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佛情消去】
宮殿燭火搖晃,陸璇拖長著影子走到他面前,青蔥玉手伸出,將倒過來的摺子轉了過來,嘴角含著笑意:「摺子反了。」
李淮臉上也不見尷尬,索性走到一邊,拿起治水的摺子再裝模作樣的看。
陸璇不由覺得好笑,「你又在耍什麼脾氣。」
「皇后在醫館外很逍遙快活啊。」不陰不陽的聲音吐出,陸璇都替他酸得慌,嘴角咧開的笑更大了。
索性繞過去,站在案側,傾身看著他手中的摺子,笑容戲謔:「早就處理過的摺子還看得這麼入迷,皇上對麟國百姓用心良苦啊。」
被揭穿的李淮注意看了眼摺子,發現這水災摺子已經處理過,還實行的案例。
李淮眉梢一挑,將摺子放下,抬頭盯著陸璇,那眼裡全是酸得冒泡的氣。
陸璇身子一側,順著這個位置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李淮眼神暗沉,幽幽地盯著陸璇主動勾引自己的動作。
「璇兒……」聲線低沉沙啞。
陸璇兩手側環住他的脖子,整個身子傾向他懷抱,將自己掛住。
「是因為他?所以你才心神不寧?你還在害怕。」
一個個問題拋出來,李淮心裡一緊。
他以為那個人不會再出現,不會那麼厚顏無恥,是他低估了祁塍淵的厚顏無恥。他以遊歷之名出現在陸璇的面前,忍受不到兩年的時間。
祁塍淵對陸璇太好,他怕她仍舊受到蠱惑。
「你還真是個大傻瓜。」
陸璇低頭吻了吻他的俊顏,「我明日約見了他。」
話落,陸璇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一個瞬間就被他轉換了體位,將她圈在椅子里,氣息直逼著她。
「不許去。」
「只是單純的見一面,之前沒有做完的事,趁著這次的機會了結。你不用擔心,我永遠不會離開,我現在是麟國的皇后。」
「我的母后就算貴為皇后,仍舊不屬於我的父皇。」李淮啞聲提醒前車之鑒。
陸璇默了好久,憤憤道:「你拿我和你的母后相比根本就沒必要,我不是蔣皇后,我是陸璇。」
所以他一直這樣想自己,隨時可以背著他出軌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淮,你真是個混蛋。」陸璇一拳衝到他的心窩處。
「我知道你不會成為她,祁塍淵比我想像中要執著於你,」李淮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沒必要,可是越在乎一個人,心裡邊就會忍不住一直在假設,在擔憂。
陸璇眼瞅著他糾結的樣子,輕嘆一聲,主動捧住他吻了上去。
李淮奪住主動權,將她的呼吸奪取。
主動的後果是,陸璇次日又睡了一個三竿。
這次是自己主動送上門的,陸璇也沒有抱怨,起身後帶著東西離宮。
大國寺。
正與大國寺主持大師講佛道的佛迦院主,忽聞一小和尚腳步有些匆匆進來,在主持大師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就退離。
主持大師阿彌陀佛一聲,轉身對佛迦院主道:「寺中有女施主要尋見佛迦院主一面。」
不等主持大師說完,佛迦院主已經起身,步伐帶著幾分著急。
禪室內的大師齊齊誦一聲阿彌陀佛。
禪室外,陸璇一身普通男裝打扮,正站在那裡看著他,祁塍淵上前行了一個禪禮。
陸璇還一禮。
兩人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禮來禮往。
