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君無情

第二十五章 君無情

韓綺抬手擋了上方光線,兩眼這才得空瞧清楚了,這燈樓前方的小小高台之上,正有幾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在猜燈謎,仔細一看其中一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男子,不是那屈祥麟還是誰?

似這等猜謎取燈的雅事,歷年來自是不缺那些自詡文採風流的才子們上台出風頭,依屈祥麟的性子,肚子里有幾兩墨水,自然是要上台的。

韓綺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又轉頭去尋兩位姐姐,衛武拿手一指道,

「大小姐與二小姐在那處!」

韓綺得他指點才瞧見,高台下頭人群之中擠著一身淡黃與水紅衫的韓綉和韓紜,韓綺正要擠過去,卻聽得上頭有人高聲道,

「屈兄,此乃是個字謎……酒後送客歸,不知屈兄可知謎底?」

上頭屈祥麟笑道,

「此字簡單,乃是個一字!」

提筆寫在紙上,一旁立前有那專職揭曉燈謎的司儀看了,笑著上前高聲喝道,

「承聖書院的屈才子猜中燈謎!」

一旁立時有人使了專制的竹鉤,從最下頭一階的燈中挑了一盞燈出來,放到了屈祥麟面前,屈祥麟微微一笑,又轉頭向上去看上頭一階,選中一個念道,

「……並非先生又要走……」

又提筆寫了一個「逢」字,司儀便笑著上前報唱,如此接連又猜了幾個,卻是箭無虛發個個中地,下頭瞧熱鬧的眾人七嘴八舌議論,

「果然是承聖書院的才子,確實出手不凡!」

「那是自然……這位屈才子,在下也是識得的,據說他在書院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此類猜燈謎的事兒,於他自然是易如反掌的!」

「厲害!果然厲害!」

下頭人眼見得屈祥麟身前的花燈越放越多,下頭便有個人叫好鼓掌起來,韓綺卻是無暇去看姓屈的在上頭如何大出風頭,目光四顧之處,卻是一眼瞄見了人群之中一位身著錦衣的女子,那女子身後立著兩個丫頭,左右還有侍衛護著。一看就知身份不一般。

韓綺心頭一動,仔細打量那女子,衛武見她神色有異,順著她目光掃過去只一眼便認出了人,卻是稍稍低下頭對她道,

「三小姐,那位是武家的小姐!」

衛武低下頭,口中說話,一雙眼卻借著燈光盯著那小巧有肉的耳垂之上,上頭鑽了耳洞,只掛了一個小小的珍珠耳釘,只珍珠並不是好珍珠,並不圓潤,衛武瞧在眼中莫名有些可惜,

「這般可愛的耳垂,倒是這對珍珠配得不好!」

他說話時氣息拂動吹得韓綺耳後痒痒地,不自覺避了避,只當是人多擁擠,並沒有放在心裡,只盯著那武家小姐冷冷一笑,瞧向不遠處的兩位姐姐,此時的二姐姐正一臉痴迷的盯著高台上的人,韓綉在一旁卻有些焦躁不安,四下轉頭顯是才發覺兩個妹妹不見了。

韓綺見狀忙帶了衛武擠過人群,到了二人身旁,韓紜一雙眼只痴痴盯著上頭,對周遭之事置若罔聞,韓綉見著韓綺卻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又瞧見後頭抱著韓縵的衛武,

「他……」

韓綺拉了拉她袖口,

「大姐姐,不必擔心!」

又指了那武家小姐給她瞧,

「大姐姐看看那邊!」

韓綉應指瞧去,她是認得武伶芷的,看身形也依稀猜到了幾分,又抬頭看了看上頭的屈祥麟,不由暗暗替妹妹嘆了一口氣。

上頭屈祥麟出夠了風頭,倒也懂得見好就收,吩咐身邊的人將自己贏得的花燈全數拎在手中,步下高台,在眾人一陣叫好聲中卻是走向了那武伶芷,這廂躬身一禮,

「小姐,此值中秋佳節,小生借花獻佛,贈送花燈以博小姐一賞!」

說著身後跟著的僕從將燈奉了上去,武伶芷身後的人上來接過,一眾瞧熱鬧的人最愛看這出才子佳人的好戲,瞧著這一對郎才女貌,便一個個叫起好來,只韓綉與韓綺兩姐妹卻是拿眼死死盯著韓紜,只見她身子僵硬站立原地,低垂的帷帽遮擋了面目,瞧不出是如何表情,卻是面紗不斷晃動,顯是身子在微微發抖。

韓綉見狀伸手摟了她肩頭,

「罷了!到了今時今日,你還有甚麼不能信的?」

韓紜低頭不語,隻眼淚珠兒一顆顆的往下掉,落在自家那蝶兒雙飛的鞋面上,立時潤濕了幾點,姐妹幾個立在那處眼見得那屈祥麟與那武家小姐要相攜離開,韓紜突然掙脫了韓綉,快走幾步擠過人群往那屈祥麟追去。

