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全家總動員 三瓜
唉,國光又走了。半夜本天才從床上爬起來,憂傷地看了看右邊的枕頭。他趁著澳網和法網之間的空檔期,體貼地飛回來,陪著我度過了休學后的第一個星期。可是,很快便又離開了。皺著眉,蔫蔫地坐起來。幽幽地嘆了口氣,慢慢地從床上起來。
再別之後,兩地相思,雖說是三四月,我卻覺得已有五六年,肚中的孩子已足七月,夜半醒時,卻見窗外初八的弦月。恨不得飛去九萬裡外,與你十指相扣,纏纏綿綿。柔腸百折,心有千千結,你可知我的思念?
帶著幾縷哀傷,邁著典型的鴨子步,走進廚房。國光走後,兩位媽媽便搬過來,陪我一起住。打開冰箱,取出晚上的豚骨湯熱了熱,慢慢地喝了起來。一邊喝著熱湯,一邊無聊地看著周圍。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食物,頓時來了精神。口手並用,將滿滿一盤的菱角剝了出來,就著豬肉湯,美美地吃了下去。酒足飯飽,困意漸起,進房間漱了漱口,便躺上了床。
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感覺到肚子里一陣絞痛。翻了個身,痛感越發的明顯,我蜷縮在一起,抓著床單,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媽媽~」虛弱地開口,只能聽到氣音。「媽媽……」向努力叫大聲,卻發現聲音已經哽咽。好痛,真的好痛。不能再這樣下去,我的孩子,我和國光的孩子。咬破了舌頭,舌尖的痛感稍稍掩住了肚子的疼痛,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我摸著床頭,慢慢地站起來。努力直起虛軟的雙腿,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恐懼。一手抵著腰際,一手摸著牆,慢慢向門外移動。
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一點一點地滴在地上,在暗暗的地板上留下一朵朵冶艷的血花。艱難地走到媽媽的房間門口,用盡全力敲了敲門。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拚命憋著眼眶裡的淚水,咬緊牙關,舌頭上的疼痛辣辣的,心中暗念: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半晌,門慢慢地打開,我看著眼前那雙熟悉的拖鞋,眼淚終於決堤。「卿卿!怎麼了?」媽媽驚呼一聲,猛地蹲下來。一雙柔荑捧起我的臉頰,淚水混著血水,默默地滴在地上,我低泣著看向她:「媽媽,我肚子疼。」
老媽一臉震驚,大叫:「藤子!藤子!」對面房間突然打開,慌亂的步子響起。兩人勉強將我撐起來,我虛軟地靠在藤子媽媽的身上。「血……」媽媽聲音顫抖地響起,一臉絕望地看著地上。
「嗯……」我低低地回應,「是我的。」感覺到兩人的身體有些顫抖,她們有些吃力地將我架到沙發上,藤子媽媽抱起電話,開始聯繫醫院、聯繫爺爺和兩位爸爸。老媽含著眼淚,幫我擦乾淨臉上的淚和血。
感覺到翻騰攪動的痛感,抱著肚子疼得在沙發上打滾。「卿卿!」媽媽不知所措地抱住我,淚水打在我的臉上,熱熱的,混著我的冷汗流進了頸脖里。不知道過了幾分鐘,耳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只見爺爺穿著一件和式睡衣,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手冢爸爸強作鎮定地問起情況,隨後轉身離開。老爸蹲在沙發邊,幫我理了理頭髮,一把將我抱起:「卿卿,堅持住。」