祁塍淵手一擺,陸璇自動跟著他一起往寺院後面走去,那處有一涼亭,兩人落坐,有小和尚帶上溫溫的茶水。
陸璇自行給他倒一杯,靜坐。
祁塍淵並未先開口,拿過她斟好的茶水抿了一口,靜觀著她詳和的表情。
面對他,她眼中仍舊無波動,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真正的陌生人。
祁塍淵緩緩開口道:「我一直在這裡等著你。」
已經是這個時辰了,他以為她不會來。
陸璇道:「佛迦院主放心,我這個人最講的是誠信。既然說要來找你,自然不會食言。」
「你……」祁塍淵想要說出口的話頓了頓。
「佛迦院主不在佛迦院,出門遊歷,就不怕佛迦院出什麼意外?」現在的他已不是炎國能控制大局的人,單純的只是一個念經的和尚而已。
祁塍淵輕聲道:「佛迦院亂不了,麟國卻不可能一直太平,炎國不是我在做主,必然會生事。我阻得了一時卻不能一世,虞國休養生息,阻止內訌后,必然也會向麟國報復。你……多加小心才行,不要逞強。」
陸璇知道,只要那些人敢來,她就敢站出來。
麟國不只有李淮一個人,他還有很多可利用的力量。
「我會。」陸璇將視線定在他的身上,「你來,就是為了提醒我這個?」
「我只是想看看麟國到底能不能讓你好好的活下去,如果麟國沒有這個能力……我會……」他會什麼,他並不清楚。
如果李淮沒有那個能耐保護她,或許他會捲土重來,或許會做得更絕對。
「祁塍淵,到底你瞧上了我哪裡?不論哪裡我都不認為值得你這樣,」陸璇以為他真的全部放下了,做他的佛迦院主。
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祁塍淵只是看著她笑了笑,突然道:「不過是想要看到天下太平罷了,不需要多想,方才那些話只是一個玩笑,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擔心我會再像從前那樣。」
真的是這樣嗎?
陸璇覺得有點不對,但一時也說不上哪裡不對。
不管哪裡不對,陸璇今天來見他的目的是另外一個,想到這,陸璇將放在一邊的盒子放到了石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看到盒子的紋路,祁塍淵眼底不起半分波瀾,很平靜地看著她。
「這是屬於你的東西,放在我這裡保存太長時間了,也該物歸原主,」陸璇見他沒動,繼續道:「那個人說讓我交給最合適的人,若說合適,這世間只有你了。」
祁塍淵這才抬手打開盒子,裡邊散發著金色澤光的佛指安靜的躺著,等著它的主人認領。
「金佛指,他直接交給你的意思你不明白嗎?」祁塍淵突然含笑看向她,笑意有點怪。
「意思?不是佛迦院主的標誌嗎?」
「事實上,它是個情物。」祁塍淵慢聲說。
陸璇一愣,突然覺得頭頂一串烏鴉飛過,「情物?你在和我開玩笑?」
「佛的情物。它代表著的意義,事實上沒有幾個人能懂,兒時,曾聽他提起過一次。世人都稱佛指為佛迦主子的信物,只不過是他們不明白罷了。」
「所以他將這東西交給我是什麼意思?」
「代表他早就接受你是他兒媳婦的意思,同樣,也代表李淮將它送予你。」祁塍淵將東西推回來,「這是佛情,我不能收。佛迦院主不需要任何的信物,每一代佛迦承位前,都會受到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那個痛,就是每代佛迦院主的信物。」
說罷,祁塍淵將自己半舊的僧袍拉下一些,在他的肩頭位置,能看得見一朵暗藍色的蓮花……
蓮花?
