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放榜1

然而，梁氏卻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現一般，臉上依舊帶著笑意，看向他，說：「是吧，子湛？」

「啊？什麼？！」

梁氏臉上的笑意，叫陸子湛周身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梁氏笑容一僵，目光一冷，神色嚴格而凝重的看向他，「我說，這次的科舉，你肯定不會像那個宋靖宇一樣，叫人失望的，是吧？」

「……是……是吧……」

「是」與「不是」，本是再簡單不過的幾個詞，可，就是這樣簡單的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他都不能果斷而乾脆的說出來。

可想而知，梁氏給他的壓力，究竟有多大。

……

日子過得很快。

科舉考試過了之後，永平侯府里一直都很平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因為有那位將軍的提醒或威脅，梁氏待陸朝暮一直很好，幾乎沒有找過她的任何麻煩，也沒有絲毫暗中算計她的意思。

太過平靜的生活，反而叫陸朝暮心裡隱隱約約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危險。

好幾日，她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擔心著會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鳳月見狀就笑她，說：「姑娘，旁人都是巴不得日子平平靜靜、一帆風順的好，怎麼到了你這兒，反而覺得平靜是什麼不好的事兒了？」

陸朝暮抿唇搖頭，「你不懂。」

對於尋常人來說，平靜的日子，或許的確是值得高興和開心的事，可是，現如今，對於她來說，梁氏本就不是一個會安分守己的人。

她之前害了她的父母，在知道紀氏可能將她說出來，給她帶來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心狠手辣、直接就讓人將紀氏母子三人直接殺害。

這樣的人，你說，她會忽然間幡然醒悟，不再惹是生非了么？

怎麼可能呢！

再說了。

不論梁氏知不知道她已經知曉當年淮南的真相，梁氏既然害死了她的父母，又和紀氏聯合在一塊兒，將她送去金陵城，想要借著紀氏的手將她給處理乾淨。

那麼，如今紀氏行動失敗，她不僅害好好活著，而且，還從金陵城好好回到了京城，回到了永平侯府，而且，祖母還對她特別的關心和照顧。

你說，梁氏會怎麼想，會怎麼做？

她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自己想要殺害的人，好好活著？

這是不符合常理的啊！

「…………」

聽到陸朝暮這樣說，鳳月心裡也隱隱有些擔心起來，「姑娘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可是……」

梁氏要做什麼，她會怎麼做，她們並不知道。

與其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不如暫且放下戒備之心，畢竟，在鳳月心裡，陸朝暮聰明而本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和困難，姑娘都能夠想法子一一應對，一一處理妥當。

再說了！

鳳月幾步走到陸朝暮的身邊，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說：「姑娘，你不是忘了吧？五皇子如今也回到京城了。」

之前，她們還在金陵城的時候，五皇子就三番四次的幫住她們，如今，她們也回到了京城。

五皇子作為皇子，身份尊貴。

或許，他並不能在明面上幫姑娘多少，但是，她想著，只要五皇子願意的話，肯定能夠在暗中多多幫姑娘幾把的！

所以啊，姑娘真的不用擔心的！

五皇子？

陸朝暮聽到這三個字，整個人瞬間就愣了愣。

是啊，五皇子，他啊……

想到那個人，她的腦海種，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之前和他在金陵城相遇的場景。

一開始在宋家，她毫無徵兆的和他相遇，撞見他被人殺害，她為了自保，還不惜裝瘋賣傻，矇混過關。

誰知道，五皇子就是五皇子，絕不是輕易能相信人的人。

她便是裝得再像，他也能很快回過神來，再次找到她求證。

再後來便是法華寺里的事情……

認真這麼一回想，這才發現，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們竟然有了這麼多的交集和相遇。

不過……

「你胡說什麼。」

陸朝暮回頭睨了鳳月一眼。

提他做什麼。

還有，他回到京城之後，便是皇子，和他在金陵城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皇上是他的父親，他還有許多個皇兄，他想要在京城站穩腳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個時候，他哪裡有功夫和空閑的時間來幫她？

