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萬里星河
「陸衍終於要破境了嗎?」
守陵人爬上了大雁塔頂層,望著長安城西邊那一層濃厚的劫雲,眼裡多了一絲欣慰。
練氣七境,被稱之為神念境。
一念無痕,殺人只在彈指之間。
這便是神念境界強者的實力,只需一個念頭,便足以做很多事情。
縱使駕馭飛劍,也不再是以氣驅劍,而是以念御劍。放眼整個天下,唯有跨入了七境,才能躋身為大師級別的身份,至少在人間之內,已經凌駕於眾人之上。
「只是……這三重雷劫,可不是這般好過的啊。」守陵人苦笑。
現在雷劫只是破境的一個出現,而現在就談破境,未免還是太早了寫。
「況且,他們想必也不願意看到陸衍如此順利便可破境,一重雷劫之後,是生是死,就看他陸衍的造化。」
守陵人口中的他們,自然是鬼和尚那三人。
如今陸衍躋身六境修為,本就只手攬下半邊天,若是放任他肆意破境,那還了得?
破境,需要的是無比龐大的天地靈氣來衝破境界壁障。對於長安城這垂死之地,本就靈氣不多,如今再經陸衍這麼一鬧,至少數十年內,長安城的天地靈氣將會變得無比稀薄。
「小師妹,師父第一重雷劫馬上就要到了,我們不能呆在塔樓之上,趕緊下去。」李陌晨從塔樓之頂小心翼翼爬下來,對著蘇淼淼說道。
「嗯……」
瞧見李陌晨平安歸來,蘇淼淼那一份憂慮總算減輕了幾分,如今心中慌張的,是擔心師父不能渡過這一雷劫。
沒有一位六境練氣士坐鎮,白虎樓將會從長安城中除名。
儘管她來自遙遠的京都,可在長安待了兩三年,這兒已經是她的一個家。
家若沒了,放眼長安,還能去哪?
蘇淼淼同李陌晨以最快速度離開塔樓,糯米從她懷裡鑽出一個小腦袋,原本睡得正香,卻被這陣陣雷鳴給轟醒。
眼下雷劫還未降臨,白虎樓上空已經是無比的漆黑,大師兄設置的燃燈陣法更是將塔樓上下的燈籠全給點上。
雷劫之下,猶如末日。
「來了。」李陌晨輕聲喃喃道。
「喵……」糯米也發出了一聲驚呼。
雷光乍現的那一瞬間,李陌晨感覺自己像是被天雷的力量給包圍起來。
只是剎那間,白虎塔樓頂層的小屋已經不復存在,肆意的雷霆之力拍打在虛空之上,被白逍遙留下的護樓大陣盡數吸收。
同時,更有很大一部分天雷之力,順著塔樓上的銅針流入地底,這的確是為陸衍分擔了承擔不少雷劫的力量。
一重雷劫,來得急,來得兇猛。
李陌晨還未反應過來,雷劫已經散去。若非有這大陣護著,他估計連自己死一瞬間都察覺不到。
這便是練氣士們談虎色變的天劫。
一重雷劫散去,天幕之上那稀薄的雷雲很快又繼續匯聚,積攢著雷霆之力。
「看樣子第一重雷劫對師父來說並不算什麼。」蘇淼淼輕聲道。
抬頭望著白虎塔樓那一位蒼老的道人仍舊散發著活生生的氣息,似乎渡過這一重雷劫,並沒有太大消耗。
「該死的陸衍,居然讓他渡過一重雷劫,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飽含殺意地話語。
回頭望去,三位大漢持刀持劍大搖大擺地向著塔樓廣場走來。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不止是李陌晨,就連蘇淼淼也感到不可思議。
大師兄可是在塔樓之外布下了好幾個陣法,他們怎麼能強闖而入?
「你說那幾個破陣?」其中一人冷笑,「不過一刀的事情,還真以為那破陣很厲害不成?」
蘇淼淼臉色陰沉,她不清楚這是何故,但李陌晨卻很明白。
在白虎樓中,藏著一枚靈石,這枚靈石便是塔樓上下所有陣法的核心。如今為了保證師父能度過雷劫,以及保全保護樓。故而這一樞紐便會將其他陣法的威力削弱,將靈力供給避雷大陣。
「你們是誰?」李陌晨問道。
「灰狐三兄弟,陸衍的仇人。」其中一人淡淡說道,「小娃娃,趕緊讓開,否則把你們也一起砍了。」
那人說著,將氣息外露,一股磅礴的壓力從四周擴散,將李陌晨二人震退了數步。
「合體境?」
李陌晨心頭劇烈的顫動著,此人居然和大師兄是同樣修為。
為何從未在長安城聽過灰狐三兄弟呢?