感覺到身體懸空,感覺到爸爸全身肌肉僵硬,擠出一記勉強的微笑:「嗯,我能忍住。」一家人坐進手冢爸爸的黑色商務車,兩位媽媽陪我坐在後座,柔聲安撫著我。爺爺板直著身體,坐在前面,時不時回頭凝視我。老爸打起電話,聯繫起在東京醫院工作的朋友。
突然一個急剎車,我的頭重重地撞在前座上,牙齒一個不小心咬到了舌尖上的傷口,血再次從嘴角流出,一股熱血滴在睡衣上,染出了一朵朵鮮艷的血花。張開嘴,熱血直直留下,滴在光滑的下腿上,緩緩地流向地面。額頭上、嘴巴里、肚子中的三重疼痛感,讓我不禁急劇呼吸。
「卿卿!」藤子媽媽帶著哭腔,用紙巾擦乾淨我腿上的血,捧起我的臉,開始低泣,「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555555555.」
「邦久!你是怎麼開車的!」爺爺暴怒,咬牙切齒地大罵。
「爸爸,是有警車突然橫向截車!」手冢爸爸焦急地開口。
就在這時,車窗上傳來咚咚的敲打聲。只聽到車窗打開,一個有點熟悉有點陌生的聲音傳來:「唉!唉!這麼晚趕去投胎啊!車速那麼快!」
皺起眉頭,愣愣地抬起頭,借著車內昏黃的燈光,看清了那位警官。「爺爺,爸爸,是那個白痴……」靠在媽媽身上,虛弱地開口。
老爸思量了一會兒,突然冷哼一聲,嘴角揚起一個危險的弧度,隨著拳頭的握緊,指關節咯咯作響:「原來是你!」
爺爺虛起銳利的眼睛,打量了半晌,突然老目暴睜:「吉田是吧!混帳!」一拍車座,勃然大怒:「白痴,還不讓開!」
那位脫線女警猛地愣住,牙齒開始打顫:「是……是……總……boss!啊!對不起,對不起!」開始一個勁地鞠躬。
「給我滾到前面開道!」爺爺咬牙切齒地暴吼,「明天叫你們交通部的本部長到我家去!」
「555555.」剛才還飛車攔截、囂張訓話的吉田邊哭邊大叫,「是……是!」只見她一跺腳,敬了一個禮,手腳並用地爬走。
「wu!!!」尖銳的警笛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車子又重新開起,一路狂飆,暢行無阻。
「快!快!」才被爸爸抱下車,那邊醫生護士就推著小車向我們這邊奔來。捂著肚子,抿緊唇瓣,直直地盯著醫院的天花板,感到很害怕。爺爺和爸爸們等在門外,兩位媽媽陪我進入婦產科。在經過一系列詳細的檢查后,醫生聲音平穩地下了結論:「沒有問題。」
嗯?滿頭冷汗地摸著肚子,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是不是弄錯了?」藤子媽媽急切地說,「請再詳細地查查。」
「不用。」醫生揮了揮手,很嚴肅地說,「肚子里的孩子完全沒有問題,很健康。」
「可是,我家女兒痛得說不出話了。」媽媽緊張地看著她,「而且流血了!」
「那血不是從宮腔里流出來的。」醫生嘆了口氣,捏了捏我的下巴,示意我張嘴,「這是她自己咬了舌頭,流出來的血。」
兩位媽媽有些呆住,直直地看著我。「啊~」肚子里一陣抽痛,我難以抑制地打起滾,冷汗再次滑下。媽媽顫抖地將我摟住,憤怒地說:「難道這樣也沒問題嗎?」
醫生有些慌了神,再次湊過來檢查。半晌,微皺眉頭,問道:「今天晚上她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嗎?」
「晚上煨了一鍋豚骨湯,卿卿喝了很多。」藤子媽媽急得跺腳,「沒,沒什麼不幹凈的。」
「唉?不對啊。」醫生緊皺眉頭,「不可能啊。」
我虛弱地舉起手,有氣無力地說:「夜裡餓醒了,吃了些豚骨湯,還剝了點菱角。」
「菱角?」媽媽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是我放在果盤裡的東西?」
忍著痛,點了點頭。「那些是電視台的朋友送給我的中國特產。」媽媽向她們解釋道,「因為不知道怎麼吃,所以就暫時放在了果盤裡。」
