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走吧

門被打開了，「你取保候審成功了，出去吧。」

外面的看守對躺在床上的楚虞說。

楚虞緩緩起身，兩眼無神，什麼也沒有說。

「嘩啦——————」

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眯起眼睛，外面的陽線有些刺眼，刺眼的讓她有些不適應。

「哎哎哎哎！！！海噠，人出來了！！！」梁朵十分興奮。「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功夫給她弄出來的，我這次算不算完成任務？」她的心快要跳出來了，緊張到呼吸加速。

海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楚虞的身影慢慢靠近。

「楚虞——————楚——————」梁朵小跑兩步上前，要說出的話卻哽在了喉間。

這好像不是楚虞。確切地說，是頂著一張楚虞臉的陌生人。

她的眼中沒了梁朵著迷的桀驁不馴，是一種清澈見底的單純，就像是某種新生的小動物，對一切都懵懂好奇。

「楚虞......」梁朵在她走近自己時試著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海噠哥哥————————」

楚虞突然飛跑起來一下撲進海噠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太久沒有見到海噠了，楚虞只有抱著他才會感覺到安心。

梁朵感覺心一下子涼了。這個人......不是她認識的楚虞。

「海噠哥哥，我好想你啊。」楚虞緊緊抱著他說。海噠面無表情地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友友，我也是好久沒見你了。」

「謝謝你讓我出來......」楚虞更緊地抱住他。

海噠從鼻孔重重地出了一口氣，「是那個姐姐交的錢。」

「啊。」楚虞放開他轉頭對梁朵說：「謝謝梁朵姐姐，費心把我弄出來。」

「你......」梁朵喉間發乾。「你真的是楚虞嗎？」楚虞歪了一下頭，「我是友友。」

霎那間梁朵有些不知所措。

她其實特別想見到那個她認識的楚虞。「你真的是人格分裂還是不想見我所以隨便編一個謊言騙我————」真的有些難以接受。

「梁朵。」海噠伸手把楚虞護在身後，「冷靜點。」

「可是——————」梁朵挫敗地嘆了口氣。「還是走吧。」

坐在車上，海噠問楚虞：「已經把所有的話都交代清楚了？」楚虞點頭，「對啊，我能說的都說了。海噠哥哥，你的老師也出來了嗎？」

「他暫時還出不來。因為你精神上有問題，所以你可以出來看病。」海噠耐心回答，「在加上你梁朵姐姐給你交了錢，所以就放你出來了。」

「好～～～」楚虞連聲音都變了，變得甜甜的，跟帶著京腔的操你媽氣質完全不一樣。梁朵坐在後排心裡十分糾結，她不斷地說服自己，喜歡一個人就要喜歡她的每一面，但是現在她無法說服自己了，因為這個明明就不是她認識的楚虞。

「海噠哥哥，這次是我自己出來的。」楚虞玩著發梢說。

海噠「嗯」了一聲，似乎是有心事。

車子停在了一個小區樓下，海噠下車。「梁朵你到底什麼時候走？」

梁朵回神，「啊，你不要趕我走，我已經訂好了回去的車票，到時候會走的。」她說話間還瞟了一眼楚虞。

跟著海噠上了樓，楚虞上去挽了一下海噠的手，「海噠哥哥，我們下面該怎辦……」

「我現在有點忙，你先自己去休息一下。」海噠的語氣非常冷漠，直接甩開了她的手進房間了。

楚虞有些不明白海噠的態度怎麼變了，他好像在生氣，她也不敢去問原因。

「抽煙嗎？」

梁朵在旁邊給楚虞遞了根煙，楚虞擺手拒絕，「謝謝姐姐，我不抽的。」

「你明明煙癮很大啊。」梁朵的情緒有些激動，楚虞看著她的眼神泛著怯意。

給自己點上了一根，梁朵吐出煙，「算了。」她的情緒低落極了。

她轉身坐到了陽台上。

甜甜嗆嗆的煙瀰漫了過來。

楚虞坐到了她身邊。

「梁朵姐姐……你為什麼喜歡我的另一個人格啊？」楚虞問。

輕咳了一聲，梁朵夾著煙，粉色的煙和亮亮的粉色指甲在陽光下十分精緻。「我跟你說，我見過很多人，各式各樣。但是……這個……」

「李瀧。」楚虞托腮說。「這個人格叫李瀧。」

「嗯……李瀧。」梁朵叫出這個名字還有些不適應。「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性格的人，長相美得不可方物，但人又粗鄙墮落，肆意地糟踐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有種撒金子的美感。好像這世間都是她的玩物，非常美。是凌亂頹廢的美和浪漫。我很感興趣。只是……」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楚虞，「算了。」

