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246.心如故
涉及晴姐兒未來的幸福,高媛毫不客氣地道:「你家小子不可以納妾,什麼貴妾良妾別人送的都不成,你若是打著娶進門再納妾也來不及了的主意,瞧著沒?我家孩子多,我也不用多做,她這些弟弟侄子們一人一拳頭,你只管想你家小子受不受得住。」
柴伐北提醒道:「還有我和世子,她還有倆哥呢。」
孫家三人齊齊一抖。
高媛又道:「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他原本的那倆通房,想留著也行,但永遠不能抬成妾室,更不能有孩子。她們倆要想嫁人,嫁妝我出,每人三百兩。」
柴文道介面:「若是找不到合適的,我家也可幫著找人。」
孫家三人齊齊心塞。
高媛盯著孫成斌:「你說吧,答應還是不答應?」
孫成斌很想掉頭就走,可是想想陽哥兒臨去北關的相托,便忍了:「若是她不能生育呢?」
高媛白了他一眼:「我好好養了幾年的閨女,怎麼可能不能生育?就是生不出孩子來,也不是她的錯,你還是請個大夫看看你家小子吧。」
柴伐北附和:「我給請太醫。」
孫家三人齊齊憋氣。
孫成斌的夫人實在是忍不住了,這個賢良夫人怎麼跟傳說中的不太一樣呢?
「那按老夫人的說法,你家女孩子竟是個天上的仙女不成?還沒嫁人,便這一堆條件。」
高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家閨女是嫁到你們家去的,她人單力薄的,在你們家受了欺負怎麼辦?自然要醜話說在前頭,將來才好相處的。她若是有做的不對的,自然有她叔叔哥哥管教,可沒有受外人磋磨的道理。」
孫家夫人氣急道:「難不成我們家是火海刀山不成?娶了兒媳婦進門就是為了磋磨的?!」
高媛指著孫成斌道:「他有妾吧?還有庶出的子女吧?你就不惱不怒?你受得了這氣,我可受不了,我家女孩兒也受不了。」
孫家夫人口不擇言:「我就不信你家沒有!」
高媛笑了:「這個啊,真沒有。」
呂開妍作為證人發表了意見:「夫人對我家事怕未打聽過,我是個當兒媳的,便跟夫人說說我在家過的日子可好?也好讓夫人知道我家是個什麼樣的家風。」
孫家夫人賭氣道:「你說。」
呂開妍便笑道:「我入門第二日,娘便將掌家之權交付給了我。這些年,從未讓我伺候過茶飯,跟別說打扇洗腳這些事兒,娘一件也沒讓我做過,說是既然把人家的閨女娶進門來,就是要好好疼的,要不豈不讓人家的父母傷心?我家相公一無妾室二無通房,青樓楚館更是不踏入一步,婆婆說既然要女子忠貞於丈夫,那丈夫也該忠貞於妻子,這才是夫妻和睦相處之道。我生育三子,長子和次子之間僅有一歲,婆婆便將相公罰了,說是不心疼我,讓我密集產子,對身子不好。讓我好好養了這幾年,方才有了第三個。」
擦了擦眼中之淚道:「我在婆家過的日子,比起在娘家來還要舒心自在。婆婆待我如親女,我也待婆婆如親娘。我這些年在外頭都不好意思說我過的是什麼日子,生怕別人嫉妒我,給人家心中插刀子。夫人,晴姐兒是我養的不假,可也是天天在老夫人跟著看著我們婆媳是如何相處的。她沒見過別人,還以為天下的婆媳都和母女一般無二,若她嫁入你家,怕是會將你視為親母一般親近,夫人可願意將其視為親女一般相待?」
孫家夫人震驚地看著她:「這不可能,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婆婆,這樣的人家!」
呂開妍將頭放在高媛的肩上:「怎麼沒有?!」
高媛摸著她的肩膀:「傻孩子,過好日子還不好?哭什麼?」
呂開妍就抱著她的胳膊撒嬌:「我那是高興的嘛。」
這下可不得了,雙胞胎正和他們的小叔叔們小時候一樣,恰是獨佔祖母的時候,見呂開妍佔住了祖母,齊齊地從毯子那頭爬過來,抱著高媛的腿開始往上爬。
高媛哈哈笑著,一手一個抱了起來,雙胞胎這才開心了。
柴文遠心裡癢極了,這可是他的親孫子,一模一樣的倆,看著就高興。
他就忍不住拍拍手:「到祖父這裡來。」
雙胞胎不理他,只管抱住高媛的脖子膩歪。
柴伐北強抱了一個給柴文遠,遭到劇烈的掙扎反抗,柴文遠怕孩子哭鬧,急忙道:「莫要強迫他,讓他下來好了。」
柴伐北只好把一個吱哇亂叫的胖小子放在了地上,人家也不哭不鬧,四肢並用地重新爬了回去。
勤哥兒本來在兩個哥哥那邊跟著裝模作樣地射箭,聽到這邊的動靜,把弓箭一扔,也加入到了搶祖母的行列。一時之間,高媛這邊就擠滿了孩子,個個都要祖母抱。
柴雨晴趕緊過來幫忙,把勤哥兒哄走了。
孫家小子一見她只溫溫柔柔地說了兩句話,那個活蹦亂跳的小猴子就乖乖地任她牽了手走到一邊去玩耍,心裡就不由地一盪。
再往別處看看,咦,怎麼不見雙胞胎的娘?那個壽康公主呢?
