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嬤嬤笑著點頭,「有商有量,這才是夫妻。」
想到父親母親的相處模式,顧尋才發覺,他和馮氏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了父親母親那般,說是夫妻,更多的時候像合作做生意的兩方,
未成親前,顧尋對妻子也是有期待的,他想有一個知心知意的人過餘生。
而成親之後,馮氏對他,大多時是遷就和討好,論起親近程度,或許連她的兩個丫鬟都不如。
顧尋卻沒有改變這樣現狀的想法,因為他覺得,這樣的夫妻模式,或許正是最合理的。
至親至疏夫妻,看起來最親近,卻又是最熟遠的。
吃過飯顧尋就回了正房,在他進門后,剛才還暗著房間里亮起一盞燈。
顧尋走到內室,就見馮氏衣服也沒脫,只那麼在床邊坐著,隨即站起身來,說道:「我一直在後怕,就有些遷怒……剛才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所以…」
顧尋問道:「你的意思,畫兒差點被拐,你遷怒我?」
馮氏不由得皺眉,一直沒有反駁過丈夫話的她說道:「女兒不見時我嚇得渾身發抖,你在哪裡?你還和你那個鑲弟在一起。」
顧尋的臉色難看下來:「馮氏,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和花鑲,只是同年,難不成我交個朋友還得看你的臉色?」
馮氏聽到他這話里話外的維護就不舒服,明知道不該糾纏這個話題了,還是忍不住說道:「真的只是同年?你敢發誓嗎?」
「你把我想得骯髒,我不在意,但是你別把這種骯髒的事安在鑲弟身上」,顧尋看著馮氏,眼裡的厭惡毫不掩飾,「發誓是嗎?我就給你發這個誓,如果我和鑲弟有同年之外的關係亦或是情意,就讓我顧尋不得好死。」
沒想到他竟然發這麼重的誓,馮氏的臉色一下子慘白,她只是本能地感覺到丈夫對花鑲不一般,想要提前杜絕鬧出醜事的可能,並沒有想他這樣啊。
馮氏說道:「你,你何必發這麼重的誓?」
顧尋沒有再理會這個話題,說道:「你那個丫鬟,不能發賣。」
馮氏有些反應不過來,想了想才道:「如果不是她,畫兒會遇到那樣的危險嗎?我不敢再用她了。」
顧尋冷冷道:「現在你倒是不管我的臉面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
馮氏忙追著問道:「你去哪兒?」
但並沒有聽到回答。
她站在門口,看著不遠處一間客房亮起的燈光,竟然覺得這酷熱的番茗吹到身上的風有些寒涼。
這樣逼著他保證,是她太心急了嗎?
可是她不能不心急啊,自從嫁給顧尋,她就沒見過他對誰這麼上心過。
而對方是個男人,又讓她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傷心。
月桂聽到動靜走出來,看到自家小姐有些呆怔地站在門口,趕緊跑來扶住她:「夫人,怎麼了?」
離京之後,馮氏這邊的下人都更習慣喊她夫人。
馮氏擺擺手,轉身回到卧房,月桂也跟了進來,倒了一杯溫熱的蜜水遞過去。
「對了,跟胡媽說明天不用去找牙婆了」,馮氏說道,聲音裡帶著些有氣無力。
月桂應了聲是,小聲問道:「您和老爺就是因為這事兒吵起來的?」
馮氏苦笑道:「差不多吧」,沉默片刻后似是有感而發:「怪不得母親長跟我說,女人這一輩子,只有做女孩兒的時候最幸福。」
月桂對於月梨的現狀也有些兔死狐悲,勸說道:「月梨應該也長記性了,留在家裡正好將功補過。」
馮氏笑了笑:「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以後我是不會再讓她接觸畫兒的。」
之所以在責打過後還要發賣她,正是擔心她會將這些責罰記恨在女兒身上。
現在丈夫不同意,那麼以後就不能讓她在畫兒身邊伺候。
馮氏又說道:「正好畫兒也到了年紀,明天你去牙行打個招呼,讓他們送幾個小丫頭過來,好好調教一下。」
月桂點頭:「夫人放心吧,奴婢一定會調教出幾個好苗子照顧小姐。」
馮氏點頭:「你的辦事能力我還是很放心的。」
月桂心裡有些驕傲,伺候著馮氏睡下后就去看了看月梨。
月梨受了三十杖,也只是用了些老嬤嬤送過來的葯,現在整個後背一直到臀部都火辣辣的,根本睡不著。
聽到房門吱呀一響,便看到了端著盞蠟燭燈的月桂進來。
月桂放下燈,提起桌子上的茶壺到廚房換了一壺熱水,又找了一些剩下的糕點一起拿過來。
「吃點東西吧」,把糕點放到床頭,月桂說道:「放心,夫人不會發賣你了。」