醫生一拍手,有些興奮地說:「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這菱角的問題了!你們快帶著她去血液科查查毒素,也許是那個土特產的問題。」
毒素?!不對,菱角沒有毒啊,你別不懂裝懂啊。剛要掙扎著起身解釋,只見兩位媽媽滿臉淚水,眼中是濃濃的恐懼之情。兩人互望一眼,同時大叫:「不好了!卿卿中毒了!」眨眼的功夫,門被踹開,爺爺和爸爸們閃到我身邊,推起車子。於是,本天才在這個夜裡,第二次享受到了飆車的快感。
挺著肚子,懶懶地賴在躺椅上,看著醫院草坪上散步的病人,感受著六月暖暖的陽光,一臉訕訕。昨晚本天才就一路被人從婦產科推到了血液科,又從血液科抬到了外科,再從外科送到了內科,最後終於在消化科得到了答案。
「菱角性涼,食用要適量,多食會損陽助濕;豬肉和菱角不可一起吃,因為會引起肚痛。」這是消化科醫生的原話,想本天才被折騰了一夜,竟然是由於這麼不華麗的飲食問題,真是怨念!忿忿地啃了一口蘋果,昨天夜裡長輩們一時情急竟然打電話去了法國,急得國光當下買了機票就要奔回來。虧好在他上飛機前,找到了病因,這才防止了烏龍退賽的發生。
真是不爽!啃完最後一口果肉,眯著眼睛將蘋果核投向垃圾箱。真是霉!竟然沒中!無奈地起身,挺著滾圓的肚子,一個瞬步,輕鬆地彎腰,將落在外面的果核灌進垃圾箱。直起身,感受周圍人目瞪口呆的凝視,本天才一頭霧水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沒有什麼怪異啊。
「怎麼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啊……」一位護士尷尬地笑笑,打破詭異的氣氛,「您真靈活,一點都不像孕婦。」
「哈哈哈哈~」開心地摸著頭,得意地笑起來,「這沒什麼啦,上個月我還能側手翻呢!」偏過頭,卻見眾人的下巴落了一地,本天才滿頭黑線地停止笑聲,有些害怕地向醫院跑去:難道我誤闖了精神科的地盤?好可怕~
走進醫院的大廳,幽幽地嘆了口氣,放心地拍了拍胸脯,剛要走向電梯,眼角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菊代姐!」轉身向她走去,近了,才看到她滿臉哀愁。
「怎麼了?」我歪著頭,擔憂地看著她,「學姐生病了嗎?」
她的眼中開始積聚淚水,目光含憂,急急地搖頭。「究竟怎麼了!」我急得大叫,一把將她拉到一邊,「是家裡人出事了?」低低地詢問。
「中紫!」菊代姐一下子撲道我的身上開始哭泣,「55555,中紫,我……我……」一邊打著哭嗝一邊抽泣。
「嗯,我在,你慢慢說。」皺起眉頭,柔柔地幫她順氣。
「555555,我懷……孕……了~」聽到這一聲解釋,我立刻將她拉開,驚喜地看著梨花帶雨的菊代姐,興奮地說:「恭喜!恭喜啊!」
「哼!」學姐剜了我一眼,忿忿地說,「有什麼好恭喜的!」
「唉?」本天才迷惑地看著她,「怎麼?不高興?」
菊代姐一抹眼淚,眼中帶火:「我可是立志要做職業女性,還沒有工作就懷孕了,你讓我怎麼高興?!」
我撇了撇嘴,握緊她的手,拉著她來到醫院的小花園,找了一個寂靜的角落坐下。「那菊代姐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嚴肅地看著她。
學姐微微一愣,慢慢低下頭,嚅嚅開口:「我也不知道。」靜默了好久,我再次出聲:「你們不是做好了避孕措施嗎?怎麼會有了?」
「這個……」她有些羞澀地咬了咬下唇,「上上個月我們新聞系展開了一個秘密調查,是關於大學女生援助交易的事情,而這次行動需要一個女生假扮成援助交際的學生。」
「於是你就自告奮勇地接下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了?」出於對她的了解,我毫不猶豫地介面道。