陸璇的腦子突然被撞擊了一下,倏地睜了睜眼。
她在李淮的身上也見過這種東西,只是李淮身上的蓮是隱形的,只有在某種刺激下才會顯現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祁塍淵的表現,不像是知道李淮身上秘密的樣子,同樣的,那個人只怕也不知道。
「這下你該明白了。」
「我還是不明白,」陸璇的眸色沉了沉,心中飄起了另一個疑惑。
祁塍淵看著她。
陸璇收住自己的情緒,說:「我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搞這些多餘的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東西我不會收回。」
祁塍淵訝異地看著陸璇推過來的東西,「你要將佛情贈與我?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卻還執意贈與我?」
陸璇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冷的打斷他不該有的想法:「一女不侍二夫,你該明白我的意思。東西你毀了也罷,送人也好,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祁塍淵看著陸璇輕輕一笑,似乎已經悟了她的意思。
手心灌入內力,捏著佛指,一串金粉從他的手指間漏掉下來,落在盒子里的金錦布上,鋪了一片金粉。
毀掉佛情,從此他就該斷了情念,做真真正正的佛。
佛情毀,兩不相干。
身後,有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之間沉澱的氣氛,雙雙回頭,便能看到站在那處的李淮。
一身明黃的錦服,懷中抱著小太子,正不斷的揮舞著手,朝他們這邊過來。
看著不怒而威的李淮抱著孩子的畫面,陸璇的嘴角不禁牽起,這一幕,落在對面的祁塍淵的眼裡,卻是釋懷和祝福。
「孩子取名了嗎。」
「李暮。」
「李暮……暮光……」
「暮鼓晨鐘起,江山夕陽行。」陸璇接過他一句。
祁塍淵笑意深深,「你這名兒取得到是有些不倫不類,卻也……」符合她的脾性。
陸璇知道他想說什麼,望著那對父子,嘴角化開了一抹笑容。
只有在李淮的面前,她才能這樣放肆吧。
如果換成是他,是根本就沒有辦法給她這些的。
「小心虞國。」
祁塍淵放下這句話,轉身背著他們一家三口離開。
李淮走到她的身邊,緊緊盯著那遠去的身影,像是怕他回頭將身邊的女子奪走般,面上有些緊張。
陸璇從他的手裡接過兒子,「他走了,就不會再出現。」
李淮卻不這麼認為,世間雖大,總會有一天碰上的時候。
「都和他說了些什麼,」李淮酸溜溜地攬過她的腰身,帶到自己的懷裡,『逼』問。
陸璇笑而不語。
看到她這個樣子,李淮就心裡痒痒的,「真不說?」
「你想知道什麼?」陸璇仰著笑臉,看著無理取鬧的男人:「如果是不好的話,你想聽?」
「不想,」李淮很誠實地承認。
陸璇聞言,清笑一聲:「所以,我們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永遠會是我的。」
李淮被陸璇霸道的一面弄一愣,低頭看著主動環上自己腰身的手,嘴角一勾。
「是,我永遠屬於你的,而你也不可能逃得掉。」
看,李淮雖然不可理喻,還是很好哄的。
「他說了些東西,我想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陸璇突然晴轉多雲,眯著眼盯著李淮。
李淮沒反應過。
「虞國又有動作了?」陸璇直接問。
「還是瞞不過你,虞國被我們攪亂了內亂,現在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們心裡記恨。到現在,他們依舊認為麟國是他們虞國的附屬。」
陸璇眉一皺:「所以他們打算捲土重來?趁著春季來麟國逼供?」
往年無能的麟國主要是用給他們虞國的供奉存活下來,說白了,就是要他們虞國來保護。
但沒想到的是,李淮和金醫公子聯手在虞國製造混亂,弄得他們虞國損失慘重,還差點國家離散。
這樣的大仇,他們怎麼能忍得下去。
得知金醫公子就是陸璇時,他們更加的憤怒,認為這根本就是麟國的陰謀。
「放心,我心中早有良計。」
「你打算怎麼做?」陸璇憂心道:「一個不小心,可能會造成生靈塗炭。」
兩國要是打起來,誰吃虧都不能定,而且陸璇沒忘了祁塍淵的提配,炎國不會罷休,趁著機會跟虞國合作,那簡直就是麟國的惡夢。
麟國雖然經過李淮的接手,好了些。
但僅是好了些而已,這才是順明第二年初春,也就是說,李淮才繼成大統才足一年。
陸璇擔心不是沒有根據的,麟國這些人低頭低得太久了,很難再抬起來。
有一個好的統領者還不行,還得看統領者的子民。
「如果非要到那種地步,我也不會退一步,璇兒,麟國已經忍耐這麼多年了,到我的手裡,不可能再退了。」
陸璇點頭,「我知道,我會和你共進退,你不退,我也不會退半步。」
「璇兒,」李淮將母子二人緊箍在懷裡。
小太子被夾在中間,咿咿呀呀的掙扎著,這對無良父母完全無視。
祁塍淵離開並沒有多久,虞國的祝賀的使臣就到了。
李淮已經登基一年了,現在才來祝賀,可謂是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
與往年不同,此次使臣隊中的人不是金樊,更不是什麼皇子,而是一位郡王。
新帝登基,這位郡王很得看重,這會兒領著一名神秘女子進麟國王朝。
陸璇做為李淮的皇后,見使臣這種活兒必然不可少,在這點上,麟國特意擺出一個『低姿態』來疑惑虞國。
站在齊郡王身邊的蒙面女子約莫著十四五年歲,眉眼含煙,柔情似水,煞是惑人!
