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諸禮優

小諸禮優總是比哥哥要聰明一些。

從以前的時候，就是如此。

兄弟倆從小就生活在砂蘭的基地中，他們和其他的孩子一樣，都是無父無母的棄嬰被收留至此。砂蘭為他們提供了充足的物資與優質的生活保障，這些孩子所要付出的，則是成為各類項目的實驗體，幸運的人，則能夠成為這裡的工作人員，永遠的活下去。

小諸禮優活潑好動，生性頑皮，成天圍著哥哥轉，他的小腦袋瓜里總是想著一些尋常人想不到的事情，思考的能力也遠超於其他孩子。因此，在砂蘭組織的各類課程中，小諸禮優永遠都能成為成績最拔尖的那一個。

可是，唯一比不過哥哥的，卻是射擊。

除了理論知識，砂蘭為每一個孩子都制定了各種技能的培訓，例如格鬥、機動車駕駛、槍械射擊、簡單拆除彈藥等，以便培養日後的行動人員。在理論知識上平平無奇的哥哥，在射擊場上卻是無可比擬，相比於其他的孩子，哥哥似乎在射擊上有很大的天賦。

因此，小諸禮優也會躲在一旁，靜靜的望著哥哥，此時的小諸禮優的眼中，有充斥著滿滿的崇拜。

當哥哥練習完畢后，將各類槍械裝備放回原處，就會第一時間趕到小諸禮優的身邊。小諸禮優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哥哥，滿心歡喜，他咧著嘴笑起來，哥哥則會溫柔的摸摸小諸禮優的腦袋。

「以後，哥哥保護你！」

「這一次，我也要保護你了。哥哥。」

小諸禮優快速的往基地里跑，雖然此時的自己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但是先前那個黑眸少年帶的路，他已經一清二楚。實際上，他的心裡對那黑眸少年也有一絲絲的愧疚，可是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哥哥。

小諸禮優也想道歉，他卻是對那黑眸少年有種莫名的情愫，但是此刻，自己不得不利用他確定出口位置，體內對各種感情的抑制也讓他選擇了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小諸禮優一邊跑，腦子裡一邊回憶著，剛才在沙漠上，和那個男人的對話。

「你是誰？」

「一個旅客。小朋友，你從哪裡出來的？」

「不能告訴你。你是誰？」

「我也不能告訴你。你身上有他們的味道，你能看到他們嗎？」

「看到什麼？」

「不像人的傢伙。」

「他們原本是人。我在失明前看到過。」

「嗯？你不怕？」

「我感覺不到恐懼。你要對他們做什麼？」

「帶他們去該去的地方。」

「你會傷害他們嗎？」

「如果他們傷害了別人。」

「他們都還是孩子。」

「你也是個孩子，不過你挺特別的。」

「他們似乎很痛苦。」

「沒錯，關在那個地方，他們將會永遠痛苦下去。我會帶他們離開，去一個讓他們不再痛苦的地方。」

「你是天使嗎？或者說，是地獄的使者？我們的老師曾講過東西方的各種神話傳說，我認為只是一種虛構的美好想象罷了。」

「我曾經也是人。」

「我感覺你是個好人。你可以帶他們離開，我希望他們不再痛苦。」

「你很勇敢。」

「我不勇敢，因為我感受不到害怕。你害怕一件事，但還要去做，那才是勇敢。我的哥哥就很勇敢。」

「那麼，你可以幫我把他們帶出來嗎？我進不去。」

「我試試。」

小諸禮優做了初步的判斷，他在失明之前，也看到了那些無頭的陰魂，他大概理解了，在這二十多場實驗之後，原先和自己一樣的孩子們都已經失去了生命，在那發著綠光的能量的作用下，他們成為了寄託於這種能量的，另一種形式的存在。砂蘭的人們都看不到它們，由於攜帶的能量很小，相關的設備也檢測不到，而自己的眼睛似乎在被改造后，可以清楚的看到它們。

這些無頭陰魂很痛苦，沒有攻擊的慾望，沒有怨氣仇恨，就只是疼，只是悲傷，它們遊盪徘徊在實驗室的附近，尋找著某種解脫。

如果哥哥和自己一樣活到了現在，那麼，他也一定可以看到那些無頭陰魂吧。

小諸禮優快速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他將哥哥引出基地，讓哥哥逃跑，而自己則扮成哥哥的樣子，掩人耳目。等到明天，接受實驗的就會只有自己，哥哥便不會遭受死亡的威脅了。

只是那個善良害羞的黑眸男孩.

小諸禮優甚至都沒見過他一面，也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想到這裡，心中竟浮起一絲遺憾，但緊接著就被硬生生的壓制了下去。

感情越來越淡漠了嗎.

得抓緊了

小諸禮優加快步伐，跑回了基地。他聽到了哥哥的喊叫聲，似乎那些無頭陰魂正在追趕他，小諸禮優躲在前面，不停的敲打著牆壁，將哥哥引導了升降機上。和他算的時間一樣，那個黑眸男孩此時已經回到了基地，升降機不用解鎖，便能夠自動上去，這是基地的一個漏洞，也是哥哥唯一能夠逃出生天的機會。

小諸禮優同時躲回了小諸禮尚所住的房間，他裝模作樣的打開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看著，殊不知眼前卻是一片黑暗虛無。但是，這已經足夠欺瞞住前來視察的人了。

現在，哥哥應該已經碰到那個人了，那些無頭陰魂，也得到了解脫了吧.

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在感情徹底消失之前

「嗯？」

小諸禮優忽然抬起頭，有些意外的望向前方。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是卻能夠感覺得到。

他走上前去，將手輕輕按在幻象玻璃呈現的『牆』上。

黑眸少年就站在外面，一邊用手按著玻璃，一邊傷心的望著小諸禮優。黑眸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眼淚汪汪的看著小諸禮優，似乎正在為小諸禮優對他的欺騙而感到傷心。

小諸禮優想說對不起，可是卻根本說不出口。他的心如同冰塊一樣冷。但是，小諸禮優還是強迫著自己，走出了門，站在了黑眸少年的面前。

忽然，走廊里響起了警報，聲音很大，頻率很急。整齊響亮的跑步聲從遠處傳來，穿梭在錯綜複雜的走廊里。

「仔細找！」

「被讓他跑了！」

徐組長的聲音忽然接近過來，他看到走出來的小諸禮優，兩三步衝上前去，一把將他面前的黑眸少年拽開，然後死死的按住小諸禮優的肩膀，滿臉猙獰。

「臭小子，我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你是弟弟吧！」

小諸禮優沒有說話。

「快說！你哥哥去哪了？！」

黑眸少年被拽的摔倒在地，他並沒有因為疼痛而哭，而是默默的爬起身來，走到了小諸禮優的面前。

小諸禮優感覺一陣眩暈，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向下癱軟倒去。

「他的生命體征開始下降了！是實驗的後遺症！」徐組長身後的助手大叫起來。

黑眸少年一把扶住小諸禮優，他的臉上不知不覺掛滿了淚痕。

「不要生氣，我是為了保護我的哥哥還有」

「這是.我的最後一個微笑了」身體癱軟的小諸禮優感覺到了黑眸少年，他感到喜悅，喜悅也稍縱即逝。然後，小諸禮優趁著感情完全消失之前，使勁擠出了一個不自然的微笑來。

「這個微笑，送給你。別哭了。」

說罷，小諸禮優用盡全身力氣，身體微微前傾，在黑眸少年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吻完，小諸禮優便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