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當蒼鷹掠過城牆
長安城還是那般的平靜,猶如無風潭面,明鏡未磨。
然而卻在大雁塔門下,迎來了三位貴客。
「不知三位樓主駕臨大雁塔是為何事?」
守門弟子不敢怠慢,躬身作揖問道。
「怎麼?我們幾個找守陵人談事情,還需還向你稟報不成?」朱雀樓主發出冷冷地聲音說道,而站在她身後的清風道人與鬼和尚同樣是面色繃緊,兩雙明目,不約而同地投射在這位不過三境的弟子身上。
「自然不敢。」
那弟子兩股戰戰說著,已經是怯了場。
「那還不趕緊讓開。」
說罷,守門弟子讓出了一條路,讓其三人步入塔內。
「奇了怪,平日里老死不相往來的三位樓主今日怎麼突然一起同行……」
那幾道詭異的目光撤去,這位弟子才鬆了口氣,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
「小師妹,你這些日子又不好好修行了,你怕不是想被你大師兄罵一頓?」
百里星河走下白虎塔樓之時,發現蘇淼淼正呆坐在廣場的一角陰涼之下,朝天而望神情有些惆悵,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百里星河發言的那一瞬間,蘇淼淼猶如本能反應一般忽的站起,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一臉嫌棄之色。
「原來是二師兄啊,你嚇死我了。」蘇淼淼抱怨道。
「二師兄怎麼了?二師兄就不能說你幾句了嗎?」百里星河皺眉頭問。
蘇淼淼旋即會心一笑道:「誒呀,二師兄一定捨不得罵我的對不對……」
「真是拿你沒辦法了。」百里星河苦惱道,不禁也跟著蘇淼淼在陰涼處坐下來。
長安城的日子,很多時候就是這麼的無趣,又或者說是無奈。除了日復一日的修行之外,似乎也就沒有其他事情可干。而修行的意義,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在這荒蕪之地,多活一些時日,多喘息一口氣罷。
即便是陸衍這樣的七境修行者又能如何,不也得被困在長安城下?
故而自打陸衍渡劫成功之後,長安城內不少練氣士也逐漸變得消極。
長安城氣數已盡……
「二師兄,這都兩個月了,小師兄一點消息也沒有,你就不擔心他嗎?」蘇淼淼依舊呆望著天日,忍不住問道。
「擔心又能如何?該回來的時候,終究是會回來的。我說你這小妮子最近怎麼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原來你這是相思病犯了。」
「二師兄你胡說些什麼呢!」
蘇淼淼驚道。
「你還害羞呢?你喜歡小師兄就差每把那倆字貼腦門上了。」
蘇淼淼嘟著嘴道:「可小師兄似乎並不領我這份心意,他心裡早就有別的女孩子了。」
「你明面上跟他說了?」
「我說了呀。」
百里星河猛地瞪大眼睛,緊接著聽蘇淼淼將事情經過簡單複述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呢二師兄。」
「你傻啊小師妹,你家師兄就只有你小師兄一人?」百里星河哭笑不得,「你小師弟八成是以為你喜歡大師兄了。」
「什麼!」
被百里星河這麼一點破,蘇淼淼頃刻間恍然大悟,好像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
此時此刻的長安城上,誰也不會想到一隻蒼蠅略過了漆黑粼粼的高牆,順著朱雀大街一路盤旋背上。
它俯瞰著這座長安,一橫一豎的長街,一樓一閣的森嚴。
似乎很多人都已經忘記,在很久很久以前流傳的一句言語:當蒼鷹掠過城牆,俯瞰這座孤城長安之時,那便是長安的末路。
蒼鷹地出現並非是偶然,因為在這隻蒼鷹於長安城上空盤旋了三周之後,一道洪亮的咆哮之聲緊跟著於城關之下雷霆奔來,嘹亮如洪,蕩氣迴腸。
「二師兄……」
蘇淼淼猛地站起身來,剎那間,藏在劍囊中的一柄三尺佩劍已然緊握手中。
「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嗎?」
百里星河遙望著高空,彷彿能從這兒瞧見盤旋於東城之上的那一隻蒼鷹。
「小師妹,你待在白虎樓等候大師兄出關,我得出去一趟。」
百里星河話音未落,人去無影。
他猶如一陣狂風,在筆直如劍地長街上馳行。
長安城下埋藏著九棺大陣,可以阻攔那些已經被魔氣給侵蝕的妖獸入內。然而就在不久前的那一霎,九棺大陣突然失效。那些在長安城外虎視眈眈已久的妖獸,只在片刻間便蜂擁而至。
長安城下已經湧入了上百隻妖獸,四處奔襲,它們渴求的是獵物。