齊郡王帶著笑獻上禮物,也就是身邊的蒙面少女。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更當著陸璇的面給李淮送女人,不得不說這位齊郡王的勇氣可佳,麟國的大臣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齊郡王卻不自知地誇著蒙面少女,能琴棋書畫,武藝更是超群,更赤祼的誇大伺候人的功夫一流。
李淮聽得黑眸寸寸成寒冰。
「鄔昭悅見過麟國皇上!」少女在齊郡王的示意下,扭著水蛇腰上前,深情款款地偷瞄了眼俊美無儔的李淮,語音柔似水,要酥到了人心坎里。
陸璇眉一蹙,冷冷地看著這個少女當著自己的面前勾引自己的夫君。
李淮一擺手,帶著自己的皇后入殿,並沒有多看一眼那名神秘女子。
不得不說,對方用這種神秘的法子吸引李淮的注意力,手段還不錯。
齊郡王見李淮沒有直接收下這名女子,帶著笑一擺手,自顧自道:「你已是麟國皇上的人,還不快跟上。」
鄔昭悅立即會意,加快腳步隨行在前。
厚著臉皮做出這種事,確實是虞國的行事做風,陸璇再次不得不佩服虞國皇帝,竟然派了這麼一個更厚顏無恥的人來談事。
陸璇冷眼掃過跟在李淮另一邊的少女,明顯感受到她的冷意,少女卻仍舊視而不見,更是厚臉皮的跟到皇座身邊。
大家都看著,不時的為這個女子捏冷汗。
千萬不要在這種地方惹惱了皇后,否則有得苦頭吃。
萬萬沒想到的是,陸璇沒有介意,還在坐下之際吩咐一聲:「給這位鄔姑娘加一個位置,既然已是皇上的人,就不能厚此薄彼。」
齊郡王聞言爽朗一笑,把陸璇好一通誇讚,無非就是麟國皇后賢良淑德,大方得體之類的好話。
可惜,陸璇並不愛聽這些。
李淮眉宇一擰,倏地看向陸璇,她竟然把這種女人推向自己?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大殿之中,李淮忍住了,不冷不淡地招待了一下這位虞國遠道而來的郡王。
至於那位被送到李淮身邊的鄔姑娘被陸璇安排了下來,就放到了以往淑太妃所居的關雎宮。
讓安置了那齊郡王后,李淮陰著一張臉來到後宮,碰上陸璇就將人納到懷裡,緊緊的。
陸璇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弄得一愣,「你這是在幹什麼?」
「別把我推開,璇兒,我受不了。」
「你……」陸璇幽暗的黑眸一閃,想到了他的心裡想法,不禁哭笑不得,「我只是想要將這個女人留在眼皮底下,虞國想要幹什麼,我們必須弄清楚。」
陸璇知道他不想開戰,一旦開戰,就會受到兩方的壓力。
給麟國帶來生靈塗炭的生活,並非她所願。
或許在這一刻,陸璇有些了解了蔣皇后的做法,因為她心中有大義,有麟國這個國家。
一個女人尚且能做到這地步,可見得多難得。
或許陳氏就是因為看到了蔣皇后這一面,心中那股不輸男兒的氣慨被激發了,所以才會為了麟國犧牲了自己。
這種大義或許會受到子女的痛恨,可是她們在活著自己,為了心中那個目的活著,這就足夠了。
李淮無疑是自私的。
為了她可以不要江山,可以犧牲別人,但她不想讓別人認為他不好,認為他是個昏君。
「真的只是這樣嗎?」李淮不信她。
陸璇被質問得有些無語,他不想想,看著別的女人成為他的妾,分享他,她會高興嗎?她不親手殺了對方就已經很能耐了。
所以,現在他們這種各自不安的做法,實在有些可笑。
「只是這樣,不然你還以為我會大方到讓你娶另外一個女人?」
大臣們若是聽到他們二人的話,定然控告他們的自私。
為了自己,可以不顧一切。
「你打算將那女人留到什麼時候?」李淮總覺得那女人留在宮裡不安全。
陸璇認為那女人留在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
