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急行軍兩個時辰后，過了黃河，一行人終於遠遠地看見了互市的大旗。

見互市前面有一排冰柱，完顏宗義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好奇的問不遠處的曾阿富道：「敢問曾副將，互市周邊怎麼多了一排冰柱？去年好像沒有。」

「哦，」見完顏宗義看向自己，曾阿富立刻打馬上前，意味聲長的看了前面的冰柱一眼才道：「翻言官你有所不知，就在五天前，那第一個柱子里的賊人帶著好多金人在大街上殺人，還誤傷了很多百姓，我們老將軍得知以後立刻排派兵鎮壓，這些都是那天鬧事兒的，我們少將軍不讓下葬，把他們立在這裡震懾宵小的。」

說話間，曾阿富的眼睛一直瞄向身後的主子，最後高高昂起了下巴，雖然他也將軍此舉有欠妥當，但卻大大的鼓舞了邊軍士氣，如今軍餉也發下去了，大家都從心底感激少將軍。

曾阿富眼角眉梢間淡淡的崇拜讓完顏宗義有一瞬間的不舒服，不過他絲毫都沒有表現出來，笑了笑拱手：「多謝曾副將解惑！」

「不客氣！」

........

「這是……？！」

半刻鐘，等完顏宗義看清楚上面的人氣得渾身一顫，在他身邊的阿木林只覺的脖子一冷，順著完顏宗義的眼神望去，瞳孔猛地一縮。

「大哥？」

只見進互市的第一根冰柱上掛著的渾身插滿羽箭的男人，不是他哥哥阿林保又是誰？！此刻的阿林保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渾身都是已經幹了的褐色血跡，像一隻凍僵的刺蝟般，高高的懸挂在冰柱上，五官猙獰扭曲，看得出來死前遭遇了很大的痛苦，後面十幾個也都穿著金人的服飾，有的脖子上有致命傷，有的身手分離，更有甚者，整個四肢都不知去向，只剩一具身體和頭顱掛在上面，凄慘無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木林勒停戰馬，紅著臉用滿語大聲質問，「為什麼這上面都是我們的人？！」

「哼！」

曾懷忠聽不懂滿語，只冷哼一聲，要不是這個人，父親也不會和柳小姐鬧僵，自己夾在中間為難，阿富怕主子亂說話，聽了完顏宗義的翻譯后，連忙介面義正言辭的大聲道：「嗯，事情是這樣的，這幫人來了互市不安分，為了掙搶地盤兒當街動手殺人，包括你們金人在內，血洗了整個街尾，不殺他們實在不足以平民憤，尤其是最前面那個，事情都是他策劃的，連你們金人都覺得他該死，是真的！」

「不可能！我哥哥不是你們說的那個樣子，快說！你們這些該死的給我說清楚，到底是誰害他？！」

阿林保的慘狀讓阿木林失去了理智，他抽出袖子里的匕首紅著眼用夾生飯似的漢語大聲反駁，別人他不清楚，他的親哥哥阿林保是什麼性子他會不清楚么？！他就是個木頭，只知道執行命令，哪有那個腦子去策劃血洗互市啊？！定是這些可惡的漢人冤枉他！

「你說什麼？！這個該死的賊人居然是你哥哥？！」曾阿富臉黑了，抽出腰間的大刀厲聲道，怪不得他剛剛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原來這罪魁禍首是他哥哥，要不是他，少將軍也不會失信於人，該死的！

見了阿木林囂張的揮舞手裡的匕首，曾懷忠冷笑一聲：「呵，說好了不準夾帶武器，本將沒想到四王爺如此不講信譽，兒郎們，拔刀！」

「是！」

「刷……刷刷！！！」

齊聲沉穩的應諾聲后，五千邊軍同時拔刀，明晃晃的大刀在冬日的暖陽下散發著絲絲冰冷的寒意，他們都是曾懷忠的親自訓練的衛隊，平時也跟他一個尿性，這兩年早就受夠了金人的窩囊氣，都盼著能打上一場出氣。

三千金軍被夾在當中，面對這突然出現的場面有些發矇，慌亂中在身上一陣摸索，紛紛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武器！