楚虞抬頭看著前面的一排房群：「可是那並不是真正的我啊，你看見的都不是真正的楚虞。她被傷害到心痛，躲起來了。」

嘴裡吐出甜甜的草莓煙霧，梁朵一笑。「其實你是我最不喜歡的一種人。裝純。」

「隨你嘍。」楚虞很無所謂。「梁朵姐姐，海噠哥哥是喜歡你了嗎？」她問出了心裡的疑惑。「你們都住到一起了？」

梁朵的手頓了一下。「哈？？？不不不，他快煩死我了。其實我留在這裡不走就還是想再見見楚虞……不是，李瀧。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話沒說完。」她有些不甘心。楚虞悶悶地說：「但是他真的不在這裡啊。他特別痛苦，真的累了。我就想讓他休息一下吧。因為我捨不得他難受的。梁朵姐姐，你喜歡李瀧哥哥是不是只是喜歡追求這種抓不到東西的感覺啊？」

「哈？誰跟你說我喜歡他了？我就是……」梁朵連忙否認，她撓撓酒紅色的長捲髮，「就是……我也說不清！反正我不後悔跟她在一起做的任何一件事，有些事情發生了我也不會糾結，更不會纏著她。你讓他出來我跟他說句話行嗎？」

楚虞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你有想說的話直接說吧，他能聽見。」

「唉。」梁朵長長嘆了口氣。「我的嘆氣都能集合起來送船隻出海了。」楚虞捂嘴笑了一下。梁朵抽了口煙，「我是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李瀧這個人……」

「好像大家都會喜歡上李瀧哥哥啊。他真的很有魅力啊。」楚虞笑得眼睛彎彎。她的笑眼十分好看。

不解地問：「還有誰喜歡他啊？」

「這個人格不是不存在的，是以前一個叫李瀧的哥哥，去世之後分裂出來的。」楚虞回答。「本來我都不知道，後來摸索了很久我們才知道彼此，然後慢慢學著和平相處的。」

梁朵好奇了起來，「他是個什麼樣的男孩？」

「他眼睛這麼大，然後有點藍藍，鼻樑超級高，比海噠哥哥還高，人中這麼長，嘴唇很薄很薄……他的眼睛就跟天空一樣。很好看。而且一直都酷酷的，就像電視里那種明星一樣酷。」楚虞比劃著說：「他也喜歡抽煙，在角落裡抽煙，因為會被獄警哥哥們發現所以他就在抽完煙以後就會用肥皂蹭蹭衣服……他還教過我打架，但我總是學不好，可他從來沒說過我笨……」

這番描述讓梁朵徹底明白了。可能換這麼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也會對這個人感興趣。甚至會產生一些更為瘋狂的行為，因為她了解自己的個性。

情感的產生從來不是單純對於外貌的吸引戀慕，而是發自靈魂的共鳴。一見鍾情鍾除了中意臉蛋，還有在心底深處發出的磁場交合對接。

「楚虞。」

海噠忽然打開房間門喊楚虞，「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楚虞和梁朵對視了一眼，乖乖進了房間。

「把門關上。」海噠語氣冰冷。

關上了門，楚虞小聲問，「海噠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海噠把嘴裡的口香糖黏到紙上。

「你走吧。」

一時沒分辨出他是什麼語氣。

「啊？海噠哥哥，你讓我去哪裡……」

「別這麼叫我。你和我之間沒有什麼關係了。」海噠看向窗外，語氣冰冷。「以後咱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不再管你了。也不會再追你。反正你一遇到問題就跑，我這回不追了。」

