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三章 徐長生的道理
徐長生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積累下來的那麼多的戾氣的?
可能是原先還在小鎮裡頭的時候就有了,畢竟有哪個少年能忍耐的下那麼多的苦難,當別家的孩子都還是個寶貝的時候,只有他,早已學會了柴米油鹽,辨清了五穀雜糧。
真以為他能天生那麼強大?
沒有的,在那心底的最心底,他還是那個希望有爹娘疼的寶貝。
但沒有。
於是他只能一次次壓下那股不甘,如何整理表情,繼續笑著面對這個世界,面對遇見的每一個人。
於是戾氣越積越重。
再加上神魂裂痕的那次變故,火上澆油。
但還好最終還是踏上了仙途,於是那隻原本早就該破竅而出的惡鬼,再一次被他壓下。
直到此刻,再一次經歷了世間苦難的徐長生,終於壓制不住,放出了心中的那隻惡鬼。
薛南使勁地瞪大著雙眼,看著那老友,一襲青衫鼓盪。
狐九咽了咽口水,有些難以相信,這少年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才積有如此厚重的戾氣!就他這樣的,還有可能是從那琥陽城內出來的人么?
不止是他,連他那帶上他踏上這條不歸路的老爹,也是吃驚不已。
這少年,莫不是魔修不成?
徐長生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嗎?知道,不僅知道,還十分暢快,原來不用苦苦壓抑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快,是何等的大快意!
原來不用再去成為那個別人心中的「好孩子」,又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
原來不用事事考慮透徹,只憑心意,是這般暢快。
體內飛劍震顫不已,躍躍欲試。
……
在那天幕更高的星河處,那扛著長刀的邋遢男子,好像感受到什麼,大笑一聲,猛地劈出一刀,刀光凌厲萬丈。
「他娘的,你們這些狗崽子呢?!出來陪你唐爺爺干架啊!」
無盡虛空,寂靜無聲。
……
一個剛剛返回小城的談笑也感受到什麼,笑了笑,一手撈起那昏迷不醒的少年。
一步踏出瞬息萬里。
至於此地,他也沒打擾,一個難得的試煉之地,肯定得給自己這個寶貝徒兒留著。
……
書山之上。
那個正在翻閱著「聖賢」道理的矮小老頭也忽地感應到什麼,掐指算了算。
「哎呦」一聲。
面色愁苦不已。
……
無名山崗之上,大雪紛飛飄蕩。
一襲青衫的少年微微抬頭,眯眼笑了笑,「準備好。」
說完,少年身形消失不見。
再一次出現,只見那入玄巔峰的狐九都來不及反應,便噴出一口鮮血倒飛而去,胸腔凹陷。
只一招,尚未換血完成的徐長生便廢了這入玄巔峰的修士,也不管他是否有那保命遁法,換命符籙。
有又如何?
在我徐長生面前,只要你能用的出來,便算你本事!
少年借力而起,來到那依舊震驚的狐言骨面前,陰測測笑道:「你兒子,好像不經打啊!」
狐言骨冷著臉,也沒去管狐九的死活,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徐長生身後。
手掐法訣,身上白袍之中飛出大片狐毛!
再仔細看去,竟是大片銀針。
徐長生似有所感,渾身猛地發力,血氣拳罡席捲而出,瞬間護住全身。
哪怕只是相隔數丈,銀針所遇血氣便再無寸進。
偶有幾枚穿過血氣拳罡,但只一觸及徐長生的肌膚,便被阻隔。
狐言骨大喝一聲,兩人之間靈力白雪匯聚,再次化為一直白雪巨掌,猛地拍下。
將那瘦小身影一拍而下,在這山崗之上留下一個巨大掌印!
雪花飛舞如麻,不見少年身影。
狐言骨稍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那遠在山崗邊緣的薛南,冷笑一聲。
雖說是個天才,但在絕對的境界面前,也改變不了什麼。
而在那雪林之中,臉色煞白的狐九也扶著一棵古木起身,趕緊吞下一瓶靈丹,才算好受些。
只是依舊心有餘悸,還好自己提前將那兩個只有入玄初期的兒子送下了山頭,不然在這裡,可能都已經成了那少年武夫的拳下亡魂。
忽地,狐九隻覺眼前的白雪似乎晃了晃,緊接著天地都好像倒轉過來,那站在高空,腳踩法器的狐言骨,竟然變成了頭朝地站立。
再之後,眼前一黑。
雪地開血花。
狐言骨猛地扭頭看去,恰好看見那一腳踩碎狐九頭顱的少年扭頭,對著自己咧嘴一笑,笑的極其單純,就好像那從未經歷過人情世故的無知少年。
「你是真的找死!」
狐言骨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徐長生笑著點點頭,「你講你的道理,我聽著。」
說完後腳微微後撤,雙手托天而起,山崗之上拳意沸騰,無數氣機碰撞,發出一聲聲竹筒爆裂之聲。
「但我講我的道理的時候,你也得受著!」
少年再次一閃而逝,朝著那空中的人影衝去。
狐言骨一手捏碎大疊符籙,而後手點眉心,從中牽引出一點星光。
一把小錐!
