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參台 第二十章 貧道談笑
回到微塵巷,賀大娘見徐長生提了這麼多泥鰍回來,立馬張羅著說她來幫徐長生處理好,下午過來提就好了,徐長生實在拒絕不了她的熱情。
而且徐長生也嘗試過拒絕,發現拒絕之後賀大娘才是真的傷心。
記得有次賀大娘在集市上買了塊豬頭肉,招呼著徐長生一起去吃,卻被徐長生拒絕了。
等到吃飯的時候徐長生覺得不好,便又過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賀大娘一邊吃著飯一邊抹眼淚,眼睛都哭紅了。最後那盆豬頭肉還被賀大娘趁著夜深人靜時灑在後門餵了野狗。
自那以後,只要賀大娘招呼了,徐長生一般都不會再拒絕。
回到家中,徐長生思量了一下,還是決定現在就把欠的那銀兩給呂十送去。不然這樣拖著,徐長生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於是從墊桌角的小木塊里取出剩餘的二兩碎銀,放在胸前。
他從來就不喜歡欠別人東西的感覺,無論是錢財還是其他。現在不得已的背負了這麼多人的人情,就已讓他難受了。至於這種錢財,自然是能還就還了。
在路上徐長生還順便花了兩文錢買了個大餅把午餐給解決了,不好吃,但頂飽。
荷花巷在小鎮下游,因為這附近有個很大的池塘,裡面種滿了各色的荷花,每到夏季便花滿荷塘,陣陣飄香,小鎮的人都會趕著過來看荷花,而荷花開的最多,最鮮艷的時候,還有一個荷花節。
每到荷花節,許多人都會來這擺攤,賣各種的都有,特別是到了晚上,人們穿上嶄新的衣服,前來遊玩,舉著各色的燈籠在看著夜晚的荷花,像個燈會,熱鬧非凡,人們多是把這附近的幾條巷子圍得水泄不通,小巷也因此改名為荷花巷。
等到了私塾時,卻發現私塾已經關門,連呂十住著的那間小屋也是緊鎖。
問了問附近的人家,都說呂十已經走了,但具體什麼時候走的卻是不知。
有的說是今天早上起來發現呂十走了,有的說是昨天下午就走了。
這也正常,畢竟從來就沒什麼人願意去多搭理他。
呂十走了,整個小鎮還是照樣運轉,南風河依舊東流,每個人都在行色匆匆,忙著各自的事情。
聽說呂十當年剛來的時候,雖落魄,但也是一副書生裝扮,而且說起話來也不似小鎮人般粗俗,因而當時頗受小鎮女子喜歡。
有年荷花節的時候,有個女子拿著白荷當眾對呂十表達了愛慕,但呂十不僅當場折了她手中的白荷,還說了一堆難聽的話,話里話外都是在說這女子不知廉恥,而且長相已是如此,既然還不自知。
女子還沒聽完便掩面離去,沒幾日便在家中上了白綾。
當時這事還在小鎮鬧的挺大,但呂十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無論那戶女子的家人怎麼在私塾外面叫罵,他都是不理。
一段時間后,也就不了了之。畢竟小鎮也沒歸大瑞管轄,小鎮唯一一個里正都還是小鎮自己人,遇見這種兩邊難做人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和稀泥了事。
沒想到現在已耄耋之年的他,反而離開了小鎮。
同住在荷花巷的古零清聽見徐長生的聲音,立馬跑出來看,手上還提著個小木偶,顯然是在玩玩具。
徐長生也看見了他,但卻不想搭理,沒什麼好說的。古零清卻一直死死地盯著徐長生的背影,咬著牙,眼神發狠,最後看了眼手中的木偶,好像想到了什麼,兩眼睜大,一溜煙跑回了家。
……
太陽有點曬人,談笑特意把攤子搬到了鎮子的老槐樹下,往上一趴,好不容易夢見個仙子,剛看見白花花的一片,還沒看清,就給驚醒了。
因為路人的聲音有些大了起來。
談笑打了個激靈,朝一邊望去。
在道路的盡頭,走來了一位身著黑色緊身練功服的年輕女子,樣貌普通,是丟進人群便會被淹沒的類型,但卻有雙驚人的大長腿,沒有尋常人練功造成的肌肉虯結,而是修長筆直,在練功服的凸顯下顯得更加高挑。
但這不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更吸引人的是她扛著的那把巨劍。
劍很大,非常大,一個竹制的劍鞘將它包住,扛在肩上,劍比頭還高。如果說巨劍是巫奎那樣的人扛著,大家都會覺得很正常。
但現在卻是一個年輕女子背著,就十分嚇人了,於是大街上的人紛紛看著這個奇怪的女子。
包括談笑,自從發現她之後,談笑始終眯著眼看著她,至於是看著她的劍還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直到她走到談笑攤子前邊。
談笑繞過攤子,小跑著到女子前邊,一臉微笑,先是看了一眼她的臉蛋,然後視線就忍不住的往下,嘴上也沒休息,一邊說著:
「來來來,小姑娘,算個命吧,姻緣,機遇,禍福我都算。你要是想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我也能行的。」
女子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忽然談笑覺得肩一沉,女子肩上的巨劍已經放到了他的肩上,只不過劍刃是朝著他的脖子。