虞國明知他們二人相愛,卻硬要將一個女人送進來找死,不,或許不止是這樣,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陰謀在醞釀著。
留住那個姓鄔的女人,陸璇主要是想要探清楚他們真正的目的。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想到對策避免這一戰,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點,這讓陸璇很不爽。
雖說他們麟國可以隨時出戰,卻經不起長久戰,因為身後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炎國。
「留到她露出狐狸尾巴。」
……
獨霸後宮的皇后竟然主動接納了一個外來女子,沒等陸璇召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進宮探個究竟了。
陸璇在正宮見那位鄔姑娘,並不介意的將那些探聽真偽的世家女眷們一併請了過來。
其中就有瑾王妃,半年前,五皇子李謹被封為王,皇子妃自然也就變成了王妃了。
韓冰容今年剛誕下麟兒,蔣家有了後繼,彼時同蔣玉惜坐在一處,同時拿眼去瞧那邊的蒙面少女。
蔣玉惜在李淮登基的那年就嫁了某個世家公子為妻,夫妻二人到是平平順順,沒有什麼麻煩出現。
「這是鄔姑娘。」
皇後娘娘一句不冷不淡的介紹,大家都愣了一下,褚府的余氏先回過神,誇了一句鄔昭悅,規規矩矩的,並沒有什麼過逾矩的話。
這個姓鄔的少女卻是個不省油的,陸璇開了一個頭,她就直接先入為主,站出來給大家見禮,將自己介紹了一個遍。
陸璇坐在主位上,冷眼看著。
她就是看著這位姓鄔的女人到底想要耍什麼花樣,順便試一試這女人是蠢的還是有城府的。
「鄔姑娘真是好福氣,能得皇後娘娘青睞,鄔姑娘可是頭一個呢!」
說這話的人,嘴巴有點酸溜溜。
以為這姓鄔的姑娘是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李淮後宮缺得只有一個皇后,入宮為妃,那是何等的榮寵。
麟國這些大臣們坐不住,就請他們的夫人進宮探皇后的意思,都以為皇後娘娘想通了,準備給皇上選秀。
要真是那樣,他們的機會也就到了。
家裡調教的那些女兒,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陸璇能理解這些人的想法,無非就是向權看齊嘛。
「既然鄔姑娘琴棋書畫精通,那就給大伙兒展示一遍,讓本宮瞧瞧,鄔姑娘是不是真的有那等本事。」
幽幽的聲音傳來,大家都收斂心神,盯著前面的蒙面女子。
鄔昭悅似乎早就有準備,並不覺得為難地點點頭,「既然皇後娘娘想要看,昭悅就獻醜了。」
看到這裡,大家不禁回想起一年前某位李玉姑娘的大膽行徑,惹怒了當時還只是太子妃的皇後娘娘,最後那位李玉姑娘是直接被送到了刑場處死的。
李國公府嫡系一脈,總歸是逃不過那一劫。
也不知道這位鄔姑娘會不會步李玉姑娘的後塵,年紀輕輕就要香消玉損。
陸璇並不知大家的想法,她專心觀察著前面那個少女的動作。
不得不說,鄔昭悅的琴棋書畫確實是精湛,連陸璇這個外行人看了都覺得很不錯。
一場試探過,陸璇並不多留,讓人將鄔昭悅送回了關雎宮,各世家的女眷則是急急回府和家人商議送女入宮的事宜。
後宮一直空著,難免會給他們一種假的希望。
他們都在等皇上膩了皇后,然後可以在後宮做點文章。
「皇後娘娘,」原本該離開的韓冰容突然跟著過來,到陸璇的面前行了一禮,說道:「這鄔姑娘有些不妥,皇後娘娘將人留在宮中怕是有什麼危險。」
陸璇看著有些氣喘的韓冰容,「所以你是想讓我將人放出去。」