「二妹妹!」

韓綉忙提裙想追上去,卻被韓綺一把拉了手臂,

「大姐姐,別過去!讓她自家與屈祥麟說個清楚吧!」

姐妹三人並那衛武眼睜睜瞧著韓紜追上去叫住了屈祥麟,屈祥麟也是沒想到在這中秋燈會之中會遇上韓紜,臉上倒也瞧出了三分尷尬、三分心虛並一分愧疚來。

韓紜走近兩步抬頭說了幾句,她們離得遠,又身處鬧市聽不清楚,只見那屈祥麟臉上一陣漲紅又是青白,被韓紜問得眼神遊離不敢直視她,半晌才咬牙點了點頭,又伸手自懷中摸出來一樣東西遞給了韓紜,之後再不理韓紜,轉身追著前頭的武家小姐離去。

姐妹幾人見狀這才擠了過去,

「二妹妹!」

「二姐姐?」

韓紜手捏著一樣事物,立在那處久久不語,木著一張臉上卻是瞧不出悲喜來,足足呆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抬起頭來顫聲道,

「我們……我們回去吧!」

韓綉與韓綺互視一眼,這才挽著韓紜往人群外擠去。

待到姐妹幾個擠到了一旁清冷的小巷口處,才發覺自家兩位老僕人不見了蹤影,心知必是剛才人多才失散,衛武見狀將手中的韓縵遞到了韓綺手中,沉聲道,

「三小姐不必擔心,我們兄弟都在這附近,待我出去讓他們尋找就是,你們且先在這處等候,莫要四處亂走!」

這燈會裡人多,若是再走散了便不好尋了,姐妹二人聞言都點頭應是,韓紜卻是依在牆角處,垂頭不動,對他們所言恍若未聞一般。

待到衛武走後,韓綉撩開韓紜的帷帽,卻見著妹妹臉上淚痕未乾,神情獃滯目光渙散,

「二妹妹?」

韓綉見她這樣兒,心疼極了,伸手抱了她,

「二妹妹,你若是想哭就哭吧!哭過之後便別再想那薄情郎了!」

韓紜倒是聽進去了,當下鼻頭一抽果然流下淚來,伸手回抱著韓綉低低哭泣,手中的一樣事物卻是緩緩滑落下來,卻是被在一旁韓綺牽著的韓縵瞧見了,立時蹲下去撿了起來,遞給韓綺,

「三姐姐……」

韓綺拿在手中一看,竟是早前那一隻送出去的錦囊,只那封口卻是打開了的,韓綺探手進去一摸,摸出一張皺巴巴,早已被水泡壞的箋紙來,打開來一看,上頭的墨跡早已模糊一片無法分清了!

韓綺皺眉略一思索,便想明白其中關竅了,不由冷笑連連,

「原來那屈祥麟根本就沒有見著錦囊里的書信!」

前頭大姐姐還猜是屈祥麟因著書信之中的絕情之言,才傷心別戀,如此看來那日他落水時,這錦囊必也是跟著落了水,裡面的字跡被水打濕根本就瞧不清了!

如此一來還說甚麼,分別是他屈祥麟早存了別戀之心,有心攀附那武家小姐,這般薄情之人還有何留戀的!

當下上前勸道,

「二姐姐,天涯何處無芳草,君即無情我便休,又何必為這類人落眼淚!」

韓綉也勸道,

「他們二人早已定下了婚事,你也應放下才是!」

韓紜哭得雙眼紅腫抬起頭來,一面抽泣一面應道,

「我前頭也不是信你們,只是總歸有些不甘罷了,我前頭問他是不是與武家小姐定了親,問他是不是移情別戀,問他與我之前是不是都成過往,他……他是點了頭的……」

說著說著,卻是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他即是點了頭便是認了,我韓紜又不是那死纏難打之人,自然不會再腆著臉貼上去,難道還要做人小妾不成……」

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再重重地抹了一把淚,

「我……我只是氣不過前頭的一片痴心錯付於人罷了,待我……待我再哭一會兒便……便好了!」

韓綉與韓綺聞言都鬆了一口氣,

「你如此想才是正理!」

姐妹幾人說話間,巷口腳步匆匆,自家兩位老僕人快步跑來,氣喘吁吁道,

「幾位小姐……幾位小姐……總算是見著你們了!」

兩位老僕在韓家多年,一直勤懇做事,可今日瞧個燈會,竟將四位小姐都弄丟了,若是讓老爺夫人知曉了,豈不是要了老命!

二人嚇得在那大街上四處尋找,只人多喧囂如何能尋得到,正自急得沒處理會之時,有個癩痢頭的小子過來說是知曉韓府的小姐們在何處,二人早已沒了主張,見有消息也不管真假便過來瞧瞧,果然見著了人,這才總算是將快嚇飛了的魂兒給招了回來。

眾人即是聚齊,又了了一樁事兒,便打算著迴轉府上,韓綺卻是自韓綉處取了銀子,召了衛武往巷口多走了兩步,這廂將銀子交到他手上,

「多謝你今日出力,這是謝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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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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