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虛耗
李路心裡莫名的發慌，緩緩向森林景區行駛的汽車，彷彿一輛押送犯人的囚車，要把李路帶上名為絕望的刑場。
這一路上的風景，父母的對話，車窗外圍觀的人群，倒在地上的女性屍體，都是那麼的熟悉，李路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這一切都似曾相識，彷彿在夢裡見過一樣。殊不知，此時的李路就是在夢裡。
整整一天，李路都心不在焉，父母對此很是疑惑，但是也沒有多問。他們理解為這是兒子的叛逆期，屬於正常的情況。但是李路心裡真正在想什麼，卻是無人知曉。坐在野餐布上，李路總是突然坐起來，望向四周，警惕的觀察一會兒后，發現沒什麼動靜，他才鬆了口氣。但是一陣風一吹過，他又會神經質的站起來，不安的四處張望。
父母很不理解他的怪異舉動，這種反常的行為也使得一家三口遊玩的性質大大減弱。爸爸掃興的搖了搖頭，說道，「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剛好在路邊吃個飯。」
「有吃飯的地方嗎？」媽媽問道。
「有呢，我們路過的那個大坡兩旁，我就看的有飯館。」爸爸起身收拾好野餐布，掏出車鑰匙向車子走去，「我們就在那吃吧。」
李路和媽媽也站起身來，跟了上去。四周的寧靜一瞬間變得有些陰森，林子深處傳出烏鴉的叫聲，嘎嘎嘎的迴響個不停。
李路一家到了坡路旁的飯館，此時天色已晚，只剩下那一家店開著。
當他們坐進去的時候，老闆也從後堂鑽了出來，笑嘻嘻的問他們要吃些什麼。父親點了餐，三人便坐了下來。飯館里十分昏暗，搖搖晃晃的燈快要熄滅了似的，但是比起窗外那陰暗壓抑的天空，要好太多。
驟雨聲漸漸響起，雨點子紛紛打在飯館的窗戶上，好像無數個要衝進來的催命鬼，發出細小卻又凄厲的叫聲。
「老闆？」父親有些不耐煩了，「飯好了沒啊？」
「好了好了！」老闆熱情的回答著，從廚房裡端出一盤熱騰騰的菜來。李路沒有動彈，他至今都覺得這種詭異無比的熟悉感沒有退去，包括這一幕，都好像經歷過。李路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就在這時，李路發現，父母的臉色都變了，他們直勾勾的望向門口，瞳孔中充滿了恐懼。
之前見到的那個死掉的女人，竟然徑直走了進來，她渾身僵硬的站在門口，脖子怪異的扭動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李路看到她那張慘白的臉，還有她那快要崩爆的眼珠，一瞬間心臟都要炸了似的。
久違的恐懼感，在一瞬間爆發了，如同不可阻擋的洪水吞噬了瑟瑟發抖的李路。
這個女鬼，我見過的.
李路的身體猛地一怔，他感覺頭暈目眩，這時再轉過頭，父母和老闆竟然全部都不見了。
女鬼的嘴巴微微開合，從她似乎腐朽的喉嚨里，好像要吐出幾個字來。
「告訴我啊.」
「啪！」
女鬼的話音還未落，卻被突然砸進來的一個大鉤子打了個正著，女鬼直接倒地。李路還沒看清，鉤子又被上面的鐵鏈一瞬間拉了回去。
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他兩手提著鉤索，怒目圓睜。一時間綠光大作，李路眯著眼睛，竟看到光源是一個懸在半空的木牌。
「鬼符在此！我乃冥府封靈，速速受降，饒你命！」
「陸元軍！」李路一驚，看到那個黑風衣男后，一個名字從他嘴裡脫口而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名字，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認識這個男人。
女鬼扭頭猙獰一笑，向李路衝去，陸元軍甩起索魂鉤，擊向女鬼，但就在打向女鬼的一瞬間，女鬼卻赫然不見了，空氣聲中僅留下女鬼的笑聲。
那笑聲越來越遠，並且慢慢變化成了另一種聲音，從尖銳的女聲，變成了混淆的男女聲，最後變成了凶戾的男聲。但無論是哪種聲音，聽起來都很是詭異可怕。
陸元軍轉身跑了出去，李路緊隨其後。此時雨已經停了，但是依舊很冷。坡路上黑黝黝的一片，能見度很低，李路走出去，才在積水上，一陣涼意浸透他的腳心。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妖怪模樣的身影。它的個頭很矮，大概一米五幾的樣子，一身紅布衣服，腰間別著一個的黑色鐵扇。李路定神一看，沒嚇一跳，那傢伙雖是人形，卻長了一個牛鼻子，眼睛也銅鈴般大。更可怕的，是它的下半身——左腳碩大無比，足足有它肩那麼寬，打著赤足，單立在地上，而右腳卻像豆芽般細，纏在了右腳的腳脖子上。
這是什麼怪物啊.
