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些風雪雲雨的往事

第51章 那些風雪雲雨的往事

隔著玻璃看著病房裡的楚虞,海噠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胸口。

「醫生說她沒事,只是一時間的刺激讓她的大腦產生了反應和疼痛。」梁輝澤在海噠身邊說。

點了一下頭,海噠坐在了醫院的長凳上。「我並不是非要來,只是在這個世界上跟她有聯繫的人可能只有我了。」

梁輝澤苦笑了一下。「你真是個很好的孩子。小洲......這麼喜歡你是有原因的。」他跟海噠坐在病房外面,走廊里的消毒水有些刺鼻。「有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小洲受傷了,不過他進的病房更嚴重,是ICU。我也只是在外面等著他。」

「老師嗎?他是因為受了傷才退居到警校做老師的嗎?」海噠不禁有些好奇。梁輝澤點頭。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翻出了一張他照的舊照片。

「你看,這時我們當年在警校時候的留影。」海噠湊過去,看到照片里有很多人,背景是大海邊。他指著屏幕問,「梁局,這是你么?」

「對啊。」梁輝澤笑笑。

照片里的他意氣風發,瘦卻健壯,臉上稜角分明,一看就是校草級別的帥哥。跟現在慈祥憨態,身形發福的樣子大相徑庭。海噠不禁暗自感嘆歲月不饒人。

梁輝澤摟著的應該就是李行洲了。他當時還沒有戴眼鏡,樣子清癯卻精神十足,一雙眼睛透著引人注目的光彩。

「你們兩個都好帥啊。」海噠說,「而且氣場和相貌,各個方面都很合」。梁輝澤收起了手機,「不行不行,老了老了。比不上當年了。」

「梁局,您認識老師很久了?」海噠問。梁輝澤點頭,「我們高中時候就是同學了。當時小洲調皮,但成績很好,老師也拿他沒辦法;我們倆在班裡總是爭第一,後來就成了朋友,約好了一起考警校......」

「原來是這樣啊。」海噠個體會到梁輝澤對李行洲的感情,的確很深厚。「那後來呢?」他不禁有些好奇。

梁輝澤說,「咱們要不出去吧,我想抽個煙。」

「可是......」海噠轉頭看了看病房,「我怕楚虞醒了......算了,她醒了應該會有護士來。」

這裡都有人看守著,不會出問題的。

海噠起身跟著梁輝澤出去了。

「啪嗒————」

火機點著了煙,海噠抬頭看著煙柱往上盤旋。

「我從小就覺得小洲特有意思,他活得自我但是很自由,想喜歡誰喜歡誰,想討厭誰討厭誰。他不被條條框框約束。當時他說他要考警校,他的家裡人其實都不同意的,他破開了窗戶拿走了家裡的戶口本跑去我家,等到了天亮我們一起去報名體檢。這種事太多了。」梁輝澤抽了一口煙,海噠歪頭看著他。「後來我們倆當然都考上了警校,還超了學校的線考上的。但是上了大學以後小洲一直有別的想法,變得更叛逆了一些。反正他就是把大學很混亂地過完了。」

海噠給嘴裡塞了一顆口香糖,「是指跟感情方面還是學業方面?」

「都有吧。」一根煙抽完了,梁輝澤又點上了一根。「可能就是那時,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疏遠了。我不了解他在想什麼,他也不願意跟我溝通。但是吧,在我們的心裡我們還是對方最好的朋友。我還是會幫他解決一些事情的,可能幫他的太多了他才開始變得肆無忌憚了起來吧。」

「啪嗒」海噠把一個泡泡吹破。

梁輝澤抽了口煙,接著說:「但是我們之間也真的好。我一直都記得我們剛畢業,在警校出任務的時候,我作為卧底被發現,當時他們抓住了小洲逼問我的行蹤,小洲差點被打死但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我......」煙嗆了一下他,他咳嗽了兩聲,海噠伸手拍拍他的背,給他順了順氣。

「梁局......」

沖他擺擺手,「沒事......我們在一線的時候真的很默契,他如果打出一槍沒有打到目標,他也不會補槍,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在他身後幫他打中目標。」

