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受想行識

第五十一章 受想行識

「教喻的確放了一任縣丞的,後來聽說是收繳賦稅時,被秀才擺了破靴陣,籍著鄉里有人身死,帶著其他秀才擺破靴陣,聲稱是縣丞催稅,逼人自盡,要為百姓討個公道等等。結果逼得鮮於先生下不了台,只好借著丁憂辭官。」

胡宗憲邊說邊回憶:「是了,聽說起因,是點評了一首詩。對了,那首詩是一位秀才作的,似乎也就是姓陳。」說著趙公望向陳翔,「怕是令尊?我彷彿記得,當時是說,因此而生隙,後來到了到了收繳賦稅的時候,便鬧出事來了。」

按胡宗憲的回憶,就是陳翔的父親,因為一首詩被鮮於教喻點評不入流,從而生了怨念。

到了收賦稅的時節,聯合了當地的無賴文人集團,拒不配合衙門不說,還以鄉里有人自殺為由,要衙門為逼死人做一個交代。於是鮮於教喻應對不下來,只好借丁憂辭官了。後面那縣裡的知縣,覺得陳翔的父親簡直無法無天,直接就革除了陳翔父親的功名,以至陳家從此中落,陳父也因此鬱鬱而終。

陳翔聽著,勃然大怒:「是因為這狗官當年曾收取好處,所以才會煽動知縣革了先父的秀才功名!」

這大約就是另外一個不同的角度了。

而陳翔浪跡江湖,加入殺手組織,再打探鮮於教喻出任績溪教喻,潛入績溪正是為了報復學道官員,所以才化裝成挑夫加入到隊伍里來的等等,這些話語,都在他與胡宗憲憤怒的對答里,一一道出。

胡宗憲並沒有打斷他,由著他一口氣說完了,才對他拱了拱手道:「是非曲直,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由明府決斷,學生能幫你的,就是將你這往事,重現於大家面前。」

「多謝秀才。」陳翔這當口,是想明白了。

不論如何,胡宗憲給了他一個機會,如果鮮於教喻真的如他所以為那樣的狗官,那至少也把他的醜態公諸於眾了。

胡宗憲笑著搖了搖頭,卻是對陳翔問道:「不必謝我,你只要告訴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秀才請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之前那銀子,真的是這位實如和尚給你,教你來誣陷於我的么?」

陳翔苦笑道:「秀才,這明明是對你有利的事。」

「我要的是真相。」

陳翔看著胡宗憲這麼說,倒也就沒有隱瞞下去。

其實這銀子,還真不是實如和尚給他的。

而是他急於找一個替罪羊出來,所以剛好實如和尚四處打聽胡宗憲的過往事迹等等,陳翔就主動提供了這些信息,以把矛頭指向了胡宗憲。

「後面看著秀才你反手一耳光把大師抽焉,我想著死道友不死貧道啊!」陳翔說著,邊上百姓就一頓轟笑了,胡宗憲笑著點了點頭,對知縣拱了拱手,這後面就沒他什麼事,他總不能把知縣釋法權、判決權也一併代理了吧?

知縣越看胡宗憲,倒是越覺得順眼,因為在他的角度,胡宗憲就是把棘手的事給他辦了,而且還知進退,這樣的人,誰看著不順眼?連嚴千戶也臉上露出笑意來,:「這倒是綉春刀!明府,胡秀才,祖上也是錦衣衛的!哈哈哈!」

「卻不是這麼說,汝貞可是我績溪的讀書種子!」趙公在邊上,卻就和嚴千戶爭了起來。

但坐在下首的胡宗憲,卻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發現,了空和尚和他那兩個師弟,除了很意外站出來,幫胡宗憲作證的三師弟之外,那個二師兄和了空和尚都不知所蹤了。

「實如大師,你到大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胡宗憲環視了一圈,略略向那些為他喝採的百姓還了禮,卻是對著實如和尚這麼問道。

和尚搖頭笑了起來:「阿彌陀佛,先前施主是問過貧僧這問題的,貧僧也答過施主了。施主先是替貧僧澄清了不白之冤,為何又來咄咄逼人?」

便在胡宗憲還沒回答的時候,突然之間,於人群里,有幾股黑煙平地生起!

此時陰風叢生,這廟宇周圍散落的那些殘斷人偶、動物雕像,突然活了起來,攻擊起周圍圍觀的百姓!突然受到這樣的攻擊,百姓們尖叫著四散逃離,驚慌失措,百來兩百人或者推搡,不過幾息,就有人被推倒於地,踐踏之下,眼看就不行了。

胡宗憲抬起眼望向堂上,嚴千戶和霍長覺領著七八個手執木棒的壯漢,把知縣和趙公以及其他兩個致仕官員護在中間,一時之間完全顧不上周圍百姓。

不斷地有黑煙炸起,而這些瀰漫的黑煙將狂亂的人們又重新驅趕了回來。

他們尖叫著,胡亂地重新向門涌過來,如同他們剛才四散的逃開。

無論是王大頭還是小夥計,都驚恐地躲在胡宗憲的身後,也許胡宗憲要慶幸的,是霍曼殊之前把李婉卿她們都帶走了。

「石妖!石妖殺人啊!」那些人尖叫著。

「秀才怎麼辦?」王大頭也慌了,那些人一回來,也許三五息,他們就能跑回來,然後呢?踩踏,互相攻擊,就會把他和胡宗憲都淹沒,別說他們,就是霍長覺,也難以在這樣的人潮里,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

這也是霍長覺和嚴千戶,死死護著知縣他們,卻沒有去維持秩序,勸阻民眾的根本原因,他們都是經過戰陣的,這種情況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手頭那點還能控制的力量,不然的話,連自己都被卷進去,那一點生機也沒有,還有什麼好從長計議的?

「怎麼辦?」王大頭惶恐地向胡宗憲問道。

胡宗憲抬眼看了一下合什誦經的實如和尚,然後向著王大頭問道:「解藥有帶嗎?」

「沒有啊!足利義光都伏法了,還帶什麼?我出來玩還得把家背上,我蝸牛嗎?」

別說王大頭沒帶,胡宗憲自己也沒帶,要不也不會那天夜裡鬼打牆,和嚴千戶被困了大半夜了。

但胡宗憲看了一臉依然臉帶微笑,白衣勝雪的實如和尚,卻就對王大頭說道:「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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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綉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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