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堂歡喜
這位太常寺的贊禮郎楊大人雖說官職不高,又上了些年紀,可卻是朝堂上頗為少見的直言諫臣。
其實,這還是跟他古板的性格有關。
殷璃雖說這些年來做了不少荒唐事,但畢竟那也是天子欽封的皇太女,東宮的真正主人;可是這幾年,有不少朝臣悄悄在私底下站隊,想要擁護得寵的惠妃之子上位,這可就讓這位性格耿直的楊大人看不慣了。
所以這些年來,但凡是有人在朝堂上擠兌排斥殷璃,這位楊大人總是會衝動的第一個冒出來跟那人罵架;別看這楊大人年紀一大把,朝堂掐架卻是把好手;每次都能將中傷殷璃的官員罵的狗血淋頭、唾沫橫飛,自己還能不帶大口喘氣的。
眼下,殷璃終於有機會看見這位多次袒護自己的楊大人,心中自然是開心的,臉上的笑容也就更為真摯。
她很清楚,楊大人之所以袒護她,那是因為她占著大義正統的名分,也正是因為這個名分,讓她朝堂上收攬了不少固執的、喜歡按部就班、最是維護國體法度的老臣。
楊大人見皇太女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當場就差涕流而下,眨著一雙激動含淚的眼睛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殷璃:「有勞殿下惦記老臣,老臣一切安好,也請殿下為了我大周江山多多保重。」
殷璃的神色倒是輕鬆,在對著楊大人點頭之後,便道:「大人請放心,孤正值青春少年,這靚麗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呢。以前是孤年紀小不懂事,這才將自己拘在東宮從不外出走動,如今孤意識到曾經的過錯,自然是要多多改正;從今往後孤在外行走,還要依仗諸位大人的多多幫扶與提點。」
說著,殷璃就抱拳示意著行了行禮,著實將禮賢下士的行為做的讓人敬佩。
看見殷璃的這番動作,圍上來的朝臣自然也是要躬身還禮,甚至有幾個支持殷璃的老臣聽見她的這番話,都激動地流下了男兒淚。
對這些在朝堂上生存的臣子們來說,又有什麼能夠比得過自己扶持的主子開始爭氣這個消息來得振奮人心?
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眼下殷璃已經當眾表態打算走出東宮,從此行駛她東宮儲君的權利和身份,這個消息當即就讓不少人的心中升起波瀾;尤其是對那些或明或暗已經開始支持三皇子的臣子們,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三皇子已經失去了成為儲君的機會,這已經讓他們夠痛心焦急的,偏偏在這個時候東宮的皇太女又選擇在此刻冒頭,這分明就是不再隱藏自己,要打算在朝堂上大展拳腳了。
想到這位主子可不是個什麼善類,不少心有戚戚的朝臣們都開始不受控制的打擺子,暗暗後悔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知道有一天事情會這般急轉直下,他們當初真不該聽信了惠妃的話,投誠到了三皇子的門下。
如今,將眼前這位未來的天子給狠狠得罪了,可想他們在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若是能夠全身而退倒還好說,萬一因此而連累了整個家族和家人們,那可就真的是家中最大的罪人了。
就在人心各有浮動的時候,一聲溫和的呼喚從眾朝臣中傳了出來,「殿下萬安,多年未曾見到殿下,如今能看到殿下放下一切從東宮走出來,真是讓人心中生慰。」
殷璃一下就辨認出說出這番話的人是誰,當即眼睛里立刻迸射出極為歡喜的神采,看向那從人群之中慢慢朝著自己走來的中年男子,難掩喜色的喊道:「舅舅……」
這聲舅舅叫的人正是阮初陽,而看見這一幕的朝臣們則是機靈的選擇避開,將空間留給這兩位多年都不曾見面的親人。
阮初陽也是激動地看著殷璃,其實,他在這些年間也曾在私底下悄悄地見過殷璃,只是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看見自己的這位外甥女,他都不禁要在心裡感嘆一句時間如梭,這孩子當真是見一次變一次啊。
殷璃看著面前容貌與母親有幾分相像的親舅舅,又想到這些年來,自己從舅舅這裡得到的溫暖與寬慰,她就鼻頭髮酸,不禁要抱拳向阮初陽行晚輩的禮數。
阮初陽察覺到殷璃的意圖,趕緊伸出手扶住她,搖頭道:「舅舅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只是眼下這是在外面,又是這樣的場合,你要記住你的身份,萬萬不能像我等這樣的臣子輕易行禮。」