韓冰容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話,而是從身上拿出一把改良過的匕首送到陸璇的手裡,「這是我親自設計的機關匕首,它可以……」
不等她說完,陸璇已經打開了旁邊的按鈕,咔嚓的一聲,陸璇手中的匕首就跟活了似的,變起了形。
看著『開花』的匕首,陸璇笑了笑,「殺傷力極致的匕首,不得不說,你是這方面的天才。」
難怪當初這麼多人爭要把她娶到手,這個女人的腦子不一般。
「不過是些雕蟲小技,還請皇後娘娘收下。」
「那就多謝了。」陸璇含笑收下這禮物。
韓冰容鬆了一口氣,真怕陸璇不會接。
「聽說蔣將軍下個月就要去御城了,」陸璇想起蔣文高之前的執念,忍不住的說了句,「其實在帝都城內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韓冰容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笑著搖頭,「他喜歡外面的天空,只有在那裡,才能發揮他真正的實力,他志在將營。」
「那你呢。」
「我?」韓冰容沒想到自己還能這樣和陸璇說話,就像是回到了當初和章若迎三人的相處日子,輕鬆,信任。
那個時候,韓冰容就以為她們三個人就會這樣成為好朋友。
天意弄人也罷,彼此的信任達不到也好,最終她們只是陌生人。
「我會陪在他的身邊,」韓冰容面上笑容真了幾分。
「樞密使的位置看來是真的留不住他,」陸璇看到這裡就明白了,她要和他一起攜手共進。
以韓冰容手中改良的冷冰器,一定能夠幫助蔣文高更加的壯大,在那一片天地,才能讓蔣文高活得更恣意。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受縛在區區一個樞密院里,這一年來,韓冰容的貢獻也不少,讓蔣文高在樞密院乃至是軍機處有著一定的地位。
「現在虞國虎視眈眈,炎國那邊需要他去鎮守,我希望可以出一份力量。虞國那邊,你們自己小心些,我哥哥他會幫助你們……做他應該做的事。」
「謝謝。」
被陸璇道謝,韓冰容有些不自在,「其實就算沒有韓家,你們也可以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去對付他們。」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們並非無所不能。」陸璇指了指虞國的方向,「那片天,已經開始變了,炎國那條道路也不會太安全,你們自己萬事小心。」
「陸璇。」
「曾經的我沒有朋友,我不相信別人,你不信我也是理所當然。」陸璇緩緩地道,似乎已經變得釋然了。
韓冰容聽了又是一愣,突然也釋然一笑,「如果我們邁出一步,或許也不會冷漠了這麼些年。」
陸璇手腕一動,看著手裡的匕首道:「其實,你這裡可以更改一個步驟。」
韓冰容疑惑地看著她,「怎麼改。」
陸璇走進殿內,讓人準備了紙墨,在原有的機關上畫了幾筆,將自己想像的東西畫了一大概。
盯著圖紙的韓冰容倏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著陸璇:「這,這……」
「我只是將自己想像的東西畫出來,至於怎麼弄,還得看你自己。」
「皇後娘娘,您簡直太神了,這些我為何沒有想到,」韓冰容驚喜得無以復加,覺得陸璇才是真正的天才,「皇後娘娘,可否讓臣婦拿回府研究一二?」
「當然。」
「謝皇後娘娘!」
韓冰容帶著圖紙,興緻匆匆的離開皇宮。
陸璇自認為自己對這種東西沒有達到韓冰容那種水平,只是她腦子裡多了一個世界的記憶而已。
……
瑾王負責齊郡王那裡,李淮處理國事。
陸璇在後宮讓人盯著鄔昭悅,一旦有什麼動作,他們第一個牽制住。
