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頭鯨魚
他讓她坐下,勸解道,「我真的是要給你拿葯。」
「你發誓不去找他麻煩。」
「好,我發誓。」
「你發誓不傷害他。」
章鉞笛聽見自己咬牙的聲音,「我發誓,絕對不傷害他。」
「你對我許的誓言,不許是空話。」
「好,我不和你說空話。」
他每次退讓,都是因為她,可是她不明白,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氣憤,手掌背在身後,握住了月牙狀的血痕。
那個女人說的話是對的,他確實比她可憐,豈止可憐,簡直可悲。
他求的不過是她一世安康,連她一根頭髮絲他也不敢奢求,說出來就是罪,不能見天,連半個字都不能吐露。
他知道自己簡直是罪孽深重,可是沒有辦法,少年人的一眼便已註定是一輩子。
他不該那晚和她一同去埋貓種花,連同自己的心也深埋,上面覆蓋的花種,在不合時宜的土壤中,無論如何也是開不出花,這個道理,他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
可是,他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心刨出來,沒有辦法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只要還活著,他就不能不在意她。
他甚至不敢讓她察覺,她是這樣的膽小,如果知道了他那齷齪的思想,怕是要嚇得當場暈倒。
他想著,護著她便好,她知道與否,本也沒有太大關係。
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降低了期盼要求,低到了塵土中,這樣一來,那人無論給不給回應,局中人都是不甚在意的。
這是一個死局,他走不出,也看不到前路,唯有隱忍和守護,可這比殺戮和血腥更讓他在乎,那些骯髒的東西,同她比起來,什麼也不算了。
祝家的事,她一個人應付不來,她看不明白,祝玟君不是她的良人,他自大虛偽,為人刻薄,要面子勝過一切,面子里當然也包括黎姿眷,他將她看成一件物品,而不是妻子。
這就是章鉞笛眼中所見。
他為什麼要比他遇見黎姿眷晚這麼多呢?要是早一些出生,早一些遇見她,結果可能會截然不同,他想,如果是他,他絕對不會捨得動她一下,這麼一個膽小善良的黎姿眷,他怎麼下得去手?
他心裡剛剛升起的殺意,被黎姿眷的眼淚全部攪和散了,他想,要是他殺了祝玟君那混蛋,她說不定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開心了,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我看看。」他讓她不要亂動。
黎姿眷說,「應該不會留疤吧?」
「不會。」他斬釘截鐵。
她這麼光潔乾淨的一張鵝蛋臉,絕不能留下傷痕。
祝玟君不在意那個傷口,可章鉞笛心急慌張,他背上的那些傷口,最好的瘡葯尚且不能完全治癒,她的臉,那些葯也不能亂用。
陛下宣他入見,問他可有什麼想要,升位加官,也就是一句話的事,章鉞笛自己也看出來了,陛下在他和祝玟君中,已經慢慢向他傾斜,他更年輕,更驍勇,在用兵謀劃上,也沒有少年人的輕狂。
稍給他時日,他可以成為比祝玟君更加善戰的將軍,統領萬軍,護衛大唐。
「微臣聽聞宮中女眷受了傷,會有特殊的祛疤良藥,勞請陛下賜給微臣一些。」
龍椅上那人放肆大笑,「你是擔心身上太多傷疤,以後房中人懼怕?」
他順著話點頭。
陛下更覺得這個小將有意思,「既你索要,朕就給些。」
「只要這些?」陛下的眼睛在打量他。
「嗯,只要這些。」他說。
陛下盯著這個孩子看,他年輕之時也是見過章鉞笛的母親,確乎是個了不起的美人,還通曉吐蕃語,詩詞歌賦極為精通,這個孩子同他母親一般機敏,他母親有聰明女子的伶俐,而他不止繼承了伶俐,身上自有一番凌厲。
「你近日可曾見到你母親?」
「不曾。」
「想念她了嗎?」
「不曾。」
「她從小教你詩詞文賦?」
「不曾。」
「哦?」陛下質疑。
「她重嫁,后極少歸祝家。」寥寥數語,怎麼說得盡他多年寄人籬下的心酸。
「也不去看你?」
「偶有。」
「你倒是個好孩子,沒有走偏了路,祝家沒有白養你一場。」
他承認祝家收養著他讓他能活下來,可沒有走偏了路,這卻不是祝家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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