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白頭偕老,嗎
()魂厲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想,自己還真他媽的手欠嘴欠的,沒事跑來人界幹什麼,就是派個鬼王來也成的。他嘴也欠,沒事兒擺什麼高姿態地教訓別人,說著說著,自己這一隻幾千年的老鬼也給說難受了。
幾千年的時光,很多的記憶即使想要保留都不得不遺忘了。更何況是他這個從普通的遊魂修鬼道的,時不時吞噬幾個強大的魂魄來壯大自己的鬼力,得到了一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於是,遺忘便成了本能。
只是,這個遺忘的本能並沒有根除曾經紮根於自己靈魂深處的那個名字,以及那個承諾。
那個,數千年的時光里,每一次想起來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承諾。
「傻,真傻……就是一傻子啊……」魂厲抬手擋住自己的半張臉,低笑著喃喃道。
*****
蘇憶殤其實也沒覺得自己乾的事情有多麼得犯傻,而且聽著這麼一個普通男人用著優雅的語調不停地說著什麼「傻了唧」、「傻子」之類的,若非是用來形容自己的,蘇憶殤還想笑兩聲來著。
但聽著魂厲埋汰了自己一通,蘇憶殤忽然還真的覺得自己有點傻。可,他就是傻,怎麼也聰明不起來。說實在的,就是到了現在,他也從沒有對玖夜說過,自己如何如何愛著他,如何如何願意為他生死。
有時候蘇憶殤都懊惱地窩在牆角里,狠命捶著自己的腦袋,心中吶喊,他的嘴,怎麼就這麼笨啊!沒看著當初的蒼瑞是如何巧舌如簧花言巧語騙得天下無數美人為他盡折腰——好,後來他也遭報應了,為了一個男人盡折腰了。
蘇憶殤狠狠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很是垂頭喪氣。他想,是不是已經晚了呢,現在的哥哥,記憶裡面只剩下一歲的還沒有化成人形的自己,很快這點殘留的記憶也會隨著藥效消失,而他——就再沒有機會了。
蘇憶殤面上沮喪,其實他已經沒有機會了。現在他哥哥眼裡,弟弟只是弟弟,還是一隻還話都說不了的弟弟……嗯,當初他哥哥這時候一直沒開口,所以他們兩個也就一直用著肢體語言來交流,無非就是自己蹭蹭他的脖子,而哥哥毫不留情地抓住他的尾巴將他丟出去等等的動作。
現在的蘇憶殤可沒打算犯傻,他們還是可以來書面交流的。
筆墨紙硯……嗯,當初算是逃難來到這裡的,不可能隨身帶著。至於木炭……他還是一把火能夠燒出來的。
時間緊迫啊……蘇憶殤心中嘆息,這相處的日子越來越短暫了,不能浪費在這裡和這個連名字都不說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看了一眼一臉苦澀的男人,蘇憶殤將這個男人是為了自己而感到惋惜的可能性狠狠地拋到蒼梧之淵裡面,隨意點了點頭,道:「打擾了,您老繼續休息。」
推開門,蘇憶殤舉步向外走去,卻聽見屋裡一個聲音幽幽響起,含著莫名的喟嘆,道:「我若是你,在犧牲已是必然的時候,我會讓那個人一直一直記得我。我要他,深深銘記,我是為了他而死去。我要他,午夜夢回,為自己無力的保護而永遠內疚……什麼忘卻,什麼再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那些都是胡扯。那個人最愛的,只能是我,就是死去的時候,念的也只能是我……」
蘇憶殤身體一僵,面色也變得異常冷凝。不知過了多久,蘇憶殤冷硬的面部線條柔和起來。他輕聲,話語裡帶著繾綣的柔和:「你要我,怎麼捨得。」
——讓我所愛的人,與我一同死去,你要我,怎麼捨得。
——讓我所愛的人,終其一生的痛苦思念,你要我,怎麼捨得。
「呵……」魂厲放鬆身體躺在床.上,單手按住心口的位置,低聲慘笑在只剩下他一人的屋子裡面回蕩:「這人類的身體就是麻煩,明明傷到的是下.身,但心口這裡卻疼得厲害。」