輕輕走過去拉住海噠的衣角，楚虞手腳冰涼。「海噠哥哥，為什麼突然這樣……是我做錯了嗎？」

「放手。」打開她的手，海噠轉過身。

他眉宇間透露一股怒氣。是忍耐了很久了怒氣。「我早就想這麼跟你說了。正好今天跟你說清楚了。以後別煩我了。」

楚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的意思，我都是在煩你嗎？」啊，為什麼肚子抽搐著疼。

海噠冷哼一聲。「你以為呢？當時我接到當然是任務，不得不忍著你。就算我當年喜歡你，但現在已經累了，你的本性真讓人厭惡。無論怎麼樣你都不在狀況內，稍微一分神你不是找事就是讓事情失控。我真的累了，你走吧，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

搖搖頭，楚虞慌張地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很多次我都害怕會傷害你啊，要不是這樣我———」

「會傷害我？省省吧！你只喜歡李瀧，無論我怎麼努力想靠近你，你都只喜歡李瀧這個陰溝里的老鼠！」

「你不要這樣說他！！！」楚虞失控大喊。「海噠哥哥，他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麼一定要詆毀他……」

「因為這樣我舒服！」海噠吼道，「你以為我每次聽到你提這個人不噁心嗎？！我就是太喜歡你才會忍著噁心聽你講他，你知道嗎，每次跟你上床就跟中間隔著他一樣，我也是人，憑什麼接著噁心我自己？！你一會兒一個人格，我必須尊重他們每一個的喜惡，對，你神經病你高貴，我得讓著你！我呸！我他媽也快瘋了！乾脆大家一起瘋了，去死算了！！！」

眼淚洶湧而出，這個人格就是個小孩子，太脆弱了。

「你為什麼現在才說……如果我這麼讓你失望的話你為什麼不早點說……」

海噠抓了抓頭髮，「有什麼用？！你告訴我有什麼用？！楚虞我問你，跟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喜歡我嗎？比李瀧還喜歡嗎？」

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楚虞的聲音沙啞，一聽就知道傷透了心。「你還不明白嗎？我非要讓你看看我的心你才滿意嗎？」

「你每次都這樣，全世界你最可憐行了吧。呵呵呵呵呵……算了，真的累了。我不想跟你爭吵了，你走吧。」海噠掌心朝內，擺了擺手。

現在楚虞就像一隻失去主人寵愛的小寵物，他在轟她走。

「那我……麻煩你這麼久……對不起……」她抽抽噎噎地說。

她還是有自尊且要臉的，海噠說了不再喜歡她，她就絕對不會再纏著海噠問為什麼。「海噠哥哥，我……沒有覺得你做的不對……你應該會有自己的喜好……討厭我了也沒關係，只是不要這麼想李瀧……還是謝謝你了……我走了……」雖然她不明白海噠為什麼突然這樣，但她知道海噠有自己的情感自由，她沒有權利讓他一直對自己這麼好。

哭著轉身去開門，海噠突然開口：「今天不早了，你可以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再想想去哪兒……」

「不用了。」

打開門，梁朵果然在門口偷聽。「啊，額，額，你出來了……哎，你這是要出去嗎……」她上去拉著楚虞。

楚虞帶著哭腔「嗯」了一聲。

梁朵有些惱怒地沖海噠說：「你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這樣對這個小孩子……我就算不喜歡這個人格也做不到說話這麼絕啊……」

「關你什麼事。」海噠懟道。

梁朵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這個撲街仔！！走，你跟我走，我其他沒有，錢是有的。走……」

拎上包拉著楚虞開門出去了。

門關上「砰」地一聲巨響。

之後房間安靜了下來。

海噠愣在原地整整三分鐘，連眼睛都沒眨幾下。

「啪」

他像虛脫了一樣趴在地上狠狠地抽氣，眼淚跟著他身體起伏的溢出眼眶，他的每一寸神經都被狠狠地切割著，疼到了骨子裡。

這些話都是他說的，他把楚虞罵走了。

「啊……啊……」

咬著手背，這一刻心死莫過於要了命。

可能以後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吧。就這樣吧，反正大家恨著對方也比相忘於歲月茫茫要好。這不是他喜歡的方式，他甚至不敢去看楚虞的眼睛。他怕一看到他整個心就軟了，那楚虞一定不會這麼堅決的走。

刻骨銘心的確不就是什麼好事啊。海噠躺在地板上，好像他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