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世態炎涼
謝輕謠捂了捂腦袋，說道：「今日我去了那裡，之後民與官打起來，不能讓人知道我去過了，若是有心之人拿此事說事，對殿下不好。」
殘弦君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如今也沒有人能顧及到你們。」
殘弦君又倒了一杯茶，輕輕道：「正好你今日來，我順便與你說了，外面有風聲了，晏華將卓星淵請了出來。」
謝輕謠有些錯愕：「卓星淵？」
殘弦君一笑：「不錯，這一次是真的卓星淵，已經有人見他在江湖露面了。」
謝輕謠面色沉了下去。
這一日，似乎她看見了很多不該看見的東西，也知道了很多不該知道的東西，所聽所聞，陣陣心驚。
宮外鬧起來的消息並非只有謝輕謠知道，連著雍國內的臣子也紛紛知曉了，聯名上奏，個個義正言辭。
雍王因為這些走著頭疼欲裂，叫了雍明申進宮，大為訓斥，雍明申也怒稱會將事情解決了，可惜結果如何不得而知。
雍王坐在宮殿內，一旁的宮嬪伺候著，如妃坐在身邊，按摩著，小聲道：「王上莫要多心，大王子已經派人去鎮壓了，不會有事兒的。」
雍王沉沉嘆口氣：「如今就是這般光景，才戰後沒多久，如今又是民怨四起！」
雍王直起身子來，看見了窗戶外一個小小的身影，原來是五公主。
雍王收斂了表情，轉而笑道：「躲在外面做什麼，進來吧。」
雍明莉進來后撲上去，笑道：「父王！」
雍王笑道：「這幾日也沒有來找父王，可是有了心事？」
雍明莉道：「才沒有呢，只是今日見父王悶悶不樂……」
雍王道：「要是你那哥哥也如你這樣讓我省心就好了。」
雍明莉已經在外面聽到了宮外發生的事情，事關雍明申，她知道自己的父王正在氣頭上，於是也不違逆，只是笑笑道：「父王，我明天想出宮看看二哥哥可以嗎？」
雍王皺眉道：「如今宮外不太平……」
「怎麼會不太平，二哥哥在軍營之中應該是最太平的地方！」雍明莉開始撒嬌，語氣柔和，「父王……父王你就讓女兒去看看嗎，我想給二哥哥一個驚喜！」
如妃一笑：「這丫頭也在宮裡悶了一段時間了，如今果然坐不住了。」
雍明莉笑笑：「還是母妃最了解我。」
雍王道：「罷了，既然想去就讓人跟著吧，但只許去軍營。」
「好！」
雍明莉求完旨意又說了幾句話哄的雍王大笑起來，這才離開。
……
隔日，一到官府外就能看見不少百姓堵在外面，目光冷硬，將官府死死守住，當真是一刻也不離開，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
到了官府裡面，遠遠的就能聽見雍明申的吼聲，外面跪了一群的文官，雍明申怒道：「這就是你們辦的事情！之前說的天花亂墜，如今我倒要聽聽你們怎麼解釋！怎麼會在外面鬧成這個樣子！？」
跪了一地的人沒有一個敢說話，都低著頭。
宋副將也跪在地上，面色難看，鬧到如今這個地步是誰都不想看見的，但事已至此，他也無法再給自己解釋。
雍明申轉頭看向一邊的趙城，冷笑道：「你說！」
趙城忙磕頭道：「大王子贖罪！都是下官辦事不周！下官該死！」
「你確實該死。」雍明申揪起他的領子，怒聲道：「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糧食一直在減少，又為何外面會鬧成那樣！」
趙城道：「下官惶恐，自從來到此處處理剩餘賬本，無不盡心儘力，未曾有一刻耽擱，但是賬本內容繁雜，漏洞頗多，皆乃前者黃蔡全所遺留下來的，短期內想要解決不太可能，當初黃蔡全對外承諾糧食減半收，本就不合禮法，如今收糧是按著律例的規矩，下官絕不敢僭越。」
雍明申從一旁扔出一個賬本來，怒斥道：「你自己看！」
趙城趕忙撿起了地上的賬本，看完以後，滿面驚訝，急著就道：「大王子！下官冤枉啊！這賬本怎麼會是下官所寫！？下官冤枉！」
雍明申皺起眉頭，趙城急道：「早有黃蔡全一事為先例，下官來后，無不警惕，就算要貪墨也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動手，大王子明鑒！下官若真的想要在賬本上動手，必然會做了十足的準備，也不會讓人發現的，怎麼可能這樣直白的寫著？」
趙城之後繼續道：「下官能苟命於此都是因大王子，絕不敢再有二心，這些事情斷然是有人做來誣陷於我。」他突然大叩首，「下官臨時調命前來，身居高位，也有不少人言辭灼灼多有嘲諷，怎可知不是他們暗中動了手腳，另外，下官也有命令在，不得對百姓打罵欺壓，卻不知這些人下去辦事多有懈怠，釀成如此大禍！求大王子饒命！下官冤枉！」
雍明申冷笑道：「來人，一個個搜查，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動手！」
宋副將沉聲應是，轉身就帶著人去搜查了。