*****
在玖夜將食盒裡面的東西吃了個七七八八的時候,終於看見自己的狐狸弟弟回來了。
彼時,玖夜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著一隻筷子,唇邊噙著淺淺的笑,目光一直向著門口處張望。見蘇小狐狸跑了進來,唇邊的那抹笑意頓時擴大了數倍,其性質總是邪氣森森的。
可以說是以著三條腿蹦躂進來,一口氣蹦上了椅子上面的蘇憶殤,渾身的黑毛幾乎都豎了起來,整個身體幾乎是維持著蹦到椅子上面的動作,一動不敢動。
玖夜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蘇憶殤后,目光先是落在了蘇憶殤的小腦袋上——奔出去時還順滑齊整的狐狸毛,東一撮西一撮,其上不乏落葉幾片。這是明明四條腿都不太會跑的蘇憶殤妄想用三條腿,以至於摸爬滾打之後的結果。隨即,玖夜的目光又落在了蘇憶殤那一隻反扣在胸脯上面的前爪,那裡鼓囊囊的一塊。
半晌,玖夜「憐憫」地道:「小殤,本事啊,出去一趟,公狐狸身上倒是長出了母的才有的……某個部位。」唇角輕揚,一臉你懂得的笑容。
蘇憶殤的狐狸臉,黑了。狐狸身,僵了。扣在胸口位置的木炭,「啪嗒」一聲,掉了。
玖夜像是沒有看到那鼓起的部位已經隨著蘇憶殤的僵硬而掉下來一般,繼續「憐憫」地道:「哥哥不介意,最多以後將弟弟當妹妹。」說著還伸出白玉一般乾淨的手指,輕輕揉了揉蘇憶殤腦袋上面的狐狸毛。雖然很快他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一臉嫌棄地道:「髒兮兮的,既然以後是妹妹了,就是女孩子。要愛乾淨懂不?」玖夜「義正言辭」地教育到,再度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蘇憶殤後頸的皮毛,往門外推了推。
蘇憶殤怒了,只見他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兇猛地撲進了玖夜的懷裡。小爪子直接扯開了玖夜的衣襟,小小的身體「刺溜」一下鑽進了玖夜的衣服里,毫不客氣地將自己沾滿灰塵的髒兮兮身體與玖夜溫熱白皙的胸膛來個親密接觸,順便蹭蹭毛上的灰塵。然後又費勁巴拉地將腦袋從衣領處探出來,爪子也扒在了衣襟上。
蘇憶殤已經做好了被自家小有潔癖的哥哥拽出來丟到門外的心裡準備了,但玖夜只是隔著一層單衣拍了拍胸口處的小狐狸,眉宇里劃過一絲放鬆。
在看到那隻小小的狐狸從門外的霧氣里奔進屋中的時候,玖夜不得不承認,他的心裡懸著的什麼東西輕輕地放下來。
桌子上面吃了個七七八八的美食,不是因為玖夜的肚子餓,他只是有些好奇罷了,畢竟記憶裡面他從來只是看見過這些但從來沒有吃到過。原本,他沒有擔憂蘇憶殤的打算來著,但時間一久,也不知為何,他手上近乎機械地用筷子夾菜,嘴上也近乎機械地吞咽這些香氣四溢的食物,而事實上,他早就不知神遊在哪裡了,腦海裡面一直都是一隻又笨又傻的小黑毛狐狸在蹦躂,時而掉進水裡差點淹死,時而半路上被哪個人抓住,拔了毛就上架開烤……
玖夜表示,真是一隻不省心的狐狸弟弟。
蘇憶殤表示,他這只是一時衝動。
他尋思著,以他哥哥的性子,再加上他一身髒兮兮的皮毛,怎麼著也是剛鑽進來就得被扔出去的貨。誰想到,他哥哥像是轉性了似的,非但沒有把自己丟出去,反而還安撫似的拍了拍。
蘇憶殤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他家哥哥的身上只套著一件單衣,他的毛直接蹭著的是他哥的胸膛。偏偏他哥哥身上的溫度還挺高,不,是有些燙。弄得他的狐狸毛這個不自在,好像要被哥哥的體溫燒著了似的。
哎呀,他哥哥記憶變回了一歲那時候,有些成熟是有些成熟,但歸根到底,心思還是比較單純的。不像他,雖然原型狀態的樣子很小,跟當初在鎖妖塔裡面的時候沒什麼變化,但心裡想的不免多了些,尤其還有些前兩天的事情,現在他腦袋上面都要冒熱氣了!