「住手！」一見要壞事兒，完顏宗義也顧不得隱藏了，直接把阿木林拽到一邊站出來用滿語厲喝道：「你們幹什麼？！都站好，不許動！」

「........」顏宗義一聲歷喝讓阿木林腦子一清，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曾懷忠的眼睛之後，慢慢的收回了匕首，過一會兒，他要這裡的所有人為大哥陪葬，有了阿木林帶頭，剩下的金兵也停止了動作。

震懾住族人，完顏宗義上前幾步對著曾懷忠客氣的拱手道：「族人們不懂事，還請少將軍諒解一二，正事要緊，我們還是先去見曾老將軍吧！」

「哼！」完顏宗義服軟，可曾懷忠根本就不吃他那套，摸著腰間的大刀眯著眼冷聲道：「要進去也行，你讓他們把手上的武器全部都交出來，還有，為了關內的安全，我們要搜身！！」

「不可能！」完顏宗義立刻拒絕，開什麼玩笑，要是他手底下的三千人都沒了武器，再被這幫漢人搜了身，他們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么？！

見曾懷忠臉色無比難看，完顏宗義原本微微傾斜的背慢慢挺直，眯著桃花眼指著身後的自己人朗聲道：「我們大金的勇士從三歲孩提時就開始玩刀，軍中的勇士，誰身上沒兩把防身的匕首？！在本人看來，這些小孩子玩的東西根本就算不得武器，何況，我們本來就是來協助運糧的，要是在約定的子時之前回不去，四王爺追究起來，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恐怕這後果就不是曾將軍能承擔的了的！」

「哼！」曾懷忠冷哼一聲，恨恨的盯著完顏宗義正要說話，一個急匆匆的男聲從互市裡面響起：「來使說得對，來了就是客，裡面請！裡面請！」

曾懷忠臉黑了，爹也真的是夠了，這麼好的機會，正好可以殺殺這些蠻子的威風，他就跑過來攪局了！

來人不是曾國祥又是誰？！他一身戎裝，一頭花白的銀絲梳的一絲不苟，曾國祥說話間淡淡的斜了大兒子一眼，心裡發苦，這個逆子，真是個豬腦子，居然把阿林保的屍體掛在互市門口示眾，其他人就算了，這阿林保的身份特殊，莫說對方本就有心挑起兵戈，就是對方原本無心，被這麼一刺激，也會忍不住發兵的，要是他們用這個理由發兵，他們父子就是整個大宋的罪人，皇上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父親……」曾懷忠捏著鼻子行了個禮，事情是他做的，可那又如何？！他就是看不慣父親老是對著這群蠻子低頭的窩囊樣！

「不必多禮！」曾國祥說了這句以後再也不看大兒子一眼，逆子，晚上再找他算賬！

意外的見到曾家父子不和，對於完顏宗義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他立即就坡下驢邊走邊拱手道：「還是老將軍明事理，敢問老將軍，蔡庸蔡大人他……？」作為對手，完顏宗義非常清楚曾國祥的脾氣，阿林保的事情肯定是曾懷忠搞出來的，莽夫一個，只要東西到手，他自有辦法報仇！

完顏宗義的居高臨下的態度讓曾國祥有些不舒服，不過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忍著氣，掃了一眼冰柱，盡量讓自己態度溫和道：「蔡監軍已經恭候多時了，來使裡面請！」

「老將軍請！」

一行人消失在互市裡，曾懷忠連忙留下一千護衛，帶著剩下的人跟了上去，縱然他有多少不滿，爹總是親的，這群人明顯來者不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陷入危險！

……

不遠處的高崗上，一頂不起眼的白色帳篷里，柳辭放下帳簾轉頭看著閉目養神的馬六郎不滿的道：「小子，你不是答應三妞來找曾懷忠合作的，這會兒在這裡作甚？！」柳辭現在滿腦子都是帳篷里看到的那一幕，不得不說，這個賤人和柳三妞那個醜女人還真有些默契！

柳辭說話夾槍帶棒的，馬六郎也不計較，睜開眼睛淡淡的道：「柳少爺莫急，曾國祥跟本不認識完顏宗義，更不知道他的厲害，既然他來了，那阿林保的屍體還掛著，他肯定會發現事情不對勁，以他的聰明，你說到時候他會怎麼做？！」