一連好幾天,鄔昭悅都準時來她這邊請安,規規矩矩的就像是一個後宮妃子,可見,她也真的將自己當成後宮一份子了。
陸璇黑眸閃著陰霾,將懷裡的小太子交給奶娘,招來馮嬤嬤問鄔昭悅的情況。
「綠袖在身邊盯著,一直都是的安安分分的,不曾踏出關雎宮一步。」
綠袖被派到了那邊伺候,隨時彙報那邊的情況。
每次得到的都是這個回答,陸璇不信他們這麼沉得住氣。
這天夜裡,於江突然親自過來說皇上要晚些回來,說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腳步。
陸璇並沒覺得有什麼,等到了亥時一刻,陸璇坐不住,自己沿著關雎宮的方向過去,身邊並沒有帶上任何人。
她是直接一個人在後殿離開的。
「誰?」
守在關雎宮外的幾條身影突然竄了出來,攔在陸璇的面前,看清楚來人,暗衛一驚,「參見皇後娘娘。」
「那邊沒有動靜?」
「回皇後娘娘,並無動靜,姓鄔的姑娘一直很安分。」
「沒異樣證明這個女人另一方面的可怕,好好守著這裡,」陸璇話落,身形跟著飛快的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陸璇的武功他們是見識過的,隔了這麼久再次看到,仍舊感嘆。
李淮靜坐在御書房內盯著靠近虞國邊境的摺子,正沉思間,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道輕響,倏地冷然抬眸。
一道纖細的身影自殿門處緩緩走進來,手裡正端著熱食。
李淮放下手裡的摺子,漠然的看著深情款款而來的女子,視線落在毫無動靜的殿門,黑眸眯了眯。
御書房重地,竟然能讓她這麼輕而易舉的進來了,這女人……
在那盅熱騰騰的補湯放到案頭之際,李淮倏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將人往旁邊一甩。
蒙面的鄔昭悅忍不住嬌聲一哼,碰到了旁邊的欄柱,抬起楚楚可憐的水眸子,「皇上……」聲音嬌媚如水,撐起玲瓏身子走回到桌案前,「妾只是看皇上日夜操勞,心疼不已,想要給皇上送些……」
「砰!」
李淮毫不猶豫的將桌案上的補湯丟到地板上,暗處的人一直盯著這一幕,只要皇上一個手勢就會衝出來將這個女人弄死。
「誰給你膽子,敢在朕面前耍花樣。」
鄔昭悅似乎被嚇得不輕,哆嗦著道:「是,是皇後娘娘……讓妾來伺候皇上。」
「啪。」
李淮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手裡的摺子丟到了她的臉上,震怒道:「皇後娘娘?你當她會這麼大方?」
「真是皇後娘娘……」
「滾出去。」李淮眯緊了雙眸,冷喝。
「皇上,妾只是想要伺候您,給您分擔一些壓力,妾知道您在為虞國的事煩惱,妾可以幫您!」鄔昭悅試著取得這個無情的男人同情,身子不停的哆嗦著,顯示出她的柔弱和害怕。
李淮不喜歡這種柔弱如水的女人,可以說,除了他的璇兒外,他都不喜歡。
「讓朕動手。」
「皇上,」鄔昭悅沒想到自己都這樣表示了,他仍舊不心動。
難道他就不害怕虞國的報復嗎?如果有她協助,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他為什麼不能接受。
「皇后不殺你,不代表朕不會動手,」李淮已經是在警告了。
鄔昭悅雖不死心,只能先平息這個男人的怒火,帶著狼狽退出御書房。
鄔昭悅離開,李淮就陰著臉讓人出去查一查怎麼回事,他肯定,那個女人會某種致命的技能,竟連他的御書房都能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好得很。
讓他聯想到的是金樊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媚術嗎?