談笑抬頭一看,這下輪到女子一臉微笑了,而且笑得很燦爛,問道:「那麻煩道長算算我這不出鞘的劍能不能砍斷你的脖子。」
談笑也不生氣,依舊微笑著緩緩抬起左手,搭在劍鞘上,往外一推,女子頓時感覺一股巨力襲來,怎麼按都按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巨劍滑落。
談笑輕聲道:「我算了,你砍不到我。」
女子沉默了一會,「我要算命。」
聽到算命,談笑立馬來了又興緻,招呼著女子在攤位前邊坐下。
黑色衣衫女子坐下,終於放下了手上的巨劍,往地上一支,驚起大片塵土,旁邊圍觀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女子冷著臉朝四周看了一圈,人們紛紛避開。
看周圍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談笑理了理頭頂的五嶽冠,清了請嗓子,看著女子說道:「貧道談笑。」
女子「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談笑笑著提起手虛按了幾下,「坐下,坐下,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跟苗昴那老傢伙一樣一驚一乍的。」
苗禾這下更加篤信了談笑的身份,連自家太祖的名諱都敢這麼毫無顧忌地喊出來。
必定是他了,而且稍微有點道行的道士也不敢用這個名字。
隨即恭敬地坐下,低頭說道:「晚輩苗禾,剛才多有冒犯,還望前輩原諒。」
談笑笑道:「怎麼,剛才的霸氣哪去了?」
苗禾一身冷汗,這位前輩要是出手鎮殺她,家族乃至整個宗門保證屁都不敢放一個,說不定還得送出大批天材地寶賠禮道歉,自己死了就真的白死了。
還好談笑沒再談論這件事,自顧說道:「當年在蒼落大陸曾欠下你家老祖一個人情,現在湊巧遇見,便正好還了,這次參台秘境的事你就不要參和了。這次不一樣,不是你們能接觸的。而且,對你們也不是好事。言盡於此,走吧,走吧,別防礙本道長睡覺。」
苗禾只好起身告辭,卻仍是一臉疑惑。按談笑的意思是叫她別去參台秘境了。好像這次會有大事發生,
只是什麼大事,為什麼不要進入,談笑卻沒有說。苗禾更是不敢問。
談笑看著苗禾擺動的雙腿,越看越入迷,嘀咕著說道:「苗昂那大老粗怎麼有個這麼水靈的後輩,奇了怪哉。」
……
有了泥鰍,沒有豆腐,就像吃飯沒有筷子。
用處理好的泥鰍,放上幾塊白嫩嫩的豆腐,文火慢燉,把湯熬成乳白色,等到出鍋的時候,再撒上幾點蔥花,簡直是人間美味。要是再吃上幾條小魚乾,「咕咚」,徐長生猛咽了一口口水,不敢想不敢想了。
只能腳步加快,準備去李推家買上兩塊豆腐。
到了附近的時候,卻看見店裡面好像有客人,徐長生眯著眼看去,看衣著裝扮應該也是外面來的修仙人,不禁感嘆這幾日來的也太多了,彷彿在哪都能遇見。
走近了些,看見一個年輕公子竟然在拉著李軟的衣袖,李軟面色微冷,但又不好拒絕,至於李推則被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纏住,兩個人坐在店鋪內喝酒。
突然看見外面來了個衣衫破舊的少年,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李軟看著對面的人,寒聲說道:「趙瑝,放手!」說完也不管,把手一甩,轉身朝著徐長生跑了過來。
徐長生突然覺得身體有些發熱,李軟微笑著彎下腰,徐長生只感覺面前是大片的雪白,還有,一條深不見底的,黑暗。
李軟伸出手抓了抓徐長生略微雜亂的頭髮,笑著說道:「小長生過來幹嘛呀,今天的豆腐不是送完了嘛,難不成是誰說我這的豆腐不好吃,你可以讓他跟我來說哦。」
徐長生一直覺得李推家的豆腐賣的這麼火。大部分原因是李軟在賣,要是換成李推這個摳腳大漢,一天能賣一塊就不錯了。每次徐長生這麼說的時候,李推都會提著徐長生的耳朵問他,是不是覺得送豆腐太累了,如果是的話,可以休息一下的。徐長生立馬把腦袋搖的飛快,李軟則是在後面捂著嘴巴大笑。
徐長生說道:「沒,沒有的,是我想來買兩塊豆腐,晚上做飯的時候吃。」
徐長生越說聲音越小,說到後面都把腦袋低了下去。
李軟輕笑一聲,去取了兩塊豆腐,拿紙包好,徐長生剛準備掏錢,李軟眼睛一瞪,佯裝生氣道:「不許拿錢,你要是給錢,姐姐以後就讓我爹不讓你送豆腐了。」
徐長生只好把伸進胸前的手拿了出來,一臉無奈,李軟才笑道:「這才乖嘛,這是姐姐送給你吃的,可不能浪費了,一定要吃完。」
徐長生接過豆腐,道了聲謝,趕緊告別,徐長生感覺自己再不走,那個趙瑝眼睛都要噴火了,裡面和李推坐在一起的中年男子也是不是把目光飄到自己身上。
徐長生一邊跑著回家一邊揮手告別,李軟則一臉微笑的看著徐長生遠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見,才轉身回頭,只是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對著趙瑝一臉認真地說道:「他是我弟弟。」
但一想好像不對,又說道
「是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