「你是說，先等他們動手，我們到最關鍵是時候站在曾懷忠一邊？！」柳辭也不傻，立即介面，話說到一半兒他又覺得不對，又退回去掀開帳簾繼續道：「不對，就算這樣他也掌不了權，除非……」想到這個可能，柳辭忽然轉身，正好看見馬六郎眼底那抹未消散的冷光。

「你想讓曾國祥死？！」

「是！」馬六郎也沒想瞞著，主動站起來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我相信就算柳三妞在場也會這麼做的。」

說到這裡，馬六郎又想起了柳莊上看到的一幕，嘴角上揚，整個五官都柔和下來，估計這完顏宗義這輩子就吃了柳三妞這麼一個大虧，虧她想的出來，居然讓一個宗室小王爺扮成伶人當眾跳艷舞……這當胸一箭挨得還真是不虧。

「哼！」眼見馬六郎笑得一臉春意，柳辭冷哼一聲，右手慢慢的摸向腰間，恨不得現在就一劍結果了這個賤人，敢覬覦他的東西，找死！

柳辭的殺意，馬六郎如何不知，不過他無懼，柳三妞雖說人已經醒了，但內傷嚴重，沒個三年兩載別想養好，只要柳三妞一天不好，還待在這邊關養傷，柳辭就不會動手，他已經想明白了，他就是喜歡柳三妞怎麼了？！反正他們又沒定親，他也不差，讓人姑娘多個選擇不好么？！

馬六郎一臉的理直氣壯，讓柳辭的手一頓，捏緊的拳頭緊了又緊，最後無力的垂下，現在還不是時候……

……

卻說完顏宗義，他跟著曾國祥一起到了倉庫，庫房外，蔡庸的帽子上已經落了一層雪花，顯然自己等候多時了，一見到人，蔡庸雙腿一軟，就要往地上跪，幸好旁邊的侍衛拉住了他，曾國祥皺緊了眉頭，這姓蔡的怎麼如此不擠，按理說他都送了兩年貢品了，不應該啊？！難道這青年男子身上有什麼貓膩不成？！

想到此，曾國祥疑狐的看了一眼完顏宗義，完顏宗義嘴角上揚，老神在在的理了理衣領，蔡庸此時也反應過來，他白著臉拱手行禮后喋聲道：「曾將軍，使者大人，東西都準備好了，都在後面的庫房裡，二位裡面請！」

蔡勇的反應如何能瞞過精明過人的完顏宗義，他心裡咯噔一下，連忙上前兩步追上正準備交流的二人笑眯眯的遞上一個淡藍色錦囊：「蔡大人辛苦了，這是我們四王爺為您準備的禮物，還請笑納！」

被完顏宗義訂著，蔡庸額頭上起了豆大的汗珠，伸手戰戰兢兢的接過錦囊，奴才出生的他能混到如今，憑的就是一項天生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兩年前曾今遠遠的看到過這位金國小王爺一眼，也是在這互市的茶樓里，他親眼看見這位小王爺面不改色的說在滅遼的戰役中，親自帶人屠光了遼國皇室，甚至連剛出生的小公主都不放過，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打開錦囊，蔡庸胖手一抖，一個紫金長命鎖出現在他手掌心，他臉色一變，猛地握緊了拳頭死死的盯著完顏宗義的眼睛，然後不在理會一臉疑惑的曾國祥，大步流星的走近了倉庫。

達到目的，完顏宗義嘴角輕輕的上揚，勾出一個殘忍的幅度，這東西是蔡庸的干孫子，寶玉兒的貼身之物，也是他這輩子最心愛的寶貝，只要寶玉兒在手，他就不怕這蔡庸亂來！

二人之間的機鋒又怎麼能瞞過人老成精的曾國祥，他直接越過完顏宗義第二個進入了庫房，雖然不知道二人之間有什麼，但他希望蔡庸能明白，他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是敢壞他的事兒，讓這些人發現端倪，他不介意親手結果了他！

眾人魚貫而入，曾國忠帶著人走到庫房門口停了下來，看著裡面的東西一箱一箱的往外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