等孫家三人告辭,說要回去商議之後才能決定之後,高媛才對叔侄倆擔憂地問:「我剛才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這孫家真的是不錯的姻緣?」
柴伐北大大咧咧地道:「沒有這家還有別家,大不了把晴姐兒嫁個皇子就是,一個正妃是跑不了的。」
高媛瞪了他一眼:「皇子有側妃,不成!」
柴伐北挽了挽袖子:「他敢!」
高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中的警告之色不要太濃。柴伐北如今的翅膀極其硬,托各種生財之道的福,從皇上到京城的底層官員,就沒有不喜歡他的,搞得他就連一般的皇子都敢不放在眼裡了。
心事重重的孫家三人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壽康公主,他們認識人家,人家可不認識他們,見公主穿的是常服,便裝著不認識的樣子避到一邊,讓他們一行人過去。
壽康手裡抓著一大把野花,還囑咐旁邊的丫頭小心捧著花別掉了。
那丫頭手裡捧著一叢野蘭,還開著花,幽香陣陣,十分清雅。
孫家三人就聽到壽康公主吩咐丫頭:「等一會兒找些苔蘚包了,看著好看些。」
有丫頭問:「公主不是不喜歡花草嗎?怎麼想起挖野蘭來了?」
壽康公主:「娘喜歡啊。我看她養的那些蘭草,沒有一盆是這麼香的,娘肯定喜歡。」
好幾個丫頭就笑:「可不,老夫人最喜歡花草了,只要換了花,就囑咐小心些看著三公子,莫要讓他給揪了去。」
壽康笑:「讓勤哥兒帶的,那倆也開始揪花兒了。明兒我進宮裡瞧瞧有什麼好的,搬回來給他們倆揪,也免得娘辛辛苦苦養的花,盡數讓他們糟蹋了。」
人已遠去,剩下的話就聽不清了。
孫家三人本來已經動搖的心,又重新穩了穩。這門親事的弊端看得清楚,可好處也是明擺著的。
回到家坐下來細細地商議,孫成斌夫婦問了問兒子的意見,孫家小子靦腆地道:「她是個會哄孩子的,將來定是個良母。」
夫妻倆怎麼也想不起來柴雨晴是怎麼哄孩子的來了,他們當時只顧著震驚了,再說公主府里的孩子那麼多……
不過,孫成斌的夫人倒是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她家叔父兄長,都養的是兒子。」
成了,就這麼定了,雖然說有個不能納妾的變態要求讓人心裡膈應,不過柴雨晴若是像柴家媳婦那般能生兒子,這一點也就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了。
孫成斌就請了冰人上門提親。
不等到柴雨晴進門生兒子,到商量聘禮的時候,孫家就覺得這個兒媳婦娶得值了。人家才不管時下聘禮和嫁妝之間的默契比例,你愛給多少聘禮就給多少,反正我們要按照我們家的規矩嫁女兒。
高媛給了兩千兩銀子,柴文道和柴伐北也各自預備了一千五百兩,誰知道柴文遠送來了五千兩,就連柴友直這個已經成了親的,也送了一千兩銀子過來。不但如此,還有張氏留下的陪嫁,柴友直說自己不要,盡數給了妹妹。
柴雨晴的嫁妝不是一般的豐厚,孫家不得不臨時給他們換了個大院子,要不嫁妝都擺不下。
孫成斌的夫人頭一次覺得這兒媳婦娶得不虧,他們如今可是和婆婆妯娌們一起住的,大家庭裡頭總免不了各種攀比,這些年他們夫妻帶著孩子一直在外頭,家裡的住所都快被別家擠沒了。
公主府那邊傳來消息:你們家沒地方娶媳婦兒啊?沒關係,我們給閨女買了個五進的宅子,讓他們小兩口到那兒住去就成。
孫家老夫人當機立斷:把家裡最大的那個三進院子騰出來,給公主府要嫁進來的孫子媳婦。不能讓他們到外頭去住,那豈不叫外人笑掉了大牙?!