月梨抬頭,問道:「真的?」
她是從小被馮府買下的,這個年紀再被轉賣的話,很有可能就是被青樓或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買走。
那還是她能在這樣的重傷下熬過來。
更有可能的是,她根本熬不過去。
剛才在黑暗中,月梨已經可以看到她自己那同樣黑暗的未來。
她是有恨的,只是一時的失誤,小姐竟然把她往死路上推,這麼多年的照顧,竟是一文不值。
也是,她根本不是一個人,只是被人捏著賣身契的一個所有物而已,和一個茶杯茶壺也沒什麼區別。
這樣想著,她也接受了那黑暗的無一絲星光的未來。
但沒想到峰迴路轉,她不會被發賣了,眼角有淚水沁出,月梨抓起一個糕點就往嘴裡塞。
面對這樣的月梨,月桂心裡很複雜,既有高人一等的憐憫,又有兔死狐悲的悲哀。
良久,月桂說道:「你以後小心些吧,我先去休息了。」
以前的時候她們兩個自然是住在一起的,但是月梨犯了錯,杖責后就被人抬到了這院子里一間不常用的房間。
月桂很快走了,月梨再也撐不住,趴在枕頭上嗚嗚哭了起來。
這枕頭,還有身下的簟席,都是老嬤嬤和小丫頭送來的。
應該很親近的人,除了月桂,卻沒有一個過來看她。
……
兩天後,花鑲已經讓人把菠蘿蜜樹和榴槤樹在幾個村子里種好,一些堅果樹也分別種植在三個村中。
這時她準備回縣衙,衛諶還需要回府城,偷偷甜蜜了兩天的人不得不分開。
花鑲很不舍,不過想到衛諶說會儘快再來番茗縣,心裡便又是期待又是喜悅。
因此回縣衙這一路上,她渾身都充滿了活力和幹勁兒,繞是跟在後面的幾個差役也都能察覺到,太爺的心情極好。
這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縣衙,衛諶帶回來的菠蘿蜜和榴槤送了兩筐到京城,還有四筐,花鑲取出幾個,一分為二,給米縣丞和幾個文書還有莫捕頭、仵作等人都各分一半。
沒辦法,花鑲也不想這麼摳搜,但別看還剩四筐,其實也沒有多少個。
給縣衙的工作人員分過了,花鑲又讓小竹抱兩個完整的給隔壁院子的顧尋家送去。
另外,還需要送兩個給栩哥。
再給京城的爺爺奶奶送去幾個,如此一來,當初的六大筐便只剩了兩筐。
她這院子里還有小沃、小竹、劉大娘三個人,開一個菠蘿蜜,恐怕也是一天就吃完了。
不過小沃現在在縣學,她還是讓孔山給送一個到縣學去吧。
說起縣學,還有教諭和幾個教授呢,也該送去兩顆。
還有女學那邊呢。
花鑲邊算邊往外搬菠蘿蜜和榴槤,眨眼間剩下的兩筐只剩了半筐,其實就只有三顆菠蘿蜜兩顆榴槤。
看著剩下的這些,花鑲決定誰也不給了。
再給,她和衛諶就沒得吃了。
花鑲叫來幾差役,讓他們把搬出來的這些果子一一送到指定地點。
挑了其中一個更黃一些,看起來熟透的榴槤出來,花鑲打算做些榴槤蛋糕。
榴槤果一開,在旁邊幫忙的劉大娘就捂住了鼻子:「大人,這大果子是不是壞了?」
花鑲笑道:「這就是榴槤的味道,你再問問,是不是有一種特別的清香。」
劉大娘果然再嗅了下,但還是臭,便不確定道:「有一些。」
花鑲好笑,「有些人的確不太適應這個味道,你說句實話,本官還能責罰你不成?」
劉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正在這時,小竹端著兩個盤子跑了進來,然後就哇了一聲,問道:「怎麼這麼臭啊?」又嗅了嗅,說道:「還怪好聞的。」
花鑲笑道:「這是個能吃榴槤的」,說著掰下一塊遞給她:「這給你吃。」
「謝謝大人」,小竹把兩個盤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手也顧不得洗就伸手來接,同時說道:「大人,這是顧家給的點心和蜜餞。」
點點頭,花鑲遞了一小塊給劉大娘,說道:「吃不慣的話就給你家孩子帶回去。」
然後自己也拿起一塊,先吃會兒再做蛋糕。
這麼多年不吃榴槤,花鑲已經流口水了。
小竹突然說道:「對了大人,隔壁的大丫鬟挨打了,剛才我去的時候,小華偷偷跟我說,那個大丫鬟昏迷了,請了大夫來看,說是傷口沒好好處理,怕是要不成了。」
花鑲皺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劉大娘到底吃不慣榴槤這個味道,拿帕子包起來放到懷中收好,聽問就說道:「前兩天隔壁的小小姐不是差點被拐了嗎?顧夫人很生氣,一回來就處置了個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