李路看到那怪物腳上的繭皮和大大小小的膿包，覺得又恐怖又噁心，他抿了抿嘴，鎖緊眉頭，努力避免自己有反胃的感覺。
「盯著他的眼睛！不要轉移視線！」陸元軍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怪物，一邊說道，「這個惡靈叫做虛耗，有幾千年的修為。」
「啥玩意兒？」李路不敢轉頭，他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個名為虛耗的怪物。
「你現在知道你在夢裡嗎？」陸元軍繼續問道，「我聽完你講的噩夢和一系列怪事，便想辦法進入了你的夢境，此刻你的夢境已經被我點破，理應是清明之夢。你的意識、思維，應該不再是夢裡雜亂無章毫無邏輯的自己了，而是現實中真正的你。」
李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知為什麼，陸元軍說完這些后，他的所有記憶全部涌了上來，他想起來了自己的夢，也想起來了那個女鬼，還有這個陸元軍。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啊.能在夢裡清醒的控制自己.
「千萬不要轉移視線.」陸元軍死死握著索魂鉤，也一動不動的盯著虛耗的眼睛，「這個惡靈在現實中實力不怎麼樣，但是一旦進入夢境，就變得強大無比，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但是誰盯著他的眼睛看，他就沒有辦法對誰施術。」
「呵呵，小夥子，還挺有見識！」虛耗咧著嘴笑起來，它的牛鼻子也跟著不停抖動，「但是你可別忘了，夢裡可是我的地盤！你們在夢中的時間、空間都受我所控制！」
「有本事，你們就不要眨眼。」虛耗眯著眼，陰沉的說道。
「你在我夢裡作怪這麼久，究竟想知道什麼？！」李路咬牙切齒的問道。
「一個秘密。」虛耗歪著腦袋看著李路，「你的姥爺知道了一個重要的秘密，並且告訴了你們家的其中一個人。我不知道這個秘密具體是什麼，但我知道這個秘密很重要。所以，我不僅出現在你的夢裡，也出現在你家人的夢裡。」
「可惡.」李路一聽到它還進入了自己父母的夢境，更加來氣了，他用力攥緊拳頭，關節咯吱作響。
「你想知道這個秘密，就去找他姥爺啊？」陸元軍冷笑一聲，「在他子嗣的夢裡作威作福充當拷問官，算什麼？」
「他姥爺在冥府！我才不會去。」虛耗不屑的冷哼一聲。
「他媽的讓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噩夢，老子宰了你！」李路怒從心生，一團火蹭的冒了上來，他揮著拳頭，向虛耗衝去。
「不要！」陸元軍大喊一聲，卻沒制止住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李路，此刻李路和虛耗的視線不再相對，虛耗得到了對李路施術的機會。而陸元軍也一不留神，盯溜了虛耗。
一瞬間，天上傾盆大雨，一團水柱轟的砸了下來，淹沒了李路和陸元軍。
李路一下子溺在了水中，他緊閉雙眼死命掙扎，卻無濟於事。突然，他身體猛地一怔，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李路發現自己坐在一輛車上，車前面是說說笑笑的父母。爸爸一邊開著車，一邊頭也不回的說著話。
「前面就是那個風景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