陸璇站在宮院的小道邊上,看著前面的倩影靠近,身子側了側。
鄔昭悅抬頭看見前面靜立的陸璇,愣住,隨後就像是個沒事人般走過去,規規矩矩的行禮:「參見皇後娘娘,呃?」
話還未落,咽喉的位置就被扼住,身子被抵到了冰冷的牆壁上。
「皇後娘娘?」
「你本事到挺大,敢用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迷惑宮裡的人,如果不是親自確認,還真的被你給騙了過去,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陸璇扼著她的要害,直逼上來。
「我,我是郡王送給皇上的女人……」
「還嘴硬。」
陸璇另一隻手的手腕抖了抖,銀光閃爍,從鄔昭悅的眼前晃過。
鄔昭悅臉色一變,想要掙扎,陸璇手勁加重,幾乎要將她扼死在牆根上。
「你不會殺我……虞國……和麟國……要開戰責任在你。」
陸璇冷眸狠狠地一眯,「那就開戰,我不介意現在就弄死你。」
「你,你不會。」
「你說得沒錯,我現在不會弄死你,如果真的到那一天,你只有死路一條。」陸璇並沒有被她激化,將人鬆開,手中的銀針卻疾射出去。
鄔昭悅下意識的避開,動作迅速如影。
陸璇冰冷的眸子眯得更緊,這女人的武功還不弱,很好,又讓她發現一點。
想想也有理,虞國不會派一個柔弱無能的女人進來攪事,這樣的女人最容易生事,看鄔昭悅刷白的臉,就知道她並不打算露出這些,無意間被陸璇給逼露了出來。
「鄔姑娘的反應不錯。」
「你……」鄔昭悅想說些什麼,對上陸璇戲謔的眼,立即改口:「昭悅並非有意瞞著皇後娘娘這些,實在是昭悅太喜歡皇上了,所以才不惜隱藏自己來到皇上的身邊,請皇後娘娘看在昭悅對皇上一片真心的份上給昭悅一個機會。」
「給你勾引他的機會嗎?你覺得本宮會那麼大方?」陸璇背著手,漠然看著天真的鄔昭悅,或許她是真的喜歡李淮,可那又有什麼用。
李淮只能是她陸璇的,沒有人可以分享他的愛。
「他是皇帝……莫說是一般門第的老爺,就是尋常百姓中多為三妻四妾,皇後娘娘您這樣獨佔皇上,就不怕上天懲罰您嗎?」
陸璇眸色一沉,「將鄔姑娘送回去。」
靜默的空氣突然傳來兩道厲風,兩道黑影落到鄔昭悅的面前,將人架走。
深呼吸一口氣的陸璇朝御書房的方向走去,剛到殿門口,就看到有宮人將打掃好的殘渣拎出去,黑眸一掩,邁進去。
於江看到陸璇,連忙行禮,沒想到自己剛從皇后那邊回來,皇上這邊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沒得皇上的示意,暗中的人是不會動的,所以才讓那修習邪術的女人鑽了空子。
想到其中的利害,於江冷汗直抹。
「璇兒?」
心情不郁的李淮看到陸璇,直接放下手裡的公務,走下來自然的攬住她的細腰,眼裡,臉上全是喜悅之色。
陸璇心裡邊突然有點異樣閃過,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夠好,對李淮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