「嗯。」菊代姐點了點頭,「這件事沒敢讓弦一郎知道,可是調查進行的當天卻被他看到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弦一郎那麼生氣。」說到這裡,學姐抓緊了衣角:「他闖進酒吧,痛打了那個歐吉桑一頓,扛起我就走。然後回到家,不管我怎麼道歉和解釋,他就是不說話。最後……」她的臉頰上飛起兩朵紅云:「結果我們兩個在沒有保護措施的情況下那什麼了,第二天我想起這件事,想補救的,可是弦一郎說不會那麼巧,我就算了。結果沒想到,竟然……」
「哦!」本天才興奮地睜大眼睛,「原來你們也是一次中獎呢!走!咱們買彩票去!」說著就要拉起她。
「你別鬧了,沒看我正煩著嘛!」菊代姐有些忿忿,「我該怎麼做啊!」她大叫一聲。
「怎麼做?」我重新坐下來,直直地看著她,「生下來。」
「可是,可是我的學業還有我的職業呢?」她有些急躁地看著我,「中紫,難道你就沒有過怨恨嗎?為什麼這種兩難的問題總是拋給我們女人!」
微皺眉頭,輕輕地嘆了口氣,認真地凝視學姐:「你想知道我當時怎麼想的嗎?」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一開始是覺得很突然。」回憶起那天的震驚和害怕,我就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可是後來想來又很甜蜜,畢竟是我和國光的愛情結晶。」摸了摸肚子,繼續說道:「我也想做職業女性,做一名中文翻譯,看看書寫寫字,平時再到道館里鎮鎮場子,砍砍人,揮揮刀。簡直就是完美啊!」說到這裡,不禁興奮地拍掌。
一偏頭卻見菊代姐冷笑地看著本天才:「我可沒有這樣變態的志向。」
「切~」輕哧一聲,揚起下巴,得意地說,「學業嘛,不用急。反正一年後還會復學,而且憑著本天才的聰慧,兩年的課我一年就能搞定!」舉起右手指向太陽,「反正我就這樣想,早生晚生還不都是生,生的早還好呢。等到我小孩長大了,咱娘倆一同上街,人家還以為我們是姐妹或姐弟呢!」
「你還是太幼稚了。」菊代姐搖了搖頭,站起身就要離開。
我嘆了口氣,看著她的背影,幽幽地說,「如果你因錯過太陽而哭泣,那麼你也會錯過群星。」
菊代姐猛地停下腳步,慢慢地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我。
「如果你貪戀太陽的明媚,執著於已經逝去的,那麼憂傷必定會蒙蔽了你的眼睛。」抬起頭看向藍天,回憶著前世、今生,有些感慨:「人總會因為錯過而嘆息,卻不知道在嘆息的時刻,你正在錯過,錯過了當下的美景。」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灼灼地看著她:「沒了太陽,我們可以欣賞夜幕里的群星啊。更何況,黑夜過去就是白晝,太陽還將照常升起。」
學姐的眉頭突然舒展,淡淡一笑:「原來幼稚的是我。」她搖了搖頭,大步走來,柔柔地報了抱我:「謝謝你。」
輕輕地回抱她,感到很欣慰,不禁出言調侃道:「謝什麼啊,都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難姐難妹啊。訂婚一起訂,留級一起留,菊代姐,咱倆真是好有緣分哦~」說著蹭了蹭她的美胸。
菊代姐氣呼呼地推開我,咬牙切齒地說:「誰和你有緣!你這個大西瓜!」
嗯?!本天才恨恨嘟起嘴,只見她壞笑著盯著我的肚子,一邊比劃一邊念叨:「西瓜,西瓜,你為什麼那麼大~」
「哼!」我挑起眉毛,冷笑地開口,「別看你現在苗條的像根黃瓜,等三個月後你小樣就漲成了冬瓜。」笑眯眯地看著菊代姐氣紅的俏臉,一吸氣,茶壺狀地指著她,大聲說道:「最後的最後你還不是個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