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濺大婚之夜
殷璃一回到東宮,就又去了鏡湖垂釣。
所有人都以為,這趟崇德殿之行殿下回來之後定會大發雷霆,可是沒想到,歸來的皇太女不僅神色平靜,還有心思去釣魚?
如此行徑,倒是讓東宮上下的氛圍更加緊繃,就連慣常在殿下面前沒大沒小的幺雞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放肆。
而殷璃這一垂釣,就在鏡湖整整做了一天。
雖說眼下正值春暖花開,可是到了傍晚,還是有幾分涼意。
幺雞瞅著這將要黑了的天色,看向那枯坐在鏡湖邊一天都沒動彈的殿下,躊躇片刻之後,就大著膽子上前,「殿下,時候不早了,還是回千秋殿休息吧。」
聽了幺雞的話,殷璃這才站起來活動自己快要僵硬的身子,慵懶的伸著胳膊,遠眺著靜靜的湖面:「今天運氣不好,竟然連一條魚都沒釣上,實在是無趣。」
說著,殷璃就轉過身看向幺雞,目光朝著偏南方向瞥了一眼,原本平靜的臉色上多了幾分道不明的情緒:「現在整個東宮乃至整個京城都知道本宮有所動作,想必孤的大駙馬應該也是有所耳聞了吧。」
幺雞聽到『大駙馬』這三個字,立刻變的謹慎起來:「大駙馬深居瑤華殿,又是個與世無爭、不涉俗世的性格,在他身邊伺候的人都了解他的性子,為了不叨擾他,想必也沒有同他將外面的事。」
聽見幺雞這般聰明的回答,殷璃呵的一聲就笑了:「到底是他沈墨池真的與世無爭,還是在他高貴的眼裡從來就容不下我這個俗物,孤心裡最是清楚。整整兩年了,他給孤甩了兩年的臉色,孤就算是個麵糰兒捏的人,也該有幾分氣性。走,咱們去瑤華殿轉轉,順道兒好好探望探望被孤用八抬大轎迎進東宮的大駙馬。」
說完,殷璃就不看幺雞緊張的臉色,邁開步子就朝著瑤華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幺雞在看見這位主子大步離開的背影,抓心撓肺的都快瘋了;他果然猜的沒錯,今天去崇德殿這件事還是讓殿下受了刺激,她雖然表面平靜,可是內心深處的火山恐怕已經沸騰了整整一天;如今,終於不再克制,她這是要鬧的整個東宮上下不得安寧啊。
如果在這個時候她去找二駙馬或者是三駙馬都不會出問題,可偏偏她要去找的是大駙馬,是那個在大婚之夜在她身上狠狠捅了一刀子的人,這樣兩個人若是碰見了,那豈不是又要掀起一場風波?
幺雞心急火燎的跟在殷璃的背後,同時朝著跟在他身後幾米之外的宮人們打眼色,要他們趕緊去請二駙馬或者是三駙馬來,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再將東宮的太醫請來,萬一在這個時候見了血,由太醫出馬也能及時保命。
位於東宮偏南方向的瑤華殿絕對算得上是周圍的幾大殿閣之中最精緻奢華的正殿。
而這座正殿的主人更是整個東宮最特殊的存在,當朝皇太女的大駙馬,未來大周朝的鳳君,除了當今帝后之外,能與東宮儲君平起平坐的人物。
可就是如此尊貴的人,卻在東宮活的十分低調,宮內上下所有的人在提起他的時候,都會諱莫如深,哪怕是被人悄悄議論起,也會趕緊一嘴帶過;好似連在提起他的名字時,都會覺得燙嘴。
其實,也不能怪大家有這樣的反應,試問一個曾經在大婚之夜差點要了當朝儲君性命的駙馬,又有誰敢隨便議論?
這樣一對往日里見面都不會打招呼的怨偶,今天卻要主動碰上,如何不讓伺候在殷璃身邊的人緊張?
萬一又發生兩年前的那件事,那可該如何是好?
殷璃就像是看不見幺雞臉上如臨大敵般的緊張樣子,一路腳步飛快的就來到了瑤華殿。
而伺候在瑤華殿里的宮人應該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在殷璃出現的瞬間,殿里殿外伺候的宮人們皆跪滿一地,只有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剛剛點起的琉璃宮燈前,正在用銀杵挑著燈里的芯子。
殷璃在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時原本飛快的腳步立刻剎住,差點讓緊跟在她身後的幺雞撞在她的身上。
她就站在殿門前,痴痴地看著那個讓她擱在心裡多年的身影,整整兩年佯裝的無視和築起的高牆,都在看見他的一瞬間轟然崩塌。
一抹自嘲的笑容苦澀的留在她的眼底,再一次在心裡懊惱的罵自己沒出息:殷璃啊殷璃,你到底要被傷的多深,才肯將這個人徹底放下;眼下,你連看見他的一個影子都如此潰不成軍,又要如何鼓起勇氣面對他那雙對你冷若冰霜的眼睛?
