挑了他？」
「上星期，他根本沒交那篇作業吧？」
「他交了……但作文沒寫呢。」
感受到無數懷疑，擔憂的目光投向他這邊，許樂有點懵。
又是我啊……
我是長得招人恨還是咋滴了？
領導啊~咱們是第一次見面啊，連你也不放過我。
曹局長點名他，為了讓四小方面無話可說，畢竟他能寫出「八恥八榮」這麼工整的排比句，不可能作文一塌糊塗吧？
講台上原本六神無主的馮坤，此時也鬆了一口氣，因為終於有人幫他緩解這個窘境了。
「許樂，你快上去吧~！大家都等著你呢~」此時隊長小毛旁邊催促道，他就恨不得許樂出醜呢。
許樂被這麼當眾刁難，也是心中無語，只能一步步走上台，邊走邊想對策《我的父親》，念什麼好呢？最大的問題是，我跟我父親還沒開始認識啊……
見許樂走上台，阮老師愣在原地啞口無言，她這些學生語文水平都還不錯，可曹局長點誰的名不行，偏偏點許樂？這下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從目瞪口呆的阮老師面前走過，許樂也是一臉同情鼓勵地點點頭，美女，你的苦我懂~！
許樂慢慢從一摞作業本中挑出自己的作業本。
翻開之後，找到那頁「我的父親」作文，標題下竟空白一片，心裡更是一涼，天要亡我啊……
「你可以念了嗎？」曹局長冷淡的聲音再度傳來。
四小眾人都是心驚膽顫，誰能想到他們學校名譽，竟然會繫於許樂這個渾小子身上。
「給各位領導老師，我覺得我需要改一下《我的父親》這個標題。」許樂想了半天，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覺得我這篇作文叫《背影》，更加合適。」
眾人都是聽得覺得稀奇，改標題有什麼意義？拖延時間？
疑惑間，就看許樂躬身拿著水性筆，在白紙上寫上《背影》兩個字。
劉校長等四小領導，都是互相看著，不知道許樂究竟搞什麼鬼，領導讓你念作文，你還要改題目？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眾人驚慌失措中，就聽許樂的誦讀聲響起。
「那天，我第一次到江城市上學住校，父親因為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叫一個熟識的叔叔陪我同去。他再三囑咐甚是仔細。但他終於不放心，怕叔叔不妥帖，親自來送。
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他忙著搬行李。行李太多，得找人，給錢抬進去。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
許樂故意把朗誦的速度放得緩慢，旁人都以為他在醞釀感情，實際上，他是在修改作文！
這朱自清的《背影》，背景是民國時期，不改文中一些細節到現代背景，那真成穿越劇了。
而在教室里的其他人聽來，許樂念的是他小學一年級到外地上學，父親送上車站，由爺爺奶奶在另外一邊火車站接他的故事。
比起之前馮坤「華麗」文筆，這篇《背影》卻樸實過份，充滿了日常瑣事，與其說像是作文，更像是一篇日記。
學生們聽著都是連連搖頭，這故事裡父子間既沒有生病，也沒有吵架，太過平淡。
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啊~
可與之截然相反的是，最後排的領導們，卻都聽得漸漸入神了。
雖沒有大風大浪，也沒有衝突描寫，但這篇《背影》父子細膩互動，卻令人不自覺回想起往事。
許樂稚嫩童音，並沒有過份渲染語調，念起來不徐不疾，反少了其他孩子們被塑造出的矯揉造作。
點滴文字猶如記憶中的畫卷，在聽者心中如涓涓展開。
「入站前，我道：『爸，你走吧。』
他想了想了，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這，不要走動。」
入站口在二樓，零售店則都在一樓，樓層電梯擁擠著人，為了趕時間，他只能快步跑下樓梯，再跑上來。
父親是一個胖子，上樓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
入站時間到了，我接過水果袋入站，回頭看著他蹣跚走到樓梯口，慢慢探身下去，坐在樓梯邊緣。
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疲憊地靠在牆上，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