「我知道了!」蘇淼淼驚道,「師兄曾說過,師父早很久以前結下了幾個生死仇人,他們如今正潛伏在長安,靜候時機想要殺掉師父。」
「不錯。」灰狐並起一指,朝著李陌晨輕輕彈射。
恐怖的靈力波動將地面的青石板紛紛捲起,猶如一縷勁風一般吹面而來。
就是練氣三境的蘇淼淼接下這一指,起碼也得是重傷。
李陌晨與蘇淼淼不約而同拔劍,這不是擋不擋得住的問題,擋不住也得擋,否則師父他可就……
「烈火靈咒!」
「陰陽魚眼!」
兩人將白逍遙給的符籙丹丸盡數砸出,白虎樓下轟鳴聲接連響起。
而高空之上的二重雷劫已經成型,片刻之後便會直劈而下。
「大哥,這兩個小娃娃不好對付,他們這是在拖時間。」灰狐三弟說道。
「他們使出的手段威力不大,卻能與咱們僵持,除非兄弟三人一起上,否則……老二,你去,將陸衍的腦袋提下來。
至於這兩個小娃娃,我就不信他們手中的傢伙不會有用完的那一刻。」
猶豫大師兄很擅長用毒,故而兩人四處丟下丹丸時,已經將塔樓廣場大部分地方蔓延著毒氣。
這對於五境修行者來說自然是死不了,可對於軟筋散一類的毒物,同樣能讓他們實力削減。
「小師兄,我的烈火靈咒不多了。」蘇淼淼壓低聲音道。
「我手裡的丹丸也不剩幾個了,大師兄怎麼還不回來?」李陌晨有些著急。
沒有大師兄坐鎮,僅憑他們二人,怎麼可能攔下三人?
「哼,沒手段了吧?去死吧!」
瞧見兩人有所猶豫,灰狐老大提劍直衝而上,一記劍法地光幕頃刻間在兩人面前閃現。
「如來神劍!」
蘇淼淼高舉青鋒,靈光化作一縷清風,掠上高空化作數道湛藍劍影直衝而下。
靈氣四散,劍鳴激昂。
兩人動作都很快,只是數個彈指間,已經使出了五六道劍招。
噗……
蘇淼淼橫劍於身前接下了灰狐老大這縱身躍起的一劍,一口淤血噴出,淋在了她那細長的劍刃之上。
灰狐老大冷笑,只是一腳將蘇淼淼猛地踹飛到李陌晨身後。
「小師妹。」
李陌晨急忙將她扶起,滿眼仇恨地望著那三人。
蘇淼淼咬著牙關想要說出什麼,奈何卻沒有力氣吐出半個字來。
「老二老三快上。」灰狐老大指著塔樓之頂說道。
兩道灰衣身影頃刻從李陌晨身旁閃過,掠起勁風,眨眼間他們已經攀上了塔樓二層。
「完了……」
蘇淼淼躺在李陌晨懷裡,望著那兩人距離塔樓之頂的蒼老道人越來越近,心中已然絕望。
在這種狀態向,陸衍絕不可能有心思去應對他兩人的襲擊,更何況他們還都是合體境修為。
「等了百年,終於等到了這天……」
灰狐老大同樣仰望天際,只需他的兩位兄弟各自給予陸衍一擊,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天劫去辦便可。重傷之下的陸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地擋下二重雷劫。
轟!
「天劫怎麼這麼快來了嗎?」
隨著高空之上的炸響,灰狐老大心頭驚道,方才計算二重雷劫起碼還有半柱香的功夫才會落下,怎麼會……
然而轟鳴聲散去,雷光並未落下,而是他的兩位兄弟大叫著從塔樓四層直落地上。
砰!