更別說……

陸朝暮目光一凝，順著窗戶往外面瞧了瞧，她與梁氏之間的事情，關係於她的父親和母親，這是和她自己有關的血海深仇，如果不是特別必要，她是不想假借旁人之手的。

「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啊……」鳳月搖搖頭。

雖說這事兒對姑娘來說十分緊要，但是，她瞧著呀，那位五皇子可是將她們姑娘放在心上的。

不僅僅是對朋友的關心，而是超乎朋友的情誼。

姑娘那麼聰明，五皇子到底是怎麼待她的，也不用她這個奴婢在這裡過多提醒，姑娘心裡如何會沒有數呢？

「行了，別說了。」

陸朝暮又睨了她幾眼。

這個鳳月，定然是自己平日里待她太好、太過縱容她了，才讓她變成了這麼個大膽的樣子，什麼話也敢亂說。

「是是是，奴婢不說就是了。」

見好就收，鳳月可不敢將陸朝暮給惹惱了。

「對了，慶桂那邊，最近可有什麼新消息么？」陸朝暮轉移話題。

鳳月搖頭，「奴婢前幾天去問過了，慶桂說，大夫人除了必要的應酬之外，基本不會外出。」而一個甚少外出的人，自然很難察覺異常。

「哦？她竟一次也沒有出門？」

「嗯，一次也沒有。」

這可就奇怪了。陸朝暮眉心一擰。

鳳月有些不明白，問道：「姑娘，這大夫人不出門也有問題么？」

什麼時候，出不出門也有講究了？

陸朝暮搖頭，「這你就不懂了……」

算算日子，再過幾日，科舉考試的結果就會出了。

她那個大伯母，那麼緊張陸子湛的科舉，如今，結果快出了，她怎麼會一點出去走動走動，打探打探的動作都沒有？

「那可能是大夫人對堂少爺的實力足夠自信？」

陸朝暮朝鳳月一笑，「那你呢？對我五舅舅的實力足夠相信么？前些天，你上街的時候，不還買了個平安福回來？」

「額……姑娘，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鳳月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

但，姑娘這麼一說，她確實有些明白了。

她作為一個下人，尚且都會為了宋靖宇而擔心。

梁氏作為堂少爺的母親，又是個做什麼事都特別好強的一個人，怎麼會不緊張在意？

而且，她前幾天聽永平侯府里的下人說了，京城郊外的碧雲寺，近些天香火特別的好，進進出出，都是上香祈福，祈盼神明能夠保佑自己科舉高中的人。

下人們都知道這個消息，梁氏自然也是知道的。

雖說去寺廟上香祈福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事，但，出去走走，動動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梁氏卻一直守在家中，自然是不太尋常的。

想到方才姑娘的擔心，鳳月心裡也不禁擔憂起來，湊到陸朝暮的身邊，小聲猜測說：「姑娘……你說……大夫人是不是真的在盤算什麼啊。」

想了這麼多天，到底要想出怎樣的法子來對付她們啊？

光是想想，鳳月心裡都止不住的犯怵。

陸朝暮搖搖頭，她也不知道。

梁氏的行為，她真的一點也猜不透。

不過，梁氏既然沒有行動，她們也不能做什麼。

只能靜靜等著，等到梁氏真的行動了，她們在走一步看一步，小心應對吧……

「呼……」

陸朝暮長長舒了一口氣。

可她這心底還是莫名其妙的覺得不安得很，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她更是翻來覆去的睡不好覺。

兩三天之後，她的黑眼圈瞧著就嚇人。

「哎呀，姑娘，你這是……」

今個兒是放榜的日子，鳳月早早來叫陸朝暮起床，結果一來就看到她整個人的狀態糟糕到嚇人。

陸朝暮揮揮手，讓她不用在意，「替我梳妝吧，待會兒多上些粉遮掩一下就好。」

她相信五舅舅肯定能夠高中，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她不能掃了興。

鳳月有些心疼，但也只能按照陸朝暮的吩咐為她梳妝打扮。

為了遮掩她的臉色不好，鳳月特地為她挑了些簡單的髮飾和首飾，努力減少陸朝暮的存在感，這樣，少了打眼的東西，旁人便不會那麼容易注意到姑娘，也就不會發現姑娘的異樣。

鳳月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她卻忘了，若是有人真的一直注意著你，你便是整個人再低調，那人也是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你的。