唔,他的爪子似乎摸到了什麼凸起的東西。蘇憶殤囧著一張狐狸臉,那個東西小小的,越摸越硬……
腦袋被輕輕一拍,耳邊響起的是玖夜略有些壓抑的聲音:「不要亂動。」
轟——蘇小狐狸的臉,熟了。
玖夜的臉有些黑,無奈地看著那隻不安分的黑毛狐狸幼崽掙扎著似乎想要往外爬,但過於的慌亂令他毛手毛腳地,一番手忙腳亂后,蘇小狐狸是成.功出他的衣服了,但前提是,他的整個衣襟都大敞著,那隻小狐狸跟個皮球似的從裡面滾了出來。
「吱吱——」要命哎,這不是在勾人嗎!!
好不容易脫離了和玖夜肌膚相親的狀態,蘇小狐狸整頓精神,想裝一下無知天真可愛的小狐狸還求得他在玖夜衣服裡面闖了禍的原諒,誰成想,一回頭就見著面色發黑的俊美男子衣裳大敞,兩顆紅櫻直接裸.露出來的模樣,頓時覺得鼻子發癢。
玖夜是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自己巴掌大小的狐狸弟弟僵直著身體,兩隻爪子,一隻擋在了眼睛上,一隻按住了鼻子。這姿勢,換在成人的身上,就是一色.狼專門的造型。看在玖夜的眼裡,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蘇憶殤狼狽地躍到地上,兩隻小爪子抱起那塊木炭,歪歪斜斜地寫下幾個異常扭曲的字:「我不是故意的。」
玖夜攏起衣襟,蹲下.身,鳳眸里一派的嚴肅:「那麼,你是有意的?」
蘇憶殤淚目。
玖夜覺得有趣,他這弟弟,雖然在普通的妖物之中算是聰明的了,但在他眼裡,這渾身上下就是在冒傻氣,楞乎乎的樣子也不知道隨了誰。玖夜不禁在心中為著蘇憶殤素未蒙面的父親上面打了個叉。
玖夜不知道,雖然他自認兄長長輩的氣勢,面部表情也是無可挑剔的溫文爾雅,但他蹲在地上一臉認真地看著一隻小狐狸捧著個木炭亂塗亂畫……咳咳,是寫字的架勢,著實有些傻。
尤其他這一蹲,就蹲了一整天。蘇憶殤也是,這一寫,也是寫了一地。以至於到了晚上應該睡覺的時候,玖夜的腿是麻的,蘇憶殤小胳膊小腿是僵的。
玖夜看著滿地歪歪扭扭的木炭灰,再瞄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夜色,輕咳了一聲,面部有些不自在地道:「天色不早了,該睡了。」
說著,將滿身木炭灰的蘇憶殤提溜起來,扔進了窗邊的水盆里,「涮」了一下,再取出一塊乾燥的布巾,將蘇小狐狸身上濕漉漉的毛擦乾淨。
蘇憶殤滿身不自在地任由哥哥動手,一動不敢動。狐狸臉通紅,即使有狐狸毛擋著,蘇憶殤也能感覺到熱氣一直在向外面冒著。
將蘇小狐狸放置在枕邊的位置,玖夜躺在床.上,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就是蘇憶殤變成了人形站在了他床.邊,他也依舊沒有醒來。
*****
蘇憶殤的臉上,所有的紅潮都已經褪去,唯有慘淡的臉色。
玖夜睡得很沉,整個神智似乎都陷入了沉眠的狀態。哪怕此時青要山崩塌了,他都不會醒來。
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床邊一直坐著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眼,小心翼翼如同呵護稀世的珍寶。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兩個人平和的呼吸聲。窗外,今夜的月光出奇得明亮,穿透了青要山終年不散的霧氣,透過支起的窗欞,落滿蘇憶殤蜿蜒垂到地面上的黑髮,像是鋪了一層銀色的雪。
