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別去死
坐在車上,楚虞覺得沒意思極了。
就算她現在死了也不會改變什麼。
「喂?什麼?二嫂被人劫走了?我的天啊,你們怎麼弄的,廢物!!!」
聽到了坐在前排的翼龍說的話,楚虞微微坐了起來。
「還不趕快去追——————我怎麼會知道誰劫走了二嫂?都他媽快去——————」
他吼完,看了一眼楚虞。楚虞連忙別過頭,裝作在放空。其實她心裡是稍微有些安心的,梁朵被劫走了,無論是誰,她暫時是安全的。
「我說,咱往哪兒去?」楚虞問。
旁邊的人都沒理她,只有翼龍回道:「現在送你去暴風廣場見一下我們老闆。」
「咋還這麼麻煩啊?」楚虞語氣煩躁,「能抽根兒煙嗎?」
「你們倆給她點上。」
旁邊看著楚虞的人給她點上了煙。
車子開進了廣場下面的地下車庫。
「手給她綁上。」翼龍說。
車停了,他們把楚虞的雙手綁上,眼睛也蒙上了。
被推搡著下車,她被駕著走。等有了腦上皮層衝擊的感覺時,她知道是上了電梯。
電梯到了之後,門開了,楚虞聞到了一股焚香的味道。
被人按著坐下,她眼上的布被扯掉。
馬煙正坐在她面前,雙目緊閉,手裡玩著核桃。屋子裡面供著財神和關公,前面的香爐里還供著香。
「嚯,又換地兒了。」楚虞說。
馬煙張開眼,他太有城府了,讓處於看不懂他的情緒。
「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麼把小朵給騙得幫你逃走的?」馬煙無語地一笑。「我一直都覺得她是那種沒什麼膽子的小女孩,怎麼這次膽子這麼大?」
「這你得問她。」楚虞不想和他說那麼多別的。馬煙指指她的衣服,「這還是我給小朵買的......」
楚虞一笑。「我說怎麼這件兒衣服跟她那一水兒的夜店社會搖風格的感覺不一樣。」
馬煙停下手裡轉核桃的動作。「你信不信,我能殺了你很容易。」
「信。但是你肯定不會這麼輕易讓我死吧,怎麼著兒不得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段兒。」楚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現在我死不死都無所謂了。您能發慈悲給個痛快就行。」
馬煙冷笑一聲,「看來你真的是不怕死啊。讓我給你個痛快也行,你告訴我小朵去哪了就行。」
「我不知道。」楚虞如實回答,「你他媽想想如果真的是我操控的,為什麼不來劫走我。說白了,我跟朵兒認識才不到四天。」
馬煙的樣子有些溫怒。
楚虞嘆了口氣,「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反正錢哪兒能賺完啊,何必害了這些個人。你就放了朵兒隨她去吧。」
「你是想讓我放過你?所以要開始跟我說教了嗎?」馬煙問。
「不,」楚虞搖頭,「其實我活著還不如死了。馬老闆,您得知道,有些人活著的功能就是襯托別人的生命。比如我。可能死了就是一種解脫了吧,我只是在死之前把我想的話兒掏出來跟您說說。沒別的意思。」
在一瞬間馬煙有了暫時不想殺她的念頭。
「你們先去一邊。」他讓站在楚虞身邊的人先退後。「你想說什麼?」楚虞的眼神沒了對焦,虛無恍惚。
「我想問你的是,刀口懸在脖子上的日子過得值得嗎?」她還沒等馬煙回答,就接著說:「我不管這種日子您怎麼想的,反正我是挺怕的。您能想象,碰上了一真正喜歡的東西,有了活下去的念想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這種球日子,見不得光,隨時隨地都會有生命威脅,會一命嗚呼,還有可能連累身邊兒的人,這種感覺......我受不了。所以我才想告兒你,不值當。真沒必要。」
馬煙點上了一支雪茄,慢條斯理地張口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已經被逼到了一個無法回頭的地步,這條路從邁開腳的第一步就無法回頭了。你還是太年輕了,多經歷一些生死,就會明白,等你足夠有錢有地位的時候,你就捨不得死了。你會相信辦法活下去,哪怕就像你說的,害了其他人。」
楚虞冷笑了一聲,「那您真的是要想清楚了。朵兒可跟我說過,跟您在一起感覺都是虛的,心裡不踏實,她找著了機會還是會脫離您的。」
「她還說什麼了?」馬煙剛打算把雪茄遞進嘴裡,聽到楚虞說梁朵,動作頓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反應楚虞看在眼裡,心裡便懂了一二。
