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末

安提柯最終還是回答佩拉城了。

在將「餓狼」文森特極其手下嘍啰們殺光后，安提柯將招募來的傭兵團解散，剿匪中獲得的戰利品也被儘可能的平分給每個參戰的傭兵，安提柯的慷慨更是為他贏得了卡特蘭王國傭兵市場的好名聲，他自費剿匪的義舉也贏得了頓拉領、高爾領和特羅洛普領三個地區平民的讚許。

不過這一切已經和安提柯沒有任何關係了，在把剩下的戰利品轉交給莫爾斯一家以後，安提柯帶著從布爾拉普帶來的馬其頓衛兵一同踏上了返回家鄉的路途，在這異國他鄉經歷了許多事情，安提柯發現雖然佩拉城的宮廷生活枯燥無味，但勝在安全，不會有他親信的人因他而死。

至於安格尼斯，安提柯心中一直固執地幻想著他沒有死去，在未來的哪一天會突然冒出來，微笑著和他打招呼，他知道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從小到大的友情讓他無法輕易放下，哪怕安提柯的靈魂接管這具身體后和對方的相處時間僅僅幾年而已。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旅程，安提柯回到了久違的佩拉城，當他看見那高聳的白色城牆，以及城牆上懸挂著的隨風飄揚的深色旗幟時，幾乎熱淚盈眶，在幾個月以前，他和安格尼斯身著便服跟著一支商隊離開，幾個月後的今天，他再次回歸，但是身邊陪伴著的換成了一張張陌生的臉孔。

穿過城門處城防軍的檢查，士兵中有人認出了安提柯，他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被安提柯使了個眼神阻止了，於是便聽話的閉上了嘴，轉而用崇敬的目光目送安提柯入城。

儘管沒有安提柯坐鎮維吉納宮，這座馬其頓王國的政治與經濟中心的一切還是井井有條，沒有多少改變。寬闊的鋪石街道上的行人川流不息，不論是馬其頓公民還是外國旅人都能夠和諧的相處；繁華的佩拉港每天都有無數艘船隻進出，為這座一國之都帶來異國他鄉的商品以及源源不斷的財富；維吉納王宮前面的波吉亞廣場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商鋪，在城防軍的監視下，不管是本國的還是外國的商人都在遵守古老的商業法則，誠信交易；在維吉納宮那堅固的深牆大院內，全副武裝的禁衛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巡視著這座莊嚴的宮殿，維護王室的威嚴。

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佩拉城不會因為每個人的離開變樣，她的繁榮是馬其頓王國兩代君王的共同努力，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

安提柯的歸來只在維吉納宮內小範圍的傳播開來，因為他在離開之前故意隱藏的消息，只讓少數重要的人得知，所以在他離開王國的這幾個月里，整個馬其頓王國都還以為國王陛下還在宮殿內，有些人還在奇怪平常很活躍的國王怎麼最近這一段時間突然就消失匿跡了，如果讓他們知道安提柯的這段經歷的話，一定會恍然大悟。

「安提柯，你終於回來了。」

看著離家好幾個月未歸的丈夫，海倫也不顧他身上帶著的風塵，直接就沖了上去，給安提柯一個大大的擁抱。數月不見，安提柯臉上多了幾分飽經風霜的滄桑，他手上持劍的老繭也厚了一層，甚至連皮膚都變得更黑了。

「你這皮膚和外面那些希臘人沒多少區別了。」從安提柯懷中脫身，海倫笑著打量著安提柯，調侃道。

「還是有區別的，我這是被晒黑的，過一陣子就又白回來了。」安提柯也是微笑著摸了摸海倫的頭，語氣溫柔的回答道。

親耳聽見夢中數次夢見過的聲音，海倫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又鑽回了安提柯的懷中，聲音悶悶的，道：「那你別再走了，我特別擔心你。」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以前不也經常帶兵出征么。」安提柯笑著說道，為了安撫自己的妻子，一邊身後在她的背後輕輕拍著。

「這不一樣。」海倫反駁道，「你以前身邊有很多士兵可以保護你，可你這次就只有安格尼斯一個人，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那我可怎麼辦？」

說著，她強忍著的眼淚就又要掉下來了。

安提柯感受到懷中妻子的微弱顫抖，心中一緊，又抱緊了她幾分，語氣帶著歉意，道：「我以後不會了，安格尼斯的死已經給我很大的教訓，不僅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整個馬其頓王國，我都不會再讓自己身陷險境了。」

「真的？」海倫抬起頭，瞪大濕漉漉的雙眼，看著安提柯。

「真的。」安提柯輕聲回答著，頭低了下去，輕輕在她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

雖然不能保證安提柯真的會履行承諾，但海倫還是開心的抱緊他，彷彿是生怕安提柯會在她不留神的時候逃走。

兩人抱了一會就分開了，看著周圍走遠的僕人和衛兵，海倫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雖然她和安提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但她終究還只是一個臉皮薄的少女，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也會害羞。