這不，陸朝暮和鳳月出門時，剛好梁氏、陸朝雲、陸子湛也要出門。

放榜嘛，參加了科舉考試的人，都是關心的。

陸朝雲對自己這個從江南回來的三堂妹很喜歡。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因為梁氏十分嚴格，陸朝雲很少有機會能夠離開京城。

可陸朝暮就不一樣了，不僅在京城待過，還去過淮南，去過江寧，去過金陵城。

書上都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三堂妹去過這麼多地方，肯定見識過許多她沒有見過的新奇事兒。

陸朝雲想多和她聊聊，也長長見識。

只是，她幾次去找陸朝暮，不湊巧，她都沒在。

今個兒剛好遇上了，陸朝雲自然飛快走到她的身邊，「三堂妹，你是去貢院么？走啊，我們一塊兒去吧！」

熱情而大方，叫人完全不好拒絕。

可是——

「朝雲，回來。」

和之期一樣，梁氏總是不願意陸朝雲和陸朝暮走得太近。

「母親！」

陸朝雲完全不明白了，母親究竟是怎麼了？

先前在貢院的時候，幾次三番不讓她去見三堂妹也就罷了，如今，他們可是在永平侯府的大門口，大家都是親人，碰見了，怎麼著也應該打個招呼吧？

母親怎麼開口就讓她回去呢？

但，梁氏卻十分堅持，走過來直接將陸朝雲的手腕抓住，「你瞧瞧你，朝暮都困成什麼樣了，你還打擾她。」

梁氏一臉心疼的揉著陸朝暮的頭髮，「瞧你，為了你五舅舅，你這幾天肯定沒睡好吧？你是個好孩子，從侯府到貢院也有一段距離，待會兒上了馬車，你就好好休息休息。」

十分的關切，一片的「好意」。

陸朝暮倒是神色淡淡的，彷彿並沒有什麼不妥似的，點點頭，說好。

可陸朝雲還是不願意跟著自己的母親離開。

作為女兒，自己的母親說出的這些話，究竟是合理的理由，還是強詞奪理找出來的借口，她心裡怎麼會不知道。

可是——

她雖還想再問清楚，那邊，陸朝暮已經沖著她淡淡笑了笑，轉身便上了自己的馬車。

而這邊，陸子湛也喊她，「朝雲，走了。」

陸朝雲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也只能跟著梁氏、陸子湛上了馬車。

「你也真是的，三堂妹都那樣了，你何必拉著她說話。」陸朝雲登上馬車的一瞬間，她還沒來得及問梁氏，坐在窗邊的陸子湛倒是先開了口。

「那個叫宋靖宇的，以前在金陵城的時候就沒有去過書院。三堂妹為他擔心也是正常的。你也就別打擾她了。免得到時候，結果出來之後，三堂妹心裡會傷心。」陸子湛瞧著窗外來來往往的平頭百姓，彷彿宋靖宇就跟他們一樣，從出生之時，一輩子就已經定死了。

鯉魚躍龍門這樣的故事，哪裡能這麼容易發生。

「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啊！」陸朝雲眉頭擰在一塊兒，覺得自己兄長不應該這麼說。

不以貌取人，不以一時爭短長，不是聖人之言么？

大哥在京城最好的書院念書，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會不知道呢？

陸子湛當然是知道的。

可是，他還是這樣說了，那是為什麼？

只是因著，待會兒就要放榜了。

和梁氏的寄予厚望不同，陸子湛心裡其實很沒底。

待在貢院的那三日，他就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

回到侯府之後，他將自己在考場上寫下的答案又都默寫了一遍。

他將自己的答案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覺得自己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根本就入不了眼。

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出門的時候，他便覺得這次放榜，他或許並不能在三榜之內，肯定會叫母親失望的。

不過……

他雖會叫母親失望，但，在結果出來之前，他一直數落宋靖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裡下意識覺得，通過這樣的方式，拉一個人墊背，就能顯得他沒有那麼失敗了？

想到這裡，陸子湛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