與此同時,一柄巨大石劍從高空墜落,穿破了地上的青石板,幾乎半個劍身都陷進了地下。
「是大師兄?」李陌晨欣喜若狂地說。
「不是大師兄……」蘇淼淼發出沙啞地聲音,「是二師兄……」
話音落下,因為白袍男子依然直立於巨大石劍的劍柄之上,此人兩袖清風,玉樹臨風,一雙劍眉更顯幾分帥氣之意。雖無腳踏祥雲,卻頗有幾分仙人之姿,風呼嘯而過,將他依稀白袍微微吹拂,猶如馳風而行的美男子。
「你是何人?」灰狐老大瞧見兩名重傷趴在塔樓前的兄弟,不由得心生畏懼。
「在下乃白虎樓二師兄,百里星河。」
「百里星河?這就是二師兄的名字嗎?」李陌晨在一旁聽著,心中竟生出一絲崇拜之意,果然很是霸氣的名字。
「大師兄留下的這把石劍質量挺不錯,至少砸人不成問題。」百里星河瞥了一眼那癱倒在地的兩人,眼裡多了一絲不削。
砸人?
灰狐老大氣不打一處來。
合著自己兩個弟兄竟是被這把石劍從天上給砸了重傷?
那可是五境修行者,這說出去誰信?
「小子,你找死!」
灰狐老大說罷,劍氣匯聚身旁,他提起長劍使出一記游龍過江,數道劍氣綻放出奇異地光彩,將陰暗的塔樓廣場照的通明透亮。
這區區毛頭小子竟敢傷他兩位弟兄,今日即便殺不了陸衍,這個仇,無論如何也要報了!
轟隆!
與此同時,二重雷劫直劈而下,瘋狂摧殘著塔樓之頂的那位蒼老身軀。
雷鳴不止,劍影飛揚。
一上一下兩道截然不同的風景,將白虎樓自上而下呈現出兩個天地一般的假象。
一時間,天地為之黯然失色。
一者是五境修行者最強的一劍,一者更是天地本源的力量,天劫!
兩者結合在一塊,簡直是一幅難以描繪的畫面。
「劍來。」
陣陣響雷之下,不知是誰一聲輕語,在這嘈雜的天野之下回蕩清晰悅耳的在每個人的耳畔。
未幾,天地靈氣從四面八方匯聚,乍一看猶如八條潔凈無瑕的流光絲帶。
在百里星河面前的,乃是數道洶湧狂暴的劍氣,摻雜了一位五境修行者的怒火與不甘。
而絲帶的盡頭,便是百里星河指尖。
流光絲帶在其指尖不斷凝聚,一柄白光映射而出的三尺青峰伴指而行。
這柄青鋒,既可以為飛劍,又可以為佩劍,甚至是本命飛劍。
無形之光,卻能殺人於有形。
咔!
頭落地,雷音止。
此時此刻不僅僅是白虎樓,整座長安城彷彿都沉浸在洪流肆虐而過之後的無聲寂靜之中。
無論是在長安城的任何地方,都能瞧見在濃烈地雷劫之下,一道燦爛無暇地劍影掠起,那是一種毫無違和的天地之力。
劍氣!
長安城內不少修行者很快得出,百里星河所使出的那一劍,只不過是一縷劍氣。
只不過這一縷劍氣,並非是來自本身,而是藉助天地之力匯聚而成的一劍。
從此之後,長安城將會永遠記住,在那西邊而立的白虎樓,除了有位年紀輕輕便可獨當一面的白逍遙之外。
還有那一劍斬破天地的百里星河。
此劍,名動長安。
天地風雲潮起潮落。
……
百年前。
「師弟,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一旦自廢丹田,便再無回頭之路。」
「師兄,我要修無上大道,我要感悟道法自然,就必須要與天地之力量產生共鳴,這樣一來,留著丹田只會成為我的累贅,甚至是妨礙。」
「若是此舉不成,你將再也無法踏入修行之道,同樣會被這座長安給拋棄。」
「不成,只因心不夠誠。若我養劍百年,可還有不成之理?」
「你就真這麼想離開這座長安?」
「天下之大,不僅僅只有劍和遠方,還有萬里星河。」
……
「百年,我只養了這一劍,大師兄,不知我可否還會被長安城給拋棄?」
百里星河遙望天穹,他的雙目彷彿透過了這重重雷雲,遨遊於九重天之外,那是一種他前所未見的風景,儘管皆是無盡星空,可與在大地之上仰頭觀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景。
離開長安,只為去那萬里星河走一走。
不虛此生短短百里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