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牢獄之災
()作為嫌疑人,玖夜和蘇憶殤住進了牢房裡……最起碼,在外界看來,確實如此。
按著牢房裡的規矩,每一個新進的人,不管是犯沒犯事都得打上幾鞭子煞煞威風,因此,李牢頭在得知有人進來的時候,立即就帶上了浸了鹽水的鞭子,興沖沖地衝進了牢房裡。
李牢頭是今年剛當上的牢頭,沒有打人鞭子的經歷,一直都躍躍欲試,但在天子腳下哪來那麼多的犯人,就是有也輪不到他這麼一個新丁。因此,但一向和他交好的劉捕頭告訴了自己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誰都沒有知會一聲,自己揣著鞭子就跑了。
——而此事,被李牢頭視為他的人生開始悲催的起點。
衝進了那間據說是為那些犯事的官宦子弟準備的最為乾淨的囚室,李牢頭的眼中映入大片的金色,直晃得他眼睛都看不見了。
慌忙退出囚室,李牢頭揉了揉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再次推開囚室的大門。
然後,目瞪口呆。
李牢頭好似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砸了個結實,整個腦袋嗡嗡直響。
原本的囚室,再乾淨也是囚室,牆壁都是灰濛濛的。但是,這間囚室裡面的牆壁則是金光燦燦的。李牢頭腳步機械地走到牆邊,伸手敲了敲,然後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脫口驚呼:「金箔?是真的金子!!」
「是啊,都是金子,俗氣得要死。」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響起,李牢頭猛地回頭,只見原本應堆著稻草的地方,竟然規規矩矩地擺著兩張紫檀雕花木床,透明的帷帳垂落至地。旁邊是擺放著琴棋書畫一類物品的桌案,上面甚至還擺著一盆開得正艷的蘭花。另一張床榻的不遠處還有一張桌案,上面是一個狻猊香爐,寧心清神的香氣從中裊裊升起。
而其中一張錦塌上,一個一身青衣的仰面躺在上面,翹著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嘴裡叼著根牙籤,百無聊賴的樣子。李牢頭眯著眼睛一看,那竟是一個出其漂亮的男子,就是小姑娘都不帶有這樣的樣貌的。
「你……」李牢頭驚疑不定,這是牢房嗎?還是自己不小心走錯了地方,把人家皇宮當成了牢房。
「你什麼你。」青衣人翻了一個身,換成趴在床榻上。帶著驚人嫵媚的桃花眼底是顯而易見的不耐煩,美目向著門口處望了一眼,臉上掠過明顯的失望,喃喃:「怎麼還沒有過來,真是,本來打算勾引你的。」
李牢頭沒有聽清,瞪大了綠豆眼:「什麼?」
「什麼你的頭!」青衣人,即蘇憶殤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明顯沒有自己腳趾甲好看的路人甲,白皙的手指遙遙指著他的臉,道:「你,去準備午飯。我餓了,要吃城南的桂花糕。」
「什麼?!」李牢頭懵了,這算什麼。他是牢頭不是小二啊。
「我要城西的餛飩。」正在李牢頭準備義正言辭地拒絕這無禮的要求時,他的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李牢頭有如驚弓之鳥一般幾乎是跳著轉過身的時候,正見著一雙溫和的鳳眸。鳳眸的主人一身雪色衣裳,說不出的高貴出塵。
正是玖夜。
「你,你,你們……」李牢頭哆嗦了顫抖了,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一個人的身後,不對,能將這麼一間牢房改裝成這副樣子,就連牆壁都鑲嵌著金箔。這麼大的手筆,除了一些會法術的山精妖怪外,誰還能有這本事。
原本拿來抽人的藤鞭橫在胸前,李牢頭做出自衛的標準姿勢。