——又像是黑色的髮絲在一瞬間褪去了所有的顏色。
蘇憶殤沒有說話,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沉睡著男子的五官。
他的目光專註而深情,這是無需言語來形容的深刻。
一夜的時間究竟有多長?不過幾個時辰。
而這幾個時辰的時間,會隨著專註的凝視和渴望時間流速緩慢的祈禱,反而變得易逝。
蘇憶殤想,他哥哥怎麼這麼好看,怎麼看也看不夠呢。又想,他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好看,太招人了,有多少人看了一眼就陷進去了,敵人簡直遍地都是,要是他能夠有一張走進了人群之中就找不著的臉就好了。
蘇憶殤慢慢地想著,直到晨曦破曉的光芒,落在了他的肩上。
蘇憶殤茫茫然地抬頭,心想,這青要山的霧氣不是終年不散每天早上連點陽光都照射不進來嗎,今天怎麼會這麼亮……連他想要挽留一下黑夜都不能辦到。
蘇憶殤抿唇,看著玖夜略微抖動的眉睫,起身,緩緩地退了出去。
走到門邊的時候,玖夜已經快醒了。
而這時,門開了。
逆光之下,走進來一個紅髮紅眸的男子。他看了一眼蘇憶殤,眸底劃過一絲詫異,隨即他目露警告。但他的步子沒有停,一直走到了玖夜的床.邊。
蘇憶殤聽見他叫哥哥的名字,說,小師弟,天亮了,該起床了。
然後,他的哥哥睜開略有些迷濛的眼,落在肖書宇的身上,輕「嗯」了一聲。隨後,走進屋裡的是伊雨苒。她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蘇憶殤,美目之中波光流轉,不咸不淡地點了點頭。
隨即,她看向床.上已經披上外袍的玖夜,又看了一眼地面,淺笑盈盈地道:「主人,昨夜睡得可好。」說著,她款步走到桌子旁,將紅漆木的食盒放在一邊,將手臂上挎著的紅黑色食盒放在桌子上,一邊將裡面的熱粥小菜取出來,一邊笑盈盈地道:「主人前些日子胃口不好,奴婢去了蘇杭一帶去學了廚藝,雖不敢說得了大廚的十分真傳,但七分也已經有了。今兒個還得主人賞臉啊。」
「費心了。」玖夜略有些冷淡地點了點頭。
玖夜坐在床.邊,身上披著肖書宇有些殷勤地送來的白色外袍。玖夜沒有拒絕,雖然說當日遺迹之外肖書宇竟然對自己下了殺手,又害得自己掉進了遺迹之中,但看在後來肖書宇盡全力保護自己和蘇鋆悅周旋並在他昏迷的日子裡盡心照料的份上,玖夜雖說不原諒他,但也不追究他的責任了。
至於那個一直為自己布菜的女子,雖說他也鬧不清楚怎麼就多了一個屬下,但看在體內的聯繫確實是如此,又加上這個女人不可能背叛的份上,玖夜也容忍了她跟隨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了門邊,這個屋子裡面的第四個人。
他的心,猛地一跳。
門邊,和煦的陽光照射進來,將那個男子一半的身體攏進了金色的光暈中。他的五官出奇得精緻漂亮,幾乎讓人移不開眼。他的身上是黑色的衣裳,有一種死水沉寂毫不波瀾的沉靜。但跳脫的金色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卻為他融進了相反的特質。既是矛盾又是引人注目。
他的頭髮,是蒼白如雪的顏色。他的皮膚,是毫無血色的慘白。他的面容,是精緻卻憔悴的易碎。
玖夜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有了一種想要擁他入懷撫平他面上憂愁的欲.望。
