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子玉塞的確是一隻纖細的金樣的跳脫,捏在手裡,只覺那跳脫漫在手心,似是能在手心裡烙一個洞,九連環鎏金金鈒花釧,拆得一隻下來便為跳脫,他多次送她此物,她扔掉也好,當掉也好,不想終究仍是回到了她手中。
窗外天色漸暗,殿里也是一片昏暗,她也沒有讓人張燈,皇帝掀了軟簾進來,卻是不覺笑了,道:「這便累了?」邊踏進來邊道:「朕給你設了晚宴,這般累可是不成。」
拂影只懶懶笑道:「不過是些寒暄禮數,有什麼意思。」
皇帝目光猛然一沉,一雙丹鳳眼滿是玩味,卻是笑意不達眼底的道:「不去未免太失禮,不想看看朕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么?」忽覺屋內頓時冷了許多,她只不說話,四下里一片沉寂無聲,屋內愈暗,兩人皆看不清彼此神情,四目相對,倒像是打啞謎一般,半晌,拂影才別過頭輕哼一聲,口氣卻軟了下來,道:「你送的那些能有什麼新奇東西。」皇帝聞言眼眸一閃,微微一笑,卻握了她的手,低低道:「看過便知道了。」
殿中被映得燈火輝煌,金色流光的琉璃壁,龍騰飛躍的漆紅柱,殿宇之中各種臣子宮妃玩味虛假的笑容,在那燈光之中也變得模糊起來,奏樂響起,皇帝執著她的手在眾臣子的呼聲中緩緩地帶她走向萬眾矚目的寶座,拽地長裙滑過光可鑒人的烏金磚面,影影幢幢之中,只見她身上繁複的鳳袍迤邐一片霞光。
她不禁皺眉看他,他卻直直的看向前方,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一般。
坐得高高在上,下面的一切便瞧的清清楚楚,臣子們互相恭維寒暄,女眷也早已被皇后領到偏殿,除了大殿之上絲竹聲便是如此的靡靡之音。
只聽門外一陣高聲呼號:「澤瑞王到——」大殿里頓時變得鴉片無聲,大殿朱門大開,軒轅菡一身蟒袍優雅走進來,身形修長,眉目深邃似海,幽深的彷彿身後星辰漫天的那片夜色。
皇帝不由笑起來,道:「流景這般晚,朕可是要罰你了。」
軒轅菡微微一笑,目光落到他身畔的拂影身上,只見她微咬了唇看他,面色平靜,卻是難掩淡淡的焦灼,語氣不自覺的柔和許多,便勾唇道:「為夫人準備賀禮,不覺晚了。」遂轉身微微抬手,便有手下捧了一個托盤過來,他徑自掀開上面遮住的綢緞,只見流光閃過,那霞光一般的綢緞之上,卻是一支八連環鎏金金鈒花釧。拂影見罷身形禁不住一顫,不由微詫看他,他亦正看過來,雙眸幽深如夜,獨見流星一般的溫柔一閃而過。
手上突然一緊,她才怔怔回神,卻覺皇帝手上用力,似要將她的手捏碎一般,不覺微微蹙眉,這是卻聽軒轅菡平靜道:「臣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皇上恩准。」
皇帝眼眸一閃,臉上依舊笑吟吟的道:「流景倒是說來看看。」
軒轅菡臉上彷彿掠起淡淡的笑意,高高看下去,竟不覺有損他的高大,彷彿他站在低處,依然那般從容著、高貴著如帝王一般:「臣想為夫人親自戴上此釧。」
皇帝的手驀然滯住,金碧輝煌的金色寶座上,只見他一雙丹鳳眼全無半絲笑意,半晌卻是揚了唇,緩緩鬆開她的手,淡淡道:「去吧。」
拂影方才下了那寶座,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階,發上鳳冠垂下的細密流蘇半搖半曳,恍的眼前細光閃爍,眼前人影似也有了重影,她只聽繁重的袍角滑過漢白玉的台階發出輕微的簌簌聲,手心不知為何出了汗,身子只微微無力,他卻斜斜伸過手來扶住她,手上不由自主的一抖,他卻抓的緊緊的,只低下頭看她,俊美的眉目隱在淡略的淺影中,唯見一雙眼眸幽深灼亮,她心中終是不安,張了張唇總覺要說些什麼,只聽他低低含笑道:「夫人小心。」
她心中愈加心神不寧,他只拿了金釧,微微掀開羅袖一角,將那金釧籠到了她露出的一截白皙皓腕上。
皇帝眼眸一眯,涼涼的在座上喚她:「拂影,到朕身邊來。」
他倒是瘋了,只身前來,宮內守衛早已不是以前那般薄弱,況他應是比她更明白其中利害,皇帝今晚有備而來,難道明明知道卻還如此,是故意的不成?可是無論是否有意為之,都太過冒險。許想和他說的便是這些,卻是張不開口。他似是看在眼裡一般,只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這時皇帝不覺皺眉,只喚道:「拂影!」她才恍然轉身,提著拽地的裙角,又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殿中絲竹重又響起,皇帝臉色平靜的欣賞歌舞,有意無意靠過身子在她耳畔低語,她卻是什麼也未曾聽清,只覺這一切正常的可怕,彷彿暴風雨前的最後一點平靜,眼尖得發現朱柱后曹應田隱約的對著她身邊的皇帝打手勢,她心中一驚,待要看個究竟,似有風吹過,殿中的燭火俱滅,眼前頓時漆黑一片,絲竹聲停,殿內皆是凌亂的腳步聲,她猛然僵直了身子,只混亂的感覺到身邊的皇帝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兩人手心中皆是一片濕膩,倒不知是因她還是因他。待眼前緩緩亮起,只見殿內空寂一片,唯獨軒轅菡面無表情的坐於下首,低眼望著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的勾唇。
他周圍卻是不知何時多了數十個黑衣人,手持長劍,緩緩邁著步子保持攻勢。
這時,軒轅菡卻抿了口酒抬眸低笑道:「人還是太少了。」皇帝臉色一沉,臉上卻頗是玩味:「流景,你總是太自負。」他的話剛剛落地,五十名死士立即齊齊衝過去,軒轅菡面無表情的喝完杯中酒,抬指一彈,那酒杯飛速射出,燈光昏暗中,只見似是擊中一人腦顱,頓時腦漿四裂身體砰然倒地。皇帝見狀臉色微微一白,軒轅菡已經似笑非笑的與數十人戰在一塊。