玖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走到了桌案旁坐在,隨手拿起一本書,看都不看明顯降自己視為洪水猛獸的李牢頭,平聲靜氣地補充了一句:「不要蔥姜。」
蘇憶殤見玖夜回來,性子明顯高興了許多,漂亮的小臉上精神奕奕,道:「怎麼說,有結果嗎?」
「沒。」玖夜翻了一頁書,語氣好像在說著再平淡不過的事情,道:「我翻遍了瑞王府的倉庫,玉器一類實在是少得可憐,小瑞王爺窮得只剩下黃金了。不過沒關係,小瑞王爺進宮向皇帝討西面進貢來的地毯,到時候用那個鋪牆也是一樣的。」
「那今天晚上只能對著這麼些閃得人眼花的黃金睡覺了。」蘇憶殤有些失望。
「你可以看著我睡。」玖夜提議,而蘇憶殤的臉騰地就紅了,結結巴巴地道:「嗯……勉強比這些黃金好,好,好看一點。那,那我,我勉為其難將我的臉也借給你,你,好好好了。」
「成。」玖夜道:「雖然你的臉明顯沒有我的英俊瀟洒絕世無雙,但我就勉強一點好了。」
蘇憶殤的臉,熊熊燃燒,面上強自鎮定,只是,那上揚弧度過大而顯得傻裡傻氣的笑容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他國的王公貴族死在蒼國,這件事絕對不會輕易解決,甚至可能引起兩國爭戰。而一旦開戰,玖夜和蘇憶殤無疑就成為了罪人……雖然,他們兩個並不在意這些東西。按他們的話說就是,沒什麼導火索這些國家就能乒乒乓乓打個熱鬧,現在不過就是提前一些罷了。
以他們的身份,說好聽些就是俗世之外的人,說得實在些就是,他們的戶籍沒在這些個國家。他們明明白白就是個外國人,就是打亂套了他們也管不了了。畢竟,修真者不得插手凡塵俗世,這是千萬年來形成的規矩。
但是,蘇憶殤的考慮則是,蒼瑞是自己的朋友,不能看著他亡國,雖然打起來沒準兒誰是贏家。當然,其實在某人心底打的小九九是,牢房一間,沒準兒床還是一張。他蘇憶殤既然看上了那個夜玖,那麼,說什麼都得弄成自己的!
拖拖拉拉實在不是他的性格。
於是,這場所謂的牢獄之災,在蘇憶殤的眼裡無疑成了一個培養感情的契機。
蘇憶殤悄悄摸了摸袖口,隱約露出一本捲起來的書的形狀,心中火熱。要不是自己的修為出色心性極佳,他現在估計都得露出狐狸尾巴了。
這本書,名字相當之霸氣,叫做《龍.陽斷.袖分.桃縱橫床榻無與倫比十八秘籍》,據說還是孤本,花了他足足二十兩銀子。當然,銀子孤本什麼的都是浮雲,只有能指導自己抓到人的書才是好書。
——其實這本書定價也就十文錢,只是,那個時候做賊心虛(蘇憶殤哀嘆,當初他第一次上一些奸商家裡偷錢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啊),那個人剛說出一個「十」字,他就扔出去一錠十兩的銀子。結果一時緊張失了準頭,直接砸到了書攤老闆的腦袋上,砸得暈乎乎的。於是,蘇憶殤又掏出了十兩當做醫藥費……
趴在柔軟的床榻上,蘇憶殤抿著嘴偷偷樂,等到晚上了他就速戰速決將人拿到手,然後找個地方偷偷把婚禮辦了。七大仙界的人又怎麼樣,反正自己也十分討厭在狐族裡呆著,私奔就好。反正他隱匿妖氣的本事相當不錯,只要不用妖力的話別人就發現不了。到時候他就住在昆崙山下,帶上哥哥,再帶上自己的娘子(說的不會是玖夜)。
偷偷的樂變成仰天大笑。
玖夜默默扭頭,小桃花變成瘋桃花了。
這朵小桃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就是一個不肯吃虧的性子,這次偏偏不顧蒼瑞的反對,死活要進牢房,還要和自己關在一起。
話說,當時自己可是沒有進牢房的打算啊。
要不是擔心小桃花在牢房裡被欺負了被折磨瘋了連累自己找不到狐狸弟弟的話,他是絕對不會遷就他的。
大概……不會……遷就…………
只是,可惜的是,這朵小桃花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主兒。看看,這誰都沒幹什麼呢,他已經精神不正常了。難道,是他示愛不成反被王爺拒絕了?