「她說了您待她也不錯,但心裡是空的啊,感覺日子也過得提心弔膽的,總是怕您什麼時候進去了,把她拋下了。其他就沒什麼了。」楚虞對他說完,馬煙沉默了。
他一直不說話,楚虞便先開口:「我說,您要是真喜歡她,何必呢,咋還抱養小四小五小六呢,她跟著你時間也不短了吧,您愣是沒讓她察覺出來,真行。」
雪茄的煙霧從馬煙的口中吐出,他對楚虞說:「我這個年紀了,想得什麼要能讓你們這些年輕看出來我還混什麼。而且你聽誰說的小四小五小六啊?為什麼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呦呵。」楚虞不禁一笑,「這裡面看來有故事啊。」
馬煙沒搭理她語氣上的冷嘲熱諷,自顧自地說:「我也不是看不出來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有些牽強,畢竟我當初也有一件事做的不對。說白了是我對不起她。」他抬眼,後面的小弟立刻心領神會他的眼神,立刻轉身出去了。
在確定他們都出去了以後,馬煙才接著說:「在她跟我的第三年還是第四年,她懷孕了。當時的形式不適合要這個孩子,我就讓她拿掉。結果她什麼話都沒說就跑去醫院了。在她去醫院之後,我後悔了。可還是晚了,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了。從那之後,她眼神啊,什麼的都變了。但是我明白,她心裡有恨。有時候就隨她去吧,只要她心裡能好受點,我怎麼樣都行。」說完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楚虞問:「那你有道歉嗎?」
「沒。」馬煙抽了一口雪茄。
楚虞也跟著嘆了口氣。「你不說清楚,她又怎麼猜的到呢,你也知道,朵兒不是什麼聰明人......但話說回來了,你都這個地位了,肯定樹敵很多,不能讓人知道你的軟肋。可是我就不理解了,你現在已經一條腿兒在監獄里了,捨得讓朵兒在沒了你的日子裡吃苦啊。你喜歡她還不早點兒給她生活安排好,還真覺得自己個兒不會翻船啊。」
馬煙沒接話,而是答非所問道:「我剛才就想問你,如果你在我這個位子上,你該怎麼辦?」
「別假設沒有的事兒。」楚虞果斷打斷。「我告兒你啊,這個世界上只有水果,沒有如果。」
「哈哈哈。」馬煙被她惹得一笑,氣氛輕鬆了起來。「連設想一下都不行嗎?」
楚虞撇了一下嘴。「那你假設一下我的立場,從小沒爹沒娘,監獄里長大,被所有人疏遠孤立,只有一個愛人還被你們這幫人陷害,給弄死了,我跟誰說理兒去?然後失去了記憶,一路上被追殺,還是個人格分裂症,你處在我這位置你能怎麼辦?你該怎麼辦?」
馬煙被她弄得語塞,「這個......」
「好不容易他媽的移情別戀了,想從初戀情兒死的傷痛里走出來了吧,那人他媽還是個條子。操了......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日了狗了,還他媽是哮天犬。所以別假設了,誰也不可能真正客觀的理解誰,啥他媽逼的感同身受啊,扯淡。」馬煙看著她小聲地跟著她念了一遍:「感同身受......」
「而且——————」楚虞說:「咱倆本來性質就不一樣,我沒殺過無辜的人成嗎。你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殺的都是無辜的人。」
馬煙一笑,「那我現在收手就能放過我了嗎?」
楚虞誇張地顰了一下眉頭,「什麼玩意兒,當然不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種屁話聽聽就好,你他媽不但要償命,還得下十八層地獄。」馬煙按滅了雪茄。
「唉......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不然我會怕我改主意。」他起身,「說實話,我挺喜歡你的。如果拋開其他不談,你真的很像我的女兒,說話還是風格還是想法,都很像。」人真的不能去了解,因為都是有多面性的,說不定那一面你就特別喜歡。
「別介。」楚虞感覺綁在背後的手麻了,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我有三種不一樣的人格,其他倆也才是女的,我是男人。還有————甭他媽什麼湊近乎,你們把我初戀情兒弄死了,此仇不共戴天。」