幺雞自是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在看見殿下委屈痛苦的望著大駙馬的眼神時,心底的苦澀也跟著油然升起。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似殿下這般心胸豁達的人,為何就要揪著一個不將她當回事的人當成寶貝?對她來說,兩年前的那場鮮血淋漓還不夠嗎?
看看她眼下這幅還沒開口就已經敗下陣來的樣子,能夠想象得到,等會兒她又要在承受多大的傷害之後狼狽離開?
幺雞實在是不想再看見殿下被傷透了心失魂落魄的樣子了,大著膽子上前,低聲勸說:「殿下,我們還是回千秋殿吧,您今天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天,身子早就乏了,奴才讓小廚房給您做您最愛吃的七星魚丸湯好不好?」
殷璃收回看向沈墨池的眼神,側眸瞥了眼幺雞:「讓小廚房將孤的飯菜都送到瑤華殿來,孤今晚要讓大駙馬服侍著進晚膳。」
幺雞心驚肉跳的看著自家殿下,眼神里儘是哀求之色:「殿下……」
「還不快去!」
殷璃打斷幺雞的哀求,抬腳踏進瑤華殿,一步一步的朝著那個對她來說格外重要的人靠近:「大駙馬是孤的夫君,我們夫妻二人坐在一起吃頓飯難道還不行嗎?這兩年來,是孤怠慢了大駙馬,孤已經認識到錯誤,所以決定從今往後定會改正,今晚就是開始。」
那個背對著殷璃的身影終於在這個時候再也忍不住,就像是極力的剋制著自己一般,動作僵硬的轉過身,朝著殷璃看過來。
不愧是曾經引得京中無數閨中少女為之瘋狂的最溫潤儒雅的君子,哪怕此刻是一身素衫,烏黑的長發只是被一根雪色的髮帶簡單的綁在身後,依然難以遮掩其周身清冷如仙的風華。
如果說陸遙的相貌是這世間最有攻擊性的妖冶精緻,那麼他沈墨池的這張臉就堪比雪山之巔的白蓮,精雕細琢的眉眼,玉挺驕傲的鼻樑,還有那因為溫怒而微微斂起的薄唇。這是一個連生起氣來都好看到要人瘋狂的男人,尤其是他那一身超凡脫俗的氣質,簡直更勝當年。
看著這樣的沈墨池,殷璃的心神再次狠狠地震蕩起來,最後還是心口處的舊傷突然傳來的刺痛讓她從恍惚的痴迷中清醒過來,微微挑眉,看向這個總算是瞅了眼自己的男人。
幺雞雖說領了命令,可卻不敢在這個時候離開殷璃半步,只能跟這殿里伺候的宮人們一樣,低垂著頭,充當空氣。
「大駙馬這表情好像是有些不高興同孤一起共進晚膳,怎麼?可是在氣惱孤這兩年冷落了你?」
沈墨池原本就擰起來的眉心更是狠狠地皺了一下,就連拿在手中的銀杵都被他丟開了,那緊閉著的薄唇也終於在這個時候開了口:「殷璃,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聽見他再次喊起自己的名字,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而她就像是醉了一樣,偷偷地沉浸在他開口喚自己姓名的歡喜之中,這種卑微,讓她自己都難以相信她堂堂未來儲君,竟然會為了一個恨不能殺了自己的男人做到這一步。
只是,這些心思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包括眼前的他。
只見她裝作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湊近到他面前,將他眼底對自己的不喜看的一清二楚,道:「孤今日進宮了,想必對這個消息你應該不感興趣,但孤接下來的話,你定會有興趣的。十日之後,哦不,過了今天就只剩下九天了。再有九天阮清璇就要被冊封為後,只要這個女人成為中宮皇后,她的孩子便是嫡子嫡女;而你的心上人,也不會再是一個妃子的女兒。大周朝的嫡出公主,對於這個身份,她已盼望已久,而這個願望很快就要實現,你是不是很替她開心?」
聽見殷璃的這段話,沈墨池的臉上果然露出喜色,可在意識到眼前站著的人是誰后,那抹喜色就又被他謹慎的藏匿住,就像是要護住最珍愛的寶物一般,眼神戒備且厭惡的看向她:「你向來就跟雪兒不對付,你會這麼好心,將這個消息告訴我嗎?殷璃,我最是清楚你是個多麼卑鄙無恥的人,說吧,你今晚來找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