那便是活人身上最新鮮的血液,這中渴求與山林里猛獸之間的捕食是不一樣的,這是純凈的美味。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已經有長安城下的百姓甚至修行者被吞入了妖獸的腹中。在這些妖獸中,有通靈期,也有凝丹期,雖然還未見到化形期,但也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長安,遲早會被妖獸給佔據。
大雁塔前,鬼和尚踏著守門弟子的屍體緩緩走了出來,他眼神凶煞無比,猶如一個吃人的惡鬼。事實上,此刻在他的嘴角,仍舊殘留著鮮紅的血液。
一旁的清風道人也是猶如傀儡一般,面無氣色可言。
百里星河來到這大雁塔前停下,定定地望著鬼和尚與清風道人,他們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居然在低著頭啃食這地上死去的屍體。
就在他現身的那一瞬間,兩人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沾滿著鮮血的雙手緩緩匯聚起靈力。
可以瞧見在哪靈力之中,參雜著陰暗的魔氣。
「妖夜,你究竟是人還是魔?」
百里星河無視了這兩人,眼神凝望著塔內那一道紅裙女子。
三人中唯有她,仍舊尚存著清醒的意識。至於另外二人,早已不能用人來形容。
「你說呢?」紅裙女子緩緩走了出來,「百里星河,我原以為在這座長安城裡能讓我畏懼的,只有你家大師兄白逍遙,想不到如今的你,竟然也能讓我感到不安。百年養一劍,果然不凡。」
此人便是朱雀樓樓主,妖夜。
然而在長安城中,卻無人敢直呼其名,甚至很多人都忘記了她叫什麼名字,只能私下裡以怪女人相稱。
「你殺了守陵人?」百里星河問道。
說話的片刻,在他指尖已經緩緩匯聚著一道劍氣,只需一念之間,便可劍斬蒼茫。
「守陵人我可殺不死,不過他的確活不長了。你若是再和我廢些口舌,那可就怪不得我不講情面。」
妖夜冷冷一笑,不再理會百里星河那殺意濃烈的目光,只手一揮,帶著清風道人與鬼和尚大步離開大雁塔。
大雁塔內,一位身著黑色頭蓬的老者躺在地上,他身中數劍,雖然這點傷勢並沒法斷了他的那縷生命氣息,卻足以令他奄奄一息。
「楚前輩!」
百里星河道,來到守陵人身邊,望著他憔悴滄桑地面容,忽然有種感覺,長安城的半邊天塌陷了。
「孩子……這座長安我守不住了,得靠你們了」
守陵人苦笑道,透過窗戶望著長安外的天。
一人守一城。
守了長安城百年,終究還是得放下。
百里星河心裡頭憋得慌,望著守陵人這副模樣,不知道該如何答覆。
「孩子。」守陵人道,「保護好長安城活下來的人,帶著他們去朱雀門,那兒還有座朱雀大陣……」
「那您呢?」
「不必管我,我還死不了……」
……
白虎樓下,白逍遙和陸衍兩人出現在蘇淼淼眼前,這才讓她繃緊的心弦鬆了不少。
「師父,大師兄。」她持劍上前迎接道。
白逍遙凝視著蘇淼淼道:「小師妹,師父渡劫時留下的創傷還未復原,你護送師父去往朱雀門下。」
「可小師兄還沒回來呢!」蘇淼淼擔憂道,「他一個人不會……」
「放心。」白逍遙沖著蘇淼淼露出一抹輕笑,「他會回來的。」
說罷,白逍遙腳尖輕點,和百里星河一般很快消失在兩人眼前。
儘管有白逍遙這話,可蘇淼淼仍舊不太放心,忍不住向著身旁的陸衍道了聲:「師父……」
陸衍一臉慈祥地面孔說道:「就依你大師兄所說的做吧,這座長安雖然朝夕不保,卻還在你大師兄的算計之中。」
蘇淼淼突然醒悟,對啊,大師兄這麼能算計,自己和小師兄曾多次被大師兄算計與掌中。既然如此,小師弟的生死他也一定算計到了。
想到了這兒,蘇淼淼那空落落的心總算安穩了一些。
一老一少離去的同時,相隔著白虎樓數座坊之外的一條街巷中。
身著粗布衣衫的少年少女拉著手相伴而逃,他們已經跑得有些筋疲力盡,在其身後追逐著的,乃是一直吞靈狐,通靈後期的妖獸。
若是被它給追上,一口之下便可斃命。
「遠哥,我跑不動了。」
「再堅持一會,前邊就是朱雀門了,方才路過的那位道長不是說了嗎,到了朱雀樓咱們就能活命。」少年拉著女孩的手,時不時回看了一眼身後追逐的吞靈狐。
兩者間的距離正在不斷縮小,他的額上,也正源源不斷地淌下汗水。
啪!
女孩不突然給絆倒在地,那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的小手瞬間脫離了少年的拉扯。
「沫沫!」
少年回頭。
女孩趴在地上絕望的看著少年,那一驚慌與恐懼點點滴滴寫繪於面容之上。
男孩要緊牙關,衝到女孩身後張開大手護著她,「沫沫你快逃,我來攔住它!」
吞靈狐與自己的距離不斷拉近,三丈,兩丈,一丈……
少年終究還是閉上了雙目,靜候著臨死前的這一幕,他只希望自己的死,能夠讓女孩逃得更遠,更遠些就好。
蒼啷!
一柄利刃出鞘聲於他身旁閃過,他猛地睜眼,只見劍影之下,吞靈狐已被攔腰斬斷。
一位紅裙女孩持著劍,佇立於吞靈狐身旁,劍身之上,沾染了殷虹地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