正說到此處,外面一陣嘈雜的騷亂。
外面的小弟全跑了進來,「老闆——————老闆——————不好了,咱們被人陰了,下面被警察圍住了,駐地也被端了——————」
「什麼?!」馬煙大吃一驚,險些沒有站穩。楚虞一臉懵,「我靠??」
「咱們先撤吧老闆————沒幾個兄弟了,全都下去擋人了,現在快走吧——————」
馬煙把楚虞拎起來,「是不是你乾的?!」
「你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幾把說——————」楚虞懟道。
被拉著擋在前面強制拽了出去,跟著馬煙走了步梯。
心臟已經快承受不住負荷了,楚虞緊張得想反胃,她不敢想是不是海噠。
「老闆,地下車庫也不能走了——————」
「什麼?那能走哪裡?」
在外面已經被團團圍住了,馬煙瞬間有些不知所措,眼中閃過了一絲慌張。
「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五百米開外,梁朵坐在警車嘆氣,趙天明問她:「怎麼了?做污點證人心裡有罪惡感嗎?」梁朵撫了兩下胸口,「不是,就是覺得......我是不是太絕情了?好歹這個人對我也不差,我一下讓他們老巢都沒了。」
「但是——————」趙天明說:「你想想看啊,你都要被弄死了,還不能自救了嗎?」
「但是他真的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啊。是我先做的不對的。」梁朵說。
趙天明勾頭看著外面,隨口問:「一件都沒有嗎?」
梁朵想了想,「真的沒有啊,他沒有對不起我,一件都沒有。一直對我很好。」
海噠站在前面,他雙眼通紅的看著前面,馬煙死死鎖住楚虞的咽喉,槍口指著她的太陽穴。
「媽的......」牙咬的酸疼。
張旖旎在耳機里說:「這邊準備好了,海子......」
「先不要——————」海噠打斷了張旖旎,「先不要。」
楚虞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他的神經,他的頭很疼。
「海噠,」李行洲站在他背後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冷靜,讓我來跟他談談。」他說著拿起了一旁的喇叭。
「前面的人——————聽著——————你已經被包圍了——————」
馬煙收緊了手指,楚虞覺得更難受。
「咳咳咳咳——————您這是——————」
他看清了李行洲。
「看來沒整死你,沒想到你還能對我喊話————」馬煙沖他喊道。
李行洲的喉結動了一下,接著舉著喇叭喊:「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投降,然後釋放人質——————」
楚虞小聲對李行洲說:「不管咋樣,你都是個會被抓啊......你看看這個形式......」
馬煙掐住她的脖子,「別說話!!!」
「反正都是死————那我無所謂,人我放了你們就能放過我嗎?!不可能,所以不要徒勞了!!」他把槍口貼在楚虞的太陽穴上。楚虞比想象中的自己要平靜很多,她根本已經麻木了。
「如果下一個死的是我,你就開槍吧媽的。」她小聲說。
李行洲還準備喊話,被人從身後拉了一下。
「老師,我來。」他這時竟然把防彈衣脫了。
「不是,你......」
海噠舉起雙手緩緩向馬煙走去。
「你站住————————站住——————」馬煙嘶吼,但海噠並沒有停下腳步,他快速走到離他只有五十米的距離。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起來了。
「你對我應該不陌生。」海噠說。「現在我告訴你,你可以朝我開槍,把人質放了。」
「什麼——————」馬煙沒反應過來。
海噠的腦海中一瞬間浮現了不少場景。
他開口:「你不就是想殺人嗎——————我為她死————你把她放了——————」
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李行洲在後面渾身都僵了,「海噠......海噠......不要......」
他這句話讓楚虞心裡最後的堡壘徹底被擊穿。她無論那種人格,跟海噠的博弈都輸的一塌塗地。
「別去死......」她聽到了自己耳邊浮現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