兒媳婦豐厚的嫁妝給自己大大地長了臉,孫成斌的夫人就這個兒媳婦有了三分滿意。等她進門之後發現也並不跋扈,待人十分溫和多禮,這滿意就成了五分。過了幾個月之後有了身孕,十月懷胎之後生下一個哥兒來,這滿意就成了九分了。
此是后話,柴雨晴出嫁,是要回真武侯府的,畢竟那才是她的家。成親那天要拜別父母,張氏早逝,在誰充當母親這一角色上,一家子犯了猶豫。
主要是她爹柴文遠往那兒一坐,呂開妍也好、壽康也好、柴友直的夫人也好,都不太合適了。最合適的竟然是高媛,可又是和柴文遠和離了的。
柴文道沉吟了片刻:「要不,我們夫妻和兄長一起吧。」
也是個勉強說得過去的法子,就是有些不好看。
高媛不在乎這些形式,見他們為難:「那我去一趟好了。」
家裡的子孫們都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您不是最討厭那個誰了嗎?
高媛解釋道:「不過是為了晴姐兒成親,面子上好看些便是了。我當天去當天回,有你們陪著,還要擔心有人害我不成?」
叔侄倆沒想到她居然還在想著人身安全的問題,不由哭笑不得:「娘,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的真武侯府,張家的半分痕迹都不在了。張氏原本的那些陪嫁,全都被柴文遠賣了出去,就連已經嫁給侯府里的人,也都全家一起發賣了。
公主府的眾人上門送嫁,真武侯府大開中門迎接。高媛在眾人的簇擁下跨過門檻時,腦中一陣恍惚,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越往裡走,這樣的感覺越明顯,她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腳步,細細打量這第一次進入的真武侯府,越看越覺得眼熟,等進入二門,眼前的景色更是似曾相識了。
在沿著長廊走過一處角落時,高媛不由問道:「這裡,原先是不是有一株桂樹?」
叔侄倆的臉色一變,只聽帶路的侯府婆子恭謹地道:「是的,只是多年之前便枯死了。」
高媛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到了正院中堂坐定,一會兒的送親儀式主要在這裡進行。等送走晴姐兒,她也該功成身退了。
坐在這張椅子上,高媛只覺得自己的頭成了一個收納罐,無數個畫面、無數嘈雜的聲音接踵而至,還有一道略帶尖細的嗓音不停地說著什麼。
姐姐這些年辛苦了。
姐姐進了家,妹妹歡喜得緊。
侯爺莫要生氣,姐姐也不是存心這麼說的。姐姐你趕緊跟侯爺陪個不是。
白梅山上的梅花最好看,姐姐去那兒散散心如何?
姐姐你去白梅山好好玩兒,偏妹妹今日頭疼得緊,否則定要和姐姐一起去的。
姐姐……
姐姐……
高媛苦笑,自己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妹妹?!這個妹妹,又是誰?!只能是誰?!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微閉,時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叔侄倆立刻發覺了:「娘,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高媛把眼睛睜開,眼中的茫然漸漸消散,不管當年是什麼樣子,如今這倆孩子一直在她身邊,用盡全力彌補著當年的遺憾,甚至連她當年的成就,也想在今世幫她補足。
她淡淡地笑了笑:「無妨,一會兒就好了。新郎官兒什麼時候到?」
柴文遠感激地看著她:「阿圓,多謝你。」
高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兩世糾纏,全部的日子也不過只有寥寥兩個月而已。當年自己義無反顧地死遁,對這個男人來說,也不是沒有觸動的吧?否則他為何會把伐北移至前院,親自施教,還將他送到戰場去建功立業,最後順理成章地將世子之位給了他?
這個男人,一直就是這個時代最典型的勛貴,能孝親敬長、友愛兄弟、教導兒子,只是不能做個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