安提柯把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心中竊笑著，臉上卻不動聲色地牽住海倫的手，往王宮深處走去。一邊走著，安提柯一邊和海倫分享自己在卡特蘭王國的經歷，當然為了防止她擔心，安提柯故意省略了中間驚險的部分，可即便如此，海倫還是能夠從中猜出當時的兇險，臉上寫滿了擔心。

和安提柯一樣，她也在為安格尼斯的忠心而感動，不過在她看來，身為國王的近衛長，能夠為保衛國王而獻出自己的生命，安格尼斯也是死得其所了。

聽完安提柯的講述以後，海倫沉默許久，她想起了爺爺不久之前和她囑咐的話語，臉上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掙扎，說道：「陛下，王國需要一個繼承人，馬其頓的王室成員就您一個人，請讓我為您誕下一位王儲吧。」

「什麼？」

安提柯被海倫這突然冒出的話給驚到了，他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妻子，想不到這種話居然會從對方的口中說出來，因為這通常是那些上了年齡的官員貴族才會說的。

「這些話是你爺爺教你的？」安提柯盯著海倫精緻的面容，詢問道。

就算他不問也能猜出，除了她爺爺塞諾尼德斯，還有誰能在她面前說這種話？

一下子被安提柯猜出來了，海倫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她便直接點頭承認下來，道：「不止是爺爺告訴我，我也是這樣想的。在您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我每天都在擔心著，如果您真的出了什麼事，在沒有能夠繼承王位的王室成員的情況下，好不容易強大起來的王國很有可能回到您繼位之前的那副狀態。」

說到這，她頓了頓，悄悄打量了一下安提柯的反應，見他沒有阻止自己繼續說話的意思，便繼續說道：「但如果有繼承人的話，整個國家都會安定下來，而我也能夠放心的追隨您一起前往冥界了。」

停到她後面那句話，安提柯一直綳著的臉鬆了下來，他狠狠揉了揉海倫的臉，笑罵道：「別胡思亂想的，我不會出事，你也沒必要和我一起去冥界。」

「可是如果呢……」

海倫還想繼續說下去，安提柯打斷了她後面的話，道：「沒有如果，我不可能死的，你不要忘了，在我繼位之初，馬其頓人都稱呼我為什麼？」

「什麼？」海倫很配合的問了出來，而事實上，因為她那段時間很少出門，對民間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

「他們稱呼我是神之子，宙斯之子。」安提柯一本正經的為她解釋道，「我可是神王宙斯的兒子，冥界怎麼敢收我？」

說完，他也不給海倫反應過來的機會，拉著海倫的手就繼續往前走，等她反應過來之後，也沒有繼續說這件事了，不過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要給安提柯生下一個王儲。

看著海倫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安提柯知道一時半會是不會打消她的這個想法了，他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也沒有什麼不好，維持一個君主專制國家穩定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王室擁有一個健康的王儲繼承人，而現在安提柯雖然空有一個蒸蒸日上的強大王國，但繼承人的位置上一直是空著的，底下的人難免會心生不安，這無關有沒有系統，只要是人，都會有這種擔心。

想到這，他把海倫摟得更緊了，反正他們之間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能不能生出孩子就全看安提柯的這把槍準不準了。

……

此次卡特蘭王國之行雖然有許多不好的回憶，但安提柯還是了解了這個國家的基層狀態，對於這個完全是西歐中世紀的翻版國家，安提柯並不認為她能是一個好的同盟對象，單是從那遍地的強盜就足以看出來了。

因此，安提柯默默的在心裡把這個國家從盟友名單上踢了出去，在馬其頓商品大規模入侵的情況下，他只需要與該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就足以牽制該國了，等卡特蘭人完全依賴上馬其頓商品以後，除非是佔了很大的優勢，否則他們萬萬不敢向馬其頓王國宣戰。

其實安提柯要是想確保北方無憂，他大可以更進一步，讓發展突飛猛進的王國情報部逐漸滲透進卡特蘭國王的宮廷內。年輕的卡特蘭國王體弱多病，每年都要向全國招募訓練有素的醫生來為自己治療，安提柯雖然不知道這個國王得了什麼病，但這並不妨礙他惡意的猜測對方什麼時候會死。

想要掌控一個國家的最好辦法不僅只有軍事征服，還有從內部瓦解，還記得那個篡位的馬泰烏斯國王么，堅固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開始瓦解的，安提柯現在就讓王國情報部將工作重心分出一部分轉移到卡特蘭王國去，未雨綢繆。

說起來，王國情報部門的工作重心主要是在老對手哈倫公國以及那個看起來忠心耿耿的盟友馬泰烏斯王國身上，還時不時防備著吉利斯地區北部的拉格尼亞王國，這個有些陌生的國家和吉利斯地區隔了一道巍峨的山脈，所以說存在感並不高，不過他們占著地利，要是哪一天腦中抽抽盯上了馬其頓的吉利斯地區，真的打起來可是馬其頓王國這一方吃虧。