沒過一會兒，宋副將帶人回來了，果然查出了一些東西，是幾個小官員的，幾個小官員大驚：「這定然不是我們的，大王子！這不是我們的！」
趙城道：「果然是你們！這些東西都從你們房中搜查出來了！你如何辯解？！」
那幾個小官員愣住了，壓根沒想到，雍明申上前一步，看著裡面的賬本，聽著一邊趙城的話，再回想起這些人剋扣的糧食和對百姓的欺壓，頓時怒火中燒，臉都發紅了，他咬牙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那幾個人忙道：「大王子！這些真的不是我們的！這……怎麼會出現在我們房中！？定然是有人使詐！」
趙城站在一邊，眉眼輕輕一動，看向一邊，隨後站出來其他幾人紛紛指認。
雍明申勃然大怒，揚起刀就要砍下去，誰知正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道聲音：「手下留人！」
雍明莉匆忙走了來，此刻也沒人能攔住雍明申了，惟獨雍明莉是特例。
雍明申道：「你怎麼來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來人，還不快帶五公主離開！？」
謝輕謠站在雍明莉身後，雍明莉拽著謝輕謠急著就道：「你快說話啊，你把你在路上給我說的快說給大哥哥啊！？」
謝輕謠抿唇不言，靜靜的站在身後。
護衛上來要拉著雍明莉，雍明莉一把推開，急著就道：「大哥哥！你現在不能動手，外面民怨起，本就動.亂，事情未定，若是官府再亂了事情就真的控制不住了！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絕不能這個時候動手！大哥哥！」
宋副將上前一步，輕聲道：「將軍，五公主說的有道理……這個時候還是平復百姓要緊。」
外面的將士一路小跑回來，著急道：「啟稟大人，外面的人都要擁進來了！護衛們攔不住了！」
雍明申咬牙，只能先往外面走去，他瞳孔一深，看著成群的百姓湧上，百姓們也是痛聲相對。
「出來！今日官府必須要給我們百姓一個公道！明明剛發了救濟糧如今又要收回去！你們這樣做是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嗎！」
「多少人都餓死了！年年交糧年年不虧欠，哪怕這一年沒飯吃了我們也聽著官府的意思，但如今你們是真的想要我們的命啊！」
「官府的人在外面殺人，老弱婦孺無一不放過！你們眼裡究竟還有人命嗎？」
一聲一聲落入耳中，雍明申沉聲道：「這件事我必然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有人嘲諷道：「上一次就是因為你調糧，我們的糧食遲遲發不下來，之後二王子看我們可憐，好不容易將糧食發了下來，你一上任便將我們的糧食全部剋扣了回去！我們不服！」
雍明申沒有說話，人越來越多，都將門口圍住了，每一句話都在針對著官府，每一句話都在要糧食。
可是別說是現在了，就算是之前官府也拿不出那麼多糧食來。
這段日子官兵和百姓的衝突更甚，多有慘死者，百姓積壓的怒火都在這一刻吼了出來，人多勢眾，加之雍明申收糧一事本就惹了眾怒，如今百姓們也沒了忌憚，很是暴躁。
謝輕謠和雍明莉在後面站著，被人護住了，雍明莉急道：「怎麼辦怎麼辦……」她看向了謝輕謠，謝輕謠面不改色，完全不出聲。
這裡鬧的這樣厲害，震動了雍王，雍王派人來質問，雍明申腹背受敵，一句話都說不出，他想到了鎮壓，先將這些人都逼退了，之後再解決事情。
但也不知為何，鎮壓這兩個字落入謝輕謠腦海之中，瞬間浮現了之前那個血腥的畫面。
謝輕謠打了個激靈，頭腦還沒反應來，嘴卻已經開口了：「大王子真的覺得這個時候還能鎮壓下去嗎？」
謝輕謠說完以後，低下頭，她知道自己失言了。
今日被雍明莉拉過來她是準備一句話都不說的，也完全不會插手雍國之事，但是看著一個個的決策，聽著所有人的話，無不寒心。
轉個念頭一想，如果雍國最後是從內部先亂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到時南宮承煜所攜兵馬就算相幫也幫不了了。對外，可以。對內，他們無能為力。
逼不得已，謝輕謠站出身來，完全沒有之前的事不關己，重重落聲：「大王子覺得現在能鎮壓的住嗎？就算鎮壓住了，最後又會是什麼結果？」
雍明莉緊張的上前，說道：「大哥哥，她不是這個意思。」
謝輕謠道：「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的話不是針對大王子，我遠道而來，對雍國並不熟悉，但這麼久，所見所聞不必別人少。做事要想後果，請大王子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