玖夜緩緩收緊手中的書卷,很快,那捲書變成了酸菜葉子似的皺巴巴。心中道:看來,他將粥裡面的一個月期限的瀉藥變成兩個月的藥量,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啊。
期待已久的夜晚終於在蘇憶殤笑得滿臉大牙的狀態下,到來了。
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下午的蘇憶殤一下子蹦了起來,精神奕奕地伸伸胳膊蹬蹬腿,整張漂亮的臉似乎在發光一樣,看向了合上書卷準備睡覺的玖夜。
蘇憶殤異常興奮地道:「那個,夜玖,我要勾……」引你。
話沒說完,牢房外傳來了那個為了他們午飯跑東跑西的幾乎累吐血的李牢頭的聲音:「二位,有人探監。」
蘇憶殤剩下的話全噎在了嗓子里,一張漂亮的臉,徹底扭曲了。牢房外,走走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妙齡女子,身上披著黑色的斗篷,露出斗篷外的羊脂玉一般細嫩的手掌中,提著一盞宮燈,將四處的黑暗驅趕開來。
那個女子走到牢房的門口……好在這間牢房改建得比較細緻,四壁皆是牆壁,只有門的位置開了一個小小的可以拉動的類似窗戶的地方。
玖夜自然沒有開門出去迎,只將那個作為窗戶的地方拉開,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
牢房外的女子,伸手將蓋著頭的斗篷拉下,露出一張眉目如畫的美麗面容。
正是伊丞相的獨女,伊雨苒。
此時的伊雨苒早已經沒有了當初在御花園裡的疲憊病態,容顏放光,艷若桃李。秋水一般的眸子里閃爍著不再掩飾的愛意,看得玖夜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伊雨苒俯身行了一個萬福。
玖夜輕咳一聲,道:「伊小姐怎麼來了。」
伊雨苒抬眸,凝望著冰冷的鐵門后那張異常俊美的面孔,臉上帶著令人憐惜的憂愁哀色,道:「小女子聽家父提起公子牽扯到一宗殺人案件里,小女子不相信此事卻不好在白日里探望,遂此時來見公子是否安好。」
蘇憶殤在牢房裡伊雨苒看不到的地方,聽著女子異常動聽的鶯囀,再看看玖夜一臉的溫和笑意,當即就炸毛了。心道我這還沒等著把人給佔了呢,這立馬就出現一個分羹的人。
於是擼起袖子誓要將情敵趕跑!
只是,還沒等著出手呢,就見著玖夜一面和那個女人說這話,一面沖著自己的方向擺手。蘇憶殤磨了磨牙,終於一屁.股坐在床上,壓得床吱嘎一聲。
於是,他聽見那個女子發問,那是什麼聲音。
而一臉溫和笑意的男子,面色不改地撒謊,說是裡面有耗子。
伊雨苒當即表達了自己的擔憂以及事實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堅定信念,畢竟,看不到裡面真實場景的伊雨苒只道裡面的環境異常惡劣,當時擔憂的心情簡直就要將這個美麗的少女淹沒。
好不容易將這個女子送走,玖夜的臉色漸漸凝重,道:「那個伊雨苒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有著一股血煞氣。」
蘇憶殤巴不得所有的情敵都染上什麼風邪煞氣之類,一病不起免得打眼前人的主意,當即敷衍了幾句就摩拳擦掌準備將玖夜給定下了。
後來,蘇憶殤終於明白了。老天就是看不得他今日得手,於是派來了一個又一個的不速之客,堅決地打擾自己的好事。
「那個女子,惹上了很麻煩的東西。」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有些空蕩的囚室中響起,雖然沒有玖夜異常的蠱惑人心,但帶著令人感覺很舒服的乾淨清爽。
蘇憶殤回頭,正見著一個素色衣裳的男子坐在玖夜方才看書的地方,伸手將玖夜用的茶杯拿起,將裡面的殘茶一飲而盡。
那個男子相貌清俊,但明顯還不及自己,只是這一身書卷氣挺給人好感的。蘇憶殤撇撇嘴,末了才想起,這麼一個大活人是怎麼出現在這牢門緊鎖的囚室里來著。
當即擺正臉色,準備來喝問一番。還沒等著開口,身後的玖夜就已經開口輕聲喚出那人的名字。
「肖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