一把被狐言骨一直溫養在竅穴內的本命法寶,被他命名為「究玄」的破甲錐。
極少有人知道他這本命法寶,連那流傳的最全的山水志上都只是說,狐言骨,本命法寶不明。
因而徐長生自然也不知道。
但其實知道與否,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
破甲錐被狐言骨牽引,化為一道流光撞向了踏空而來的徐長生。
狐九看不清徐長生,他自然能看清,無非就是徐長生的速度快了些罷了。兩人之間到底還是隔著整整一個大境界。
被狐言骨牽引著的究玄瞬間即到徐長生身前,拳頭大小,錐體深藍,雕刻著破甲符文,錐尖鋒芒畢露。
徐長生微微側身,究玄錯身而過,但轉瞬便回頭,如那附骨之疽刺向徐長生的後背。
直對龍骨!
這一下不能不避,要是真被那破甲錐釘穿大龍,哪怕徐長生不死,也會廢上好一陣時間。
只見少年臨空抽出鎮山,一個轉身,破甲究玄刺中了鎮山雪白的刀身。
兩器相撞激蕩出一圈聲勢浩大的靈力漣漪,少年也被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撞向地面。
究玄寒光凌冽的錐尖微微黯淡,狐言骨也是臉色一白。
此次對徐長生出手,就是因為他在路上盯上了徐長生那柄散發著壓勝之力的狹刀。
想到了徐長生那柄狹刀是件寶貝,沒曾想竟然是件道兵!
不然不可能讓自己這高階靈器受損,而且自己這高階法器還被自己祭煉為本命法寶,而憑空提高一個小境界的究玄在他手中已是巔峰靈器!
沒想到依舊只是在那鎮山的刀面上留下了一點淡淡的痕迹。
一擊之後,狐言骨再次操縱著究玄朝著徐長生殺去,面容狠厲!
只要能殺了徐長生,那柄道兵便是自己的了,只要拿到了那柄道兵,那麼今日所有的損傷都是值得的!
至於死去的狐九,反正已有兩個天賦不錯的孫兒了,兒子,不要也罷。
究玄又至。
徐長生反手持鎮山,橫斬而過,刀光一閃,瞬間便擊中了那柄破甲錐。
火星四濺,鎮山不斷散發著壓勝之力,逼迫的鎮山不斷震蕩。
手持狹刀的徐長生也是緊咬牙關,手持一柄絲毫沒有祭煉過的道兵對敵,對他來說也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
好在那破甲錐到底還是比不上鎮山,幾個呼吸過後,狐言骨便不得不操縱著究玄返回,再對抗下去,他真的擔心不是他殺了徐長生,而是自己的本命法寶先被震碎。
究玄一閃而逝被他收回竅穴,臉色煞白的他大袖翻飛再次扔出幾張符籙。
符籙燃燒化為兩條火龍,朝著徐長生撞去。
少年神色自若,雙手持刀猛地劈出一道刀芒,直接將率先而至的那條火龍一分為二,化為靈力重歸天地。
而後順勢收回鎮山,踏地而起,一腳。
身形一閃而至那條火龍高昂的頭顱頂,狠狠一腳踩下。
火龍粉碎。
身形再次而起。
狐言骨則是臉色大變,趕緊駕馭著腳下那柄蒲扇似的法器朝著遠方遁去。
招式盡出的他是真的慌了,原以為祭出本命法寶的他已是穩操勝券。卻沒曾想遇到了手持道兵的徐長生。
彼此互換之後的他以為徐長生已是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趕緊扔出了身上的最強符籙。
更沒想到的是依舊被徐長生輕鬆解決。
這不跑還能咋辦?
留下來等死不成?
今日這事,是真的陰溝裡翻船了。原本以為是兩條泥鰍,卻沒曾想是兩條過江龍!
狐言骨臉色鐵青,馭起遁術化為一道流光朝著遠方逝去。
徐長生落地之後看著那道流光,好像想到什麼。
那日在那洶湧大河邊。
談笑笑著道:「趁著還有些力氣,便在幫你一程吧。」
說著伸手一招,徐長生放在芥子物的那柄降妖便出現在了他手上。出奇的是,在徐長生手上極其兇狠的降妖,在談笑手中卻極其溫順,絲毫不敢亂動。
談笑也沒說什麼,左手握著劍身,右手做筆,在劍身上隨意塗畫幾下,便收回了降妖,笑道:「以後你要是想用就用吧,就當是損耗了這兩根麈尾的一點補償。不過勸你還是不要常用,畢竟法寶再好,終究只是外物,修行還是得靠自己的。」
最後還看了看那劍鞘,道:「這劍鞘也不錯,湊合著用吧,希望你能承擔地起那因果。」
徐長生想問問,但奈何當時的他根本開不了口,等到出來之後,談笑又已消失不見。
……
恍惚間少年反手取出降妖,右手持劍柄,左手作劍指劃過劍身。
劍氣縱橫間降妖震顫,化為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呼吸間,降妖帶著絲絲血跡再次返回,雀躍不已。
少年笑著輕輕震去血跡,收回降妖,而後負手而立,看著極遠處的虛空,道:「前輩看了那麼久的戲,也該露個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