但也正是這種欲.望,令玖夜動也不動地坐在床上,面色異常冰冷沉靜——一見鍾情什麼的,玖夜向來從不相信。這種突如其來的洶湧感情,令他感覺陌生又熟悉。因此,他心中升起的,不是渴望,而是警惕。
他平靜地問:「你,是誰?」
隨即,他有些敏感地發現,那個逆光之中有些瘦削的男子,身體像是站不穩似的晃了晃。隨即用他消瘦得幾乎能夠看見青藍色血管的手支撐著身體,靠在了門扉上。
玖夜的身體也微微一動,隨即很快就平靜下來——方才,他的身體竟然有一種想要撲過去扶住那個男人的傾向,好在他很快地抑制住了。
「……陌生人。」蘇憶殤開口道,聲音異常得沙啞乾澀,刺耳有如磨砂。
玖夜不喜地蹙眉。
而這時,一直保持沉默實則正在觀察的肖書宇開口道:「小師弟,不過是一隻小妖,咱身處的山頭正是人家修行的地方,算是咱們的房主。」肖書宇漫不經心道,語氣卻在「咱們」上略有著重。
「嗯……」玖夜低低地應道,目光動也不動地盯著那人清淡得幾乎失去所有表情的臉。
蘇憶殤覺得,身體裡面某種洶湧而悲傷的情感幾乎將他溺斃。看啊,這就是他所要的結果,這就是他設計下的結果。但,明明成.功完成了的他卻沒有絲毫喜意。
蘇憶殤心中苦笑,原來,再多的話語所打下來的準備,也及不上此刻眼見的事實。
「後悔了。」耳邊是一個冰冷帶著嘲笑意味的聲音,並不屬於這間屋裡的任何一人,而是那個斷了一半身體的男人。
蘇憶殤抬眼看了屋裡的眾人,面色如常,似乎沒有聽到這個聲音。
「嘖嘖,不用看了,他們聽不到本座的聲音。」
蘇憶殤低下頭,看著雪色的髮絲順著肩膀滑到了身前,異常冰冷的顏色。但他的唇角卻緩緩上揚,他輕輕地用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音量道:「我難過,但不後悔。你說——我這算不算和哥哥,攜手白頭……」
那個聲音沒有回答,就在蘇憶殤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那個聲音輕聲,帶著疲憊地道:「算……傻子……」
蘇憶殤的唇角高高揚起,精緻的眉眼像是一瞬間便活了過來一般。而一直注視著他的玖夜,紫色的鳳眸里劃過了一絲驚艷。
蘇憶殤坦然而眷戀地看著玖夜,隨即輕輕頷首。隨即他舉步走出了木門,將整個身體融進了這片金色的陽光中。
玖夜怔怔地望著,身體裡面的某處在狠狠地撕扯,牽起了大片痛楚的血肉。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甚至還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然後,他的目光在那個人停下腳步時,散發出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灼然。
肖書宇的面色不禁一沉,就連伊雨苒臉上的笑容也異常勉強。
玖夜看著那一身黑色卻顯得極為純凈高貴的男子停下了腳步,輕輕轉身,雪色的髮絲劃出一個淺淺的弧度。他看見,那彷彿一身綴滿了金色的男子望穿了門扉,清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淺粉色的唇輕輕地開闔,如同蝴蝶在輕輕抖動著美麗的雙翼,優雅,卻難以捕捉。
隨即,他盈盈一笑。轉身,離開。
玖夜怔怔地坐在床.邊,鳳眸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