海噠嘆了口氣,「說真的,聽您這麼講我也羨慕他。我羨慕他可以這麼自我又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梁輝澤問,「這難道不是他的迷失嗎?他正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海噠嚼著口香糖,「當然不是了。梁局,聽您這麼一講,我反而覺得他很清醒。清醒地犯罪,清醒地逃走,清醒地知道我會相信他,您也會。老師在感情也學業都混亂的情況下竟然還能畢業做警察,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也沒有出賣您,說明老師真的很清楚地明白什麼事是沒有後果的叛逆,什麼事是不能越界的底線。」這一番話后,梁輝澤抿著嘴默不作聲了很久。

海噠吐掉了口香糖,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您剛才說,老師進過ICU?」他一直好奇。

梁輝澤點頭,「是啊,他進過。當年我們大概快三十歲的時候吧......上面派我們去商場里解救被亡命暴徒挾持的人質。人質里有很多都是婦女兒童,那幫暴徒都是毒販,根本不要命,在人質身上潑了汽油,正準備點燃。上面下達的死命令是一個人質也不能放棄,要讓他們全都安全。我和小洲上去跟他們談判,根本談不通......」

「對。」海噠應和,「我也遇到過這種情況,這種亡命之徒就是瘋了,自己死不夠還要拉上墊背的。然後呢?怎麼解決的?」

煙從梁輝澤的鼻腔里循環出來。「然後我們倆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開槍果斷殺了幾個暴徒,他們一分心人質也都散了,被解救了。但是其中一個暴徒劫持了一個姑娘。他要殺了那個姑娘時,小洲突然把身上的防彈衣和槍都脫了下來,高舉著雙手說『你不就是想殺人嗎————我為她死————你把她放了——————』」

「靠。」海噠發出了一聲詫異,「這也太不冷靜了。」

梁輝澤笑笑,「對啊,不冷靜極了。我當時真的生氣極了,我在他身後大喊『你是不是瘋了————快回來——————』但是他誰也不理,他說,『如果濫殺無辜的人才能證明你的存在,那你真是失敗!無論你犯不犯法,你都是一個在下水道的蟲子,上不了檯面的那種!你儘可能地被你自己給你自己建設的世界里當英雄,去殺人,但是你的父母和家人將會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都是因為你!!』他無限地激怒那個暴徒,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但只有我明白,他是在找機會解救人質。我當時的手都在顫抖,我覺得我沒有力量能跟他配合。那個暴徒的確是瘋了,直接沖小洲開了一槍。在他開槍的瞬間我一槍擊斃了他,而後我們的同事上去解救了人質。小洲就......進了醫院。」

梁輝澤眼睛一垂,想起了當時的往事。

「小洲——————我求求你振作一點——————」他的汗水和眼淚交織,握著李行洲的手。李行洲看著他輕啟唇道:「老梁......謝謝你啊......」

「我不要你現在謝我——————你有本事扛過去——————」

李行洲的眼睛看著上面,「如果能......再來一次......我......」

後面的話他沒有聽見,救護車來了。

梁輝澤掐滅了煙,咳嗽了一聲。「海噠,所以你明白了我為什麼對小洲一直相信吧?就是這些事不是假的,是我跟他在一起真真正正經歷過的啊。我比所有的惡言惡語認識他都要早,我沒理由懷疑他。只是現在......我覺得他對不起我的信任。」

他說完,兩人許久沒有說話。夏日的天氣已經進入了十分炎熱的暑伏,蚊蟲撲向了燈,被燙死,摔落,更多的蚊蟲接著撲上去。

「但是我不怪他的。」過了很久梁輝澤說。

海噠看著他,「是嗎?」

「對。我好好想了想,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覺得他應該是個什麼樣子,而忽略了他本身的想法。」梁輝澤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會永遠記得,我們高三畢業的時候,他說......」

「梁局——————海噠—————我們在監控室發現李行洲老師了——————」二蚊跑來進來說。

兩人對視了一眼,連忙往樓上跑。

「在哪裡發現的?」梁輝澤問。二蚊說:「在一樓的走道里發現的,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是.......」