殷璃知道舅舅說這些話都是為了她好,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兩句:「在阿璃的心裡,舅舅是親人,不是需要客氣的臣子。」
「舅舅知道,你這孩子重情,舅舅不在意這些。」阮初陽說著,就伸出手摸了摸殷璃的頭,在他的眼裡,就像是還在將殷璃當成當年那個小丫頭似的,語氣中的疼愛之意絲毫沒減少,「我本想著,你既然已經做了這麼多事,那麼很有可能會選擇在今天露面,便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來了,沒想到還真是讓舅舅猜到了。殿下,出來就好,你在這東宮裡待了這麼多年,也該出來讓世人見一見,也該站出來守護本該屬於你的東西了。」
殷璃抽了抽鼻頭,道:「這些年來,辛苦舅舅在外幫我各方斡旋,如今阿璃已經決定面對這一切,就不會辜負舅舅對阿璃的期待與希望。」
「好孩子。」阮初陽滿意的誇讚著,然後又一扭頭,看向始終站在殷璃身邊的尉遲敬,躬身行禮:「微臣給二駙馬問安,這兩年來辛苦二駙馬在東宮照顧殿下了。」
尉遲敬深知在殷璃的心裡有多尊敬她這個親舅舅,當即便不可怠慢,忙抱拳回禮,語氣中帶著尊重與謙和:「尚書大人可氣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何況在這東宮裡,一直都是我受殿下照拂,不敢在這方面居功的。」
殷璃見尉遲敬同舅舅之間的相處還算融洽,便展露出笑容來,主動伸出手拉住了尉遲敬的手,同他道:「孤剛才瞥了一眼,似乎遠遠地看見有你家的人也已經到了,這兩年你為了我,也甚少跟家中人走動,眼下既然已經決定走出來,那你也該過去跟自己的親人打聲招呼,代孤替他們問好。」
尉遲敬自然知道殷璃這樣安排是為了他好,自然是欣然接受的。於是,在告了聲退後,就朝著站在不遠處的姨父,也就是當朝的兵部侍郎走了過去。
而看見尉遲敬走過來,兵部侍郎袁大人不敢怠慢,趕緊笑臉迎了上去,主動且親熱的同尉遲敬聊了起來;能看的出來,尉遲敬此時也是開心的。
殷璃在看見尉遲敬的笑容后,也就長長的在心裡舒了口氣;她的這位二駙馬對說當初是跟自己有了交易這才進了東宮,可是這兩年的扶持下來,她也已經將尉遲敬當成了親人來看待,眼下看他開懷,她自然也欣慰。
阮初陽見殷璃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也溫柔的笑著,看向她道:「殿下,一切都會往最好的方向慢慢發展,微臣希望,你能夠平安健康的長大,能夠在將來順順噹噹的擔當起你該承擔的責任。」
殷璃聽者阮初陽對她的寄託,慢慢將臉上的笑意收斂,跟著壓低了聲音同舅舅說道:「舅舅應該知道,孤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走出東宮,既然已經決定走出來,那麼孤就絕對不會白白浪費這些年來的韜光養晦,自然是要拿出些成績來,才能對得起這麼多年對自己清苦的拘禁。」
「微臣知道殿下是受苦了的,微臣也希望能夠幫助殿下,哪怕是綿薄之力,微臣也想成為殿下手中的助力。」
殷璃感動的看著舅舅,「舅舅對阿璃的愛護之心,阿璃銘記於心,只是舅舅,你這樣不遺餘力的幫助阿璃,祖父那邊可會不悅?可會難為你?」
想到自己的父親,阮初陽也是滿口無奈,嘆了聲氣,道:「殿下,你不要埋怨你祖父,在他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關心你的,只是他這個人常年在官場上行走,如今更是百官之首,位高權重,在他的眼中,親情固然比不上他喜歡的權利來的重要。只是,縱然如此,他也是你的祖父,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你可明白?」
殷璃點頭,應道:「阿璃明白,正是因為明白,阿璃才不會真的埋怨祖父;只是舅舅,你上次差人來東宮告知我消息,可是祖父在家中對阿璃生了不滿嗎?」
阮初陽知道殷璃所提的『上次』指的就是他們得知三皇子被斷指的這件事。
當即,就將殷璃拉近到自己的身邊,低聲問她:「阿璃,你同舅舅說實話,三皇子真的是你派人綁走的?還有那根斷指,也是你下令做的?」
殷璃看著舅舅擔心的神情,先是輕輕一笑,跟著勾唇道:「阮清璇這些年來可沒少利用她這個兒子給孤添堵,只要有殷煜在的一天,孤就別想有清凈的日子可以過;只是三皇子畢竟無辜,孤不想要他的性命,所以只能斷了他的手指,徹底絕了他的儲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