現在，哈倫公國常年處於戰爭，對吉利斯地區的威脅日益減少，情報部門在那裡投入的精力也可以相應的減少了，於是在安提柯的一紙令下后，許多間諜從哈倫公國調到了卡特蘭王國，變更姓名，開啟一段新的任務。

隨著間諜們紛紛開啟了自己的新生活，安提柯，也緩緩走進了他餘生中的下半生。

一年半以後，海倫如願以償，誕下了她和安提柯的第一個子嗣，只不過他們生下的第一胎卻是個女嬰，在馬其頓王國的男性繼承法內無法成為王儲。海倫在失望之餘還是被安提柯展現出的對女嬰的喜愛感染了，安提柯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他正值壯年，精力充沛，並不擔心子嗣的問題。

於是，一年過後，第二胎降臨人世，或許是海倫在產前的誠心祈禱起了作用，他們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安提柯在第一時間向全國宣布了這一喜訊，同時將這個被命名為亞歷山大的長子立為王儲——他名為亞歷山大，是安提柯希望他能夠效仿先祖亞歷山大大帝，完成自己未成的征服世界的夙願。

亞歷山大出生不久，馬其頓王國與菲隆商業共和國之間的戰爭爆發，起因是菲隆商業共和國貿然提高對馬其頓商人的關稅，損害了馬其頓人的利益，此舉無疑激怒了馬其頓人。於是，在戰書遞交給菲隆商業共和國的議院的第二天，龐大的馬其頓海軍艦隊揚帆起航，載著成千上萬的馬其頓士兵橫渡愛琴海。

兩國的大戰首先在愛琴海爆發，雙方艦隊於廣闊的海面上交戰，這場曠世大戰持續了一天一夜，當戰爭結束以後，昔日寧靜的海面上到處是漂浮著的木板碎片和泡得浮腫的屍體。在馬其頓海軍第一次將火藥武器投入戰鬥的情況下，菲隆艦隊幾乎全軍覆沒，馬其頓海軍隨即乘勝追擊，將菲爾島上的塞羅港徹底封鎖，無數馬其頓陸軍在船載弩炮的掩護下登陸上島，向這座富庶的城市發起進攻。

菲隆人僅僅抵抗了不到一個月，塞羅港就宣告淪陷，由「獨眼」安提柯率領的馬其頓軍隊將這座城市洗劫了一遍，數百年來沉澱的財富全部落入馬其頓人手中，每個參與戰爭的馬其頓士兵一夜之間成為了富翁，這無疑提高了所有士兵的士氣，讓他們對接下來的進攻充滿期待。

兩個月後，菲隆商業共和國覆滅，菲爾、隆德兩座島嶼成為馬其頓王國的領土，安提柯將兩座島嶼併入新設立的菲隆行省，空降一名馬其頓貴族擔任總督。

平靜幾年以後的馬其頓王國重新露出他那尖銳的獠牙，令周圍各國為之震動，在拉格尼亞王國的牽頭下，周圍五國紛紛加入了對馬其頓王國的包圍圈，一場席捲東馬斯克大陸的全面戰爭就此爆發。

佩拉建城46年，哈倫公國投降，其領土後來被安提柯設立為哈倫行省。

佩拉建城47年，卡特蘭國王在馬其頓軍隊猙獰兵鋒的威懾下於布爾拉普病逝，繼位的年幼國王在貴族的操縱下向馬其頓王國乞降，割讓被佔領地區，成為馬其頓的附庸國。

佩拉建城53年，持續八年的戰爭終於結束，拉格尼亞王國及其盟友慘敗，參戰的五個國家一個覆滅，一個俯首稱臣，另外三個要麼割讓大半土地，要麼國力損耗嚴重，已然無力再抵抗馬其頓王國。

在這場被後世稱為八年戰爭的全面戰爭中，以拉格尼亞王國為首的進攻方和馬其頓王國為首的防禦方都損失了大量的士兵，在戰爭中死去的士兵加起來的總合就超過了十萬，無辜平民更是無法計算。在這場戰爭中，馬其頓軍隊首先使用了跨時代的火藥武器，讓火藥的轟鳴聲震驚了整個東馬斯克大陸。

在戰爭中數次身先士卒率軍衝殺的安提柯的身體也受到程度不一的創傷，當戰爭結束以後，他的身體越發虛弱，最終在佩拉建城56年的冬天裡薨於佩拉城的維吉納宮內，享年35歲。

安提柯不知道的是，在他意識彌留之際，廣袤的夜空中一道耀眼的流星劃破天際，無人知道這一幕奇景代表著什麼，但在維吉納宮某處，一個身著馬其頓貴族服飾的小孩一臉茫然地看著周圍，說了一句周圍人都聽不懂的普通話。

「卧槽，我這是穿越了？」

————————全文完————————

淚曲.2020.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