「梁局您去找老師,我去守著楚虞。他應該是沖楚虞來的——————」海噠快速摁下電梯,上了樓。

梁輝澤跟著二蚊去了監控室。

看了一眼,他就確認是李行洲。「下面派人搜查醫院,誰來聯繫一下小張——————」

這時他手機響了。

「喂————」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

「喂???」

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老梁,別徒勞了。我已經離開醫院了。」

「什麼————」梁輝澤跑出了監控室。

「哎————梁局您去哪兒——————」

他一路跑到停車場開車。「小洲————小洲你先別掛電話————你在哪裡————我們談談————跟我談,我不帶人行嗎————」

「老梁。你先聽我說。」

梁輝澤屏息。

海噠跑到了病房門口,聽把守的警察說沒人進來,他稍稍鬆了口氣。

推開門進去后,親眼看到楚虞才徹底放心。

平復了一下呼吸,他坐到楚虞身邊。伸手給她把碎發抿了上去,「真的,嚇死了......你快點醒來吧,行嗎......」

守了楚虞一會兒,海噠起身出去了。

外面李銘紳來換班。

「海噠,吃了嗎?我剛從家裡帶的包子。」李銘紳把飯盒地給他。「謝了。」海噠接過坐下咬了一口包子,「喲,還是羊肉餡兒。」

「那是,照顧你嘛。」李銘紳笑著說。海噠說:「知道我剛才跟梁局談了很久咱老師的事嗎,原來咱們老師是因為差點丟了命才退居警校做老師的啊。說真的梁局講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他很難過。」

「喲,那你還真問對人了,就這事兒我也知道。」李銘紳歪嘴一笑。海噠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麼啊?咱們老師差點犧牲的事?」

李銘紳點頭,「對啊。我大三的時候去辦公室做文秘幫忙的時候有老師提起過。我去,真的差點送命啊,好在咱梁局快准狠殺了那個~~~恐怖分子。」他還瓢了一下嘴,惹得海噠笑了一下。

「而且啊,當時咱老師的前妻就是當初他捨命救下的姑娘。」李銘紳說完,海噠吃驚了一下。「我靠,這也行?合著咱們前師娘就是當初被劫持的姑娘啊。那怎麼沒有好好過啊。」

李銘紳伸手拿了飯盒裡一個包子,「誰知道咱老師咋想著出軌了,當時師娘鬧到學校多丟人啊,還是梁局出面跟她講了條件讓她走了。聽說離婚都是梁局幫的忙。嘖嘖嘖......」

海噠咬著包子瞬間想起了什麼。「梁局一直沒結婚嗎?」

「不清楚,應該沒有吧。」李銘紳說。

把那一口包子咽了下去,海噠徹底沉默了。

「小洲,你到底想幹什麼?」梁輝澤說,「我真的不想親手來抓你,你是要對這個孩子下手嗎?所以才會出現在醫院?」

「當然不是,她現在很危險,你們沒抓住馬煙她都一直很危險。」

梁輝澤沉默了一下,「總之你先跟我見面。躲著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那跟你見面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啊。」

「小洲......」

「老梁。你剛才跟海噠說的話其實我有聽見。」

「什麼————」梁輝澤震驚地說。

那邊李行洲接著說:「我也很懷念咱們小時候,那時候都沒有什麼功利心,看問題也直白單純,沒有那麼多的話裡有話。你還記得我們高三畢業時候我跟你說的話嗎?」

梁輝澤一直沉默,他伸手擋住了雙眼。

「記得。」

「我們那天下河遊了泳,在傍晚我們坐在天橋上我跟你說,其實你不用跟著我報考警校的,你畫了這麼多年畫,接著做能讓自己快樂的事就行。然後你跟我說......」

「別說了。」梁輝澤打斷了他。

但李行洲還是接著說:「你說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快樂的時光。今天我想告訴你,我也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快樂的。但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那邊掛了電話。

梁輝澤放下了手,他眼